第18 章 我們一定要這樣嗎

  聯勝大酒店的806號房內,香菸的菸蒂彌散出的青灰色煙霧縈繞在陸宸卿的指尖。

  他絲毫沒有意識到菸灰已經積累到隨時都可能斷掉的程度,雙眼一直空洞的望著眼前杯中被熱水浸泡之後,徐徐落入杯底的茶葉。

  搖搖欲墜的菸灰最終支撐不住斷在他骨節分明的手指上,陸宸卿被這突如其來的灼熱感拉回了現實。

  他的腦中一直存留著半小時前的畫面。

  浴室中的陸宸卿在一場酣暢淋漓的沐浴後,隨後拿起白色的浴巾圍擋在腰間。

  他光腳站在浴室的洗手池邊,擦拭著發梢上的水滴。

  漸漸失去溫度的水珠零星的布在他肌理分明的腹肌上,他望著鏡中的自己,忽然有種熟悉又陌生的感覺,此時在他看似平靜的外表下,從見到季玥茹的那天起內心實則猶如萬千隻螻蟻啃咬般的心痛。

  他感覺自己仿佛被人掏去了臟腑,胸骨中間時不時隱隱發作的緊繃疼痛感,讓他感覺到自己還活著。

  自那天不愉快的相見之後,他給季玥茹發去的所有信息都猶如沉入深海的礁石,沒有得到任何回應。

  他內心很想怪罪季玥茹的無情,甚至很想咒罵她的薄情寡義。

  但是他做不到,只能默默的為她找出千萬種理由。

  甚至怪罪於自己當天不該如此逼迫她,說出的那番話傷害了她。

  這一刻的陸宸卿已經將自己不自知的卑微深深埋進塵埃中,他不願面對的是他的所作所為甚至換不來季玥茹一絲絲憐憫。

  望著窗外剛剛停止的那場雨,陸宸卿忽然間好像想到什麼,他顧不得指尖被菸灰燙傷的紅印,拿起手機撥通了大哥陸宸康的電話。

  「大哥,幫我查一下季玥茹現在的住址。」

  「陸宸卿,你有完沒完。你回國這些天有沒有想過回家看一看,父親許久未見那你,你知道他有多思念你嗎?」陸宸康儘量克制著自己隨時都可能崩潰的情緒。

  在看到陸宸卿來電的那一刻,他的期待和欣喜,都在陸宸卿說出季玥茹這個名字的瞬間瓦解。

  令他不意外卻痛心的是,陸宸卿的電話里永遠離不開這個女人。

  大概停頓了幾秒之後。

  「忙完我會回去的。你儘快幫我查一下,查到了告訴我。」陸宸卿的情緒好像絲毫沒有被陸宸康的話所影響。

  「後天是父親的生日你還記得嗎?」

  陸宸康的這句發問讓他多少有些無地自容。

  「好的大哥,後天我一定帶著禮物回去看父親。」

  陸宸康沒有任何回應的掛上了電話。

  大約二十分鐘後,陸宸卿收到來自陸宸康的消息。

  是季玥茹的住址。

  他連忙換上衣服,駕車趕去。

  當路過一家便利店時陸宸卿停下車,

  「先生您好,今天是周三會員日,牛奶第二件半價哦!」

  「不用了,謝謝!」陸宸卿此時沒有心情仔細的去聽完營業員的推薦,在這個富少爺的認知中,物美是不可能價廉,如若不是為了季玥茹他根本不可能踏足這種便利店。

  高定版的皮鞋踩過雨後的水窪,濺起的水打濕了他的褲腳。

  陸宸卿顧不得這些,連忙往季玥茹的住處趕去。

  邁巴赫的副駕駛上,便利店的手提袋中滿滿的放著許多冰袋。

  **

  暗黑的房間裡,獨一的光源來自於桌上的那盞檯燈,季玥茹挑燈拼出碎掉的文件,其中有一個名字讓她倍感熟悉【林寧】,這個名字出現時她的記憶中出現了一個瘦高中年男人的形象,他好像是父親白啟明曾經的同事,他的名字為何會出現在GS公司的秘密文件上。

  季玥茹正在思考,她的內心充滿這疑惑,此時背部的瘢痕增生正如同萬千隻疥蟲般爬在她的後背,癢痛感侵襲著她,讓她無所適從的的抓撓,卻絲毫得不到緩解。

  她焦躁的用自己的後背不停的去擦蹭著牆面,企圖摩擦里可以緩解這種抓心的折磨。

  白色背心的背部,已經有些許血漬。

  就在這時敲門聲轉移了她的注意力。

  「季小姐,有位先生找您,方便開一下門嗎?」章沐薇的聲音總給人一種優雅而又不失力量的感覺。

  「好的章太太,您稍等。」

  她連忙穿上自己的外衣,向門口走去。

  「就是這位先生。我看他徘徊在門口許久,詢問之後說是找季小姐。」章沐薇覺察到這位男士的到來讓季玥茹眼中開門時明亮的雙眸,瞬間黯然失色。

  「麻煩您了,章太太。您先去休息吧。」

  章沐薇向兩人點頭示意之後離開。

  隨後一隻帶著紅色燙傷的手關上了房門。

  「陸宸卿,你到底還是找來了。是來要我還欠你東西嗎?」

  季玥茹的手指敏捷的去解開外套的扣子,好像每解開一下都用盡了全身的力氣,指尖觸碰扣子的瞬間擠出了沒有血色的指腹。

  「來吧,拿走你想要的。」

  在季玥茹解完最後一顆扣子,外套脫離身體的瞬間,陸宸卿雙手兜住了外套,又完好的蓋在季玥茹的肩頭。

  隨後他拿掉了自己的眼鏡,雙手鬆弛的圍繞在她的肩頭,卻不敢去觸碰她的身體。

  他懸空的雙手在微微的顫抖,當季玥茹抬起頭看向陸宸卿的雙眸時,那雙深邃的鳳眼,已經微微泛紅,溢滿的淚水好像隨時都要奪眶而出。

  這是他從踏進房門的那一刻,季玥茹第一次正視他的眼睛。

  他微微抽搐的嘴角,不受控顫抖的雙手,最終問出一句話:「我們一定要這樣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