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2章 她是我的人

  兩炷香後,文晚晚解下腰間的圍裙,站在廚房門口喚道:「南舟,飯做得了,出來吃吧!」

  葉淮躺在床上,飢腸轆轆,卻只是繃著臉,一言不發。

  這個可惡的女人,剛剛還當面罵他是個身高八尺、腰圍八尺,頭大如斗的怪物,轉眼又做了飯想要籠絡他,他葉淮,卻不是這麼容易就不記仇的人!

  文晚晚沒聽見他的回答,便走到他房門前,輕輕推開了一條縫。

  屋裡沒有點燈,掛起的蚊帳底下影影綽綽露出白色衣袍的一角,卻看不見臉,文晚晚有點疑惑他是不是睡著了沒聽見,便輕聲又喚道:「南舟,吃飯了。」

  床上窸窸窣窣一陣響,葉淮翻了個身,背對著她,依舊沒說話。

  文晚晚這下明白了,他居然真的在慪氣。

  自從她問過葉淮的長相後,他就再也沒搭理過他,難道是因為她說葉淮長得醜,惹惱了他?

  文晚晚嗤的一笑,轉身離開。

  這個南舟,還真是死心塌地跟了葉淮,一聽見別人說葉淮不好,立刻就翻臉。

  對葉淮如此情深義重,也就難怪肯千里迢迢跟著她,幫著葉淮監視她。

  可是,他既然是葉淮的男寵,那麼他在客棧里的那個相好,又是怎麼回事?

  文晚晚搖搖頭,男人跟男人之間,真是太複雜了!

  晚飯做的是麵條,文晚晚先盛了滿滿一碗,雙手端著走去葉淮房裡,站在床前,笑著問道:「你真的不吃嗎?那麼,我就自己吃了。」

  她說著話,用筷子挑起一箸面,微彎了腰,給葉淮看。

  葉淮原本不想理會,可那股子鮮甜的香氣,卻無孔不入的,直往他鼻子裡鑽。

  葉淮翻了個身,眼睛微微睜開一條縫,不動聲色地瞥了一眼。

  居然是面。他並不愛吃麵,可這碗面,聞起來似乎特別香。

  天色太暗,文晚晚雖然看不見他的小動作,但卻猜到了,笑著把碗往他跟前又送了送,道:「我好久沒做手切面了,還好手藝沒丟,你真的不吃嗎?」

  葉淮忽地坐起身,從她手中拿過面碗,跟著抽走筷子,夾起一箸面送進了口中。

  熱面落肚,鮮香的滋味在舌尖蔓延,暖熱的感覺在腹中散開,葉淮長長地舒了一口氣,這才有工夫細看這碗面的內容。

  潔白細長的麵條上放著鮮紅的河蝦、碧綠的青菜、淡白的筍片,清澈的湯底又點綴著幾片軟嫩的河蚌,幾顆飽滿的螺螄,看著不起眼的一碗麵,竟加了這麼多材料,怪道鮮得掉眉毛。

  只是,深更半夜的,她哪裡找到的這麼多河鮮?

  文晚晚見他夾著一片蚌肉只管看,便猜到了他的疑惑,笑著解釋說:「昨天我在河裡放了蝦籠,蝦子、河蚌和螺螄都是籠里收的,還剩了一些養在缸里呢。」

  這女人,倒是走到哪裡都餓不著。葉淮心裡嘀咕著,卻又忍不住,一筷接著一筷,三兩下就將一整碗面扒了個乾乾淨淨。

  「鍋里還有呢,別吃太急,吃猛了容易肚子疼。」文晚晚抿嘴一笑,道,「還以為你在外面吃過了,原來你竟是餓了一天。」

  葉淮眉梢一挑,筷子便頓住了。

  餓了一天,呵,他為什麼餓了一天?還不是拜她所賜!

  他欲待不吃,卻突然發現碗底還沉著一片蚌肉、兩片筍,到底忍不住又夾起來吃了,舌頭嘗夠了鮮味,哪裡收得住手?不知不覺間,連那碗麵湯,也喝了個精光。

  待看見空空的碗底時,葉淮沉著臉放下筷子,一陣懊惱。

  必定是餓得太久了,竟然嘴饞到這種地步,只怕又要被這女人取笑了!

  文晚晚肯為他做這碗面,卻是看在他救了貓兒的份上,聊表答謝,如今見他吃完了,便問道:「鍋里還有,還吃嗎?」

  她竟沒有取笑?葉淮一陣詫異,慢慢說道:「不吃。」

  「那我就不管你了啊。」文晚晚伸手拿過碗,轉身離開。

  這女人,什麼時候這麼賢良淑德了,莫非又有什麼詭計?許是吃飽了容易犯困,又或是今天太累,葉淮正思忖著,倦意突然襲來,連漱口都不曾去,瞬間進入了夢鄉。

  第二天醒來老半天,葉淮依舊賴在床上,回想著昨夜連夢都不曾有過的黑甜一覺,百思不得其解。

  他一向睡的淺,多夢又容易醒,昨夜真是這大半年來睡得最好的一次,難道這女人在面里加了什麼,想要暗算他?

  可四下一望,分明什麼也不曾動過,依舊是睡著前的模樣。

  葉淮正想的出神,鼻端突然嗅到一股香味,文晚晚正在做飯。葉淮無端一陣期待,三兩下穿好了衣服,快步走去廚房。

  門開著,鍋蓋的縫隙里冒著白汽,散發著香味,文晚晚坐在灶前燒火,火光跳躍,映出她微紅的臉頰,她的神情那樣專注,就好像天底下最重要的事,也無非是做好眼前這鍋飯而已。

  葉淮突然之間,覺得心裡安靜到了極點。

  於是站在門前,默默地看著。

  少停,文晚晚扒開灶下的灰,用火鉗夾出一顆花生,向他一笑,拋了過來,葉淮下意識地接住,入手滾熱,立刻聞到烤花生特有的,微糊的香氣。

  垂目一看,花生殼上帶著灰,沾得他手上也有,葉淮不禁皺了眉,正要說話時,又見她一個接一個的,從灰堆里往外夾東西,有花生,有土豆,還有山藥,香甜的氣味很快彌散在廚房裡。

  看著真髒,但是聞起來,倒是不壞。

  吃,還是不吃?葉淮站在那裡,有點糾結。

  文晚晚剝了一個花生吃著,抬眼向他一笑:「飯馬上就得,灶上那碗雞蛋是給貓兒蒸的,它在我房間床頭的籃子裡,你把它連籃子拿出來曬曬太陽,再把雞蛋餵它吃了吧。」

  鬼使神差的,葉淮走過去拿起了碗,碗在灶台上放得久了,入手有點燙,葉淮停頓了一下,目光卻瞥見文晚晚似笑非笑的,盯著他看。

  「怎麼?」葉淮一抬眉,冷冷問道。

  「沒什麼,」文晚晚抿嘴一笑,「難為你這麼聽話。」

  聽話?葉淮神色一冷,正要翻臉時,文晚晚忙遞上一隻盛著清水的碗,笑道:「餵蛋羹之前,記得先餵它喝點水,多謝。」

  葉淮冷哼一聲,到底還是接過水碗