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 16章 冰冷的回憶

  楚雲赫在踏上邁巴赫的那一刻,腦海中已久浮現著方才電梯裡保潔員的身影,不知為何那個身影總給他很是熟悉的感覺。

  可轉念一想或許是因為她經常出現在公司的緣故,所以有些眼熟。

  此時的他還沒有意識到他兩次允許同乘一部電梯的是同一個人。

  就在他疑惑著自己為何會在一個保潔身上做過多的思考和停留時,金秘書的話打斷了他的思緒。

  「老闆,令尊打來電話要您回去一趟。」

  金秘書在說出這個消息時,目光悄悄的從後視鏡中去觀察楚雲赫的表情。

  楚雲赫從思緒中跳出,儘可能的坐直了身體,在聽到金秘書的話之後他沒有做出回應,而是長長的呼出一口氣,無奈的閉上了雙眼。

  此時父親楚尋天的面容浮現在他的腦中,揮之不去的嚴聲厲色和頤指氣使般的教訓,是他內心深處的陰影。

  每次面對父親的時候他總是有種說不出的怨念卻又無可奈何的順從。

  瓢潑大雨在一番肆意釋放之後,很快停止了放肆。

  楚家豪宅的門口,一窪積水中映射出楚雲赫抬腿下車瞬間那張俊俏高冷的臉。

  管家德叔早已恭候在門口。

  「少爺,您吃飯沒?老爺在書房等您,我需不需要給您準備餐食。」管家德叔看著楚雲赫從幼年成長到今天,他深知少爺所經歷的苦楚。

  「德叔,不用了。」

  楚雲赫順手把外套遞給德叔,示意金秘書在外面等候。

  餘光剛好瞥見扶梯口的一尊白色《斷臂維納斯》雕像,雕像的一角上有一塊年久液體留下的污漬,楚雲赫的目光在那塊污漬上停留許久。

  「少爺,老爺還在等您。」管家德叔深知那塊污漬的緣由。

  楚雲赫在管家的提醒下,走上扶梯,一時間他感覺到自己有一種莫名的眩暈感。

  「少爺,您沒事吧。」管家德叔上前扶住了楚雲赫的手臂。

  楚雲赫在停頓了幾秒之後,擺手t有理了管家的攙扶。

  走在通往父親書房的走廊里,踩踏在腳下的長絨地毯讓他有強烈的無力感,樓下雕像上的污漬像一記重錘敲開了他塵封已久的記憶。

  那是八歲那年父親的原配廖靜在以自己的耳環丟失為由,將怒火全部發泄到楚雲赫的身上。

  「快說,耳環是不是你偷的,你個死雜種!」

  冰冷堅硬的指尖直戳在他的腦門,口中飛出的唾沫猶如下雨般打在他稚嫩的臉上,讓他不敢睜開眼去和她對視。

  廖靜言語污穢的詛咒著他和他的母親,楚雲赫瘦小的身軀一再退後,最終踉蹌的跌倒,後腦磕碰在那尊雕像上,年久殘留的污漬是楚雲赫後腦磕碰之後留下的血漬。

  就在生冷的回憶即將把他揉碎之時,他和管家德叔已經走到了父親的書房門口。

  「老爺,少爺已經到了。」

  「讓他進來。」

  德叔打開門,楚雲赫徑直的走到父親的書桌前。

  父親楚尋天此時正在伏案寫字,他氣定神閒的狀態在楚雲赫已經駐足在他面前許久才抬起頭。

  「你和蕭家的大小姐最近相處的還愉快嗎?」楚尋天抬起頭目光卻未曾在楚雲赫的身上有過停留,他的目光再次定格在自己書桌上的筆架。

  「還好,父親有何指示。」楚雲赫的目光跟隨著楚尋天的動靜。

  「過來,幫我研墨。」

  「是的,父親。」

  楚雲赫右手捏住墨條,左手扶在雕龍硯台的邊緣,認真的研磨之時,楚尋天的目光瞥向了楚雲赫的臉。

  「我聽到的可不是很愉快。」話語間,楚尋天的嘴角掛著一絲訕笑。「蕭家大小姐是出了名的跋扈,和她相處要學會冷不得也熱不得,女人嘛?」

  「是的,父親。」楚雲赫此時不自覺間已經顰蹙起雙眉。

  「你未來岳父啊,前幾天找我喝茶,估計是蕭家大小姐鬧了脾氣,言語間都是要提前婚期的意思。」楚尋天的毛筆在硯台邊蘸著墨汁。

  「就定在兩個月之後吧,你倆也認識多年,不要再拖了,不然顯得楚家過於小氣。」

  這個消息說出的時候,楚雲赫研墨的手忽然僵硬起來。

  「你啊,要明白生在我們這種家庭都會有太多身不由己,就跟我和你母親當年一樣。」楚尋天說著,用手重重地拍在楚雲赫的肩膀上。

  此時的楚雲赫感覺自己身體有種無力感讓他微微顫抖起來,雙手也愈發僵硬。

  他用力的去推著墨條,一時間墨汁飛濺到他白色襯衫的袖口,黑色的墨汁在白色的袖口暈開擴大,好似他任人擺布的人生一樣,身陷其中越陷越深。

  「這麼不小心,不要磨了。去清理一下吧。」

  望著楚雲赫離開的背影,楚尋天臉上僅有的微笑在門被關上的瞬間立刻消失。

  他拿出抽屜里楚雲景的照片,細細的端詳,手指輕拂著照片上那張陽光帥氣的臉。

  他內心此刻最想看到自己的長子擁有這一切,卻不曾想最終這一切都落在眼前的私生子身上。

  楚尋天對於楚雲赫的母親是不曾有半分愧疚,在他市儈的眼中楚雲赫的母親身份卑賤,只能是供他消遣的女人,只是這個女人為她生了孩子。

  如若不是楚雲景發生意外,楚雲赫這一生都不配認祖歸宗。

  洗手間裡,楚雲赫將袖口放在水龍頭下沖洗,墨汁的污穢不曾因為他的沖洗而變淡消失,相反好像暈開的程度比方才更大了。

  「少爺,需要幫忙嗎?」管家德叔帶著女傭站在門口,卻不曾得到回應。

  楚雲赫看著眼前水池中的水漸漸溢滿,一頭扎了進去。

  冰涼的水刺激著他方才緊繃的太陽穴,喚醒著他面部的每一個毛孔,他從今天踏入楚家那一刻所緊繃起來的心,在這一刻得到了久違的舒緩。

  他臉上的表情開始由平靜變成悲傷,或許正是在這種狀態下他才能肆無忌憚的哭泣。

  霎時間,他有了一個詭異的念頭,他希望自己就這樣在冰水中漸漸窒息,遠離眼前一切的喧囂。

  門外的管家在幾次得不到回應之後,打開了衛生間的門。

  也就在這時楚雲赫抬起被冰水洗禮過的臉,管家德叔和傭人這才長長的鬆了口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