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7章 吃醋

  葉淮坐在酒樓的一角,對著一桌子的飯菜,沒有絲毫胃口。

  這已經是連續第五天,他獨自在外面吃飯了,其實這家酒樓的飯菜做的並不壞,至少不比文晚晚做的差很多,但,怎麼吃怎麼都覺得,比她做的還是差了點意思。

  沒有她在那裡有一搭沒一搭地說著話,仿佛什麼飯菜,都沒了滋味。

  那股子微微的焦躁又浮了上來,葉淮下意識地透過窗戶,看向家的方向。

  算算時間,她應該已經發現了那瓶子蜜,她應該知道,是他放在那裡的吧?那就不枉他連夜派人回鎮南王府,將那瓶川貝枇杷沙參蜜取過來。

  「新煮了熱熱的豆漿,小的給客官添一碗吧!」打扮成店小二的侍衛提著銅壺上前,快手快腳地給他斟了一碗豆漿,壓低聲音說道,「王爺,王婆去門前鬧事了。」

  昨夜王虎吃了虧跑回家後,王婆立刻就要打上門來叫罵,葉淮手下的侍從怕驚擾了葉淮休息,便暗中出手阻攔,嚇得王婆以為又是鬧白狐大仙,縮在屋裡沒敢冒頭,一直等到天亮才上門鬧事。

  葉淮聞言,淡淡問道:「她呢?」

  「文姑娘鎖著門一直沒出去,」店小二道,「王爺,屬下等要不要出手?」

  葉淮看著窗外,沉吟不決。如今的情形,放手不管是更好的選擇,□□的,她並不會有危險,而且這麼一鬧,她那些在暗中窺伺的同黨,也許就會有所行動,進而露出形跡。

  但,到底只有她一個人在,王婆跟王虎兩個,又都不是要臉的人,萬一她吃了虧……

  葉淮一言不發,起身離開。

  出了酒樓,原本是閒庭信步的步子,下意識地就快了起來,不多時便已經踏上回家的路,剛過轉角,先已經聽見了王婆尖利的聲音:「……小賤人,我兒子到現在眼睛還睜不開呢,要是他有個什麼好歹,老娘跟你沒完!也不到處打聽打聽,你王家老娘豈是好欺負的人!」

  又聽見看熱鬧的人此起彼伏地驚叫起來,有人大聲說道:「王婆子,是你兒子先偷偷爬人家的牆,你也有臉往人家門口潑糞!」

  「呸!要不是她勾引我兒子,我兒子幹嘛爬她的牆!」王婆一口唾沫啐了過去,「今兒要是放過了她,老娘就找塊豆腐碰死!」

  葉淮腳步一頓,鳳眼眯了眯。這個王婆,還真是不知死活。

  卻在這時,突然聽見一陣雜沓的腳步響,吳氏在身後急急說道:「李捕頭,文丫頭家就住在前面!」

  跟著是郭張氏的聲音:「李捕頭,文家妹子那麼文文雅雅一個人,怎麼是王婆子的對手?你可一定要給她做主啊!」

  接著又是個粗豪的男人聲音:「你放心,都在我身上!」

  葉淮瞥了一眼,郭張氏正滿頭大汗地從路口跑過來,身後一左一右,跟著吳氏和李青,聽他們話里話外的意思,分明是這兩個女人跑去搬救兵,叫了李青過來幫文晚晚對付王婆。

  心裡那點不痛快突然就放大到不能忍。葉淮停住腳步,沉下了臉。虧他這麼擔心,急急忙忙地趕回來,原來,有這麼多人替她撐腰。

  噔噔噔幾聲腳步響,郭張氏從他身邊飛快地跑了過去,跟著是李青,唯有吳氏看見了他,停下步子張張嘴,似乎想說話,到底什麼也沒說,跟著也跑了過去。

  大門前,王婆掂起一桶糞尿,正要往院門上潑去,身後突然傳來一聲怒喝:「王婆子,住手!」

  王婆嚇了一跳,手上一個沒拿穩,灑出來一些沾了她自己一腳,王婆咣一下放下桶,正要破口大罵,李青一個箭步衝上去,扭住了她的胳膊:「王婆子,再鬧事的話,我就送你進大牢!」

  吱呀一聲,緊緊鎖著的大門打開了,文晚晚從裡面走出來,向著李青福了一福,沙啞著嗓子說道:「多謝李大哥!」

  遠處,葉淮冷冷一笑,李大哥?她倒是叫的親熱!

  王婆跳著腳大罵起來:「姓李的,你少拉偏架,是這個小賤人先勾引我兒子,又潑了我兒子一身糞,我才來找她算帳的!」

  「放屁!你兒子什麼德行,你不知道?」李青立刻截住話頭,「再讓我聽見你胡說八道,別怪我不給你留情面!」

  他生怕王婆再說出什麼不堪的話損壞文晚晚的名譽,連忙拖著她快步走到隔壁,把人往院裡一推,高聲道:「王虎,管好你老娘,要不然以後大街上碰見了,別怪我不給你面子!」

  屋裡傳來一聲悶悶的回應,又過一會兒,王虎闖出來,一把扯過王婆,瓮聲瓮氣說道:「人家有靠山,腰杆粗,咱們小老百姓惹不起,老娘,你就別鬧了!」

  他這一露面,周圍看熱鬧的人先是一愣,跟著哄堂大笑起來。

  就見王虎披頭散髮,兩隻眼睛紅的跟兔子一樣,尤其是鼻子也又紅又腫,活像臉上安了根紅彤彤的蘿蔔似的,好笑得緊。

  眾人先前只聽王婆說王虎被文晚晚潑了一身糞,如今看了他這副模樣,才知道王虎竟是吃了大虧,一些素來看不慣他們母子兩個的忍不住調侃起來:「王虎,我家裡今天燉肉,正好缺根紅蘿蔔,要麼把你臉上那根借我用用?」

  「劉小乙,你他娘的再敢說風涼話,等老子好了,非把你鼻子剁下來餵狗!」王虎立刻罵了回去。

  「行了,都給我回家去,別吵了!」李青大聲說道,「這事到此為止,要是讓我聽見誰在背後嚼舌頭,我決不輕饒!」

  眾人說笑著議論著,不多久散了個乾淨,文晚晚忙又向李青福了一福,柔聲道:「今天的事,多謝李大哥!」

  呵。葉淮又是一聲冷笑,李大哥李大哥,堂堂尚儀局文局正,對著個小小的捕快一口一個大哥,還真是能屈能伸!

  「文姑娘別客氣,」李青壓低了聲音,小聲說道,「王虎舅舅是出了名的地頭蛇,跟縣裡許多縉紳官員都有來往,我也不好狠說他,不過文姑娘放心,經過這回敲打,他應該再不敢羅唣你了!」

  「今天這事真是多虧了李捕頭!」郭張氏心裡存著想法,連忙一推文晚晚,道,「李捕頭剛要吃飯,就被我和吳嬸子抓過來了,妹子,你可得好好給李捕頭做頓飯,答謝答謝他!」

  葉淮頓時拉下了臉,讓她做飯?一個小小的捕頭,也配?

  文晚晚抿嘴一笑,道:「李大哥先進屋吃杯茶,我這就去燒火。」

  這該死的女人,怎麼能答應!葉淮縱身一掠,瞬間來到近前,盯著文晚晚冷聲說道:「回去,給我做飯。」

  眾人出其不意,都嚇了一跳,郭張氏連忙提醒李青:「就是他,就是這個無賴一直糾纏文家妹子,逼她做妾!」

  李青早聽郭張氏說過這事,右手立刻搭上腰間的朴刀,大聲喝道:「這無賴!你姓甚名誰,哪裡人士,因何來到淮浦,有沒有路引?說!」

  葉淮忽地回頭,看了他一眼。

  他是久居上位的人,又是千軍萬馬中廝殺出來的大將,李青只覺一股煞氣突然罩住了自己,後背上涼颼颼的,本能地閉了嘴,等反應過來的時候,葉淮已經走進了院裡。

  李青愣在當地,想要追進去,卻又有些怕,不禁想到,這是怎麼了,他一個當捕快的,被這個病歪歪的漂亮男人瞪一眼,竟然覺得後心發涼,有一種馬上就要被他取了性命的感覺?

  「李大哥,」文晚晚方才一看葉淮的臉色,就知道他十分盛怒,心中有點替李青擔憂,「我突然有點急事,今天怕是沒法子答謝大哥了,真是過意不去。」

  這些天相處下來,她也發現了,葉淮看起來病弱,其實深不可測,況且他對她的行蹤掌握的一清二楚,只怕在暗中埋伏了不少幫手。她身份特殊,被他盯上也就罷了,李青和郭張氏都是平頭百姓,又都是一片好心幫她,她萬萬不能把他們也卷進來。

  於是她向著李青又福了一福,含笑說道:「我改天補上,一定要親手給李大哥做頓飯道謝!」

  李青被葉淮那麼一看,心裡直到現在還有些發毛,勉強笑著說道:「那就改天再說,改天再說。」

  郭張氏並沒有看見葉淮剛剛那一眼,滿心裡都是不解,連忙挽住文晚晚,道:「好妹子,你是不是怕南舟?你放心,有李捕頭給你撐腰,你不用怕他!」

  「嫂子誤會了,並不是這個緣故,」文晚晚笑著拉她往外走,「實在是突然有點急事,需要跟南舟說清楚,好嫂子,你替我送送李大哥,改天我一定登門道謝!」

  郭張氏滿肚子疑惑,也只得和吳氏一道,陪著李青往回走,看看文晚晚進了門,忙低聲向李青問道:「李捕頭,我前些天恍惚聽說,你要續弦?有中意的人嗎?」

  院子裡。

  葉淮負手站在檐下,看著走進來的文晚晚,冷冷說道:「怎麼,不去陪你李大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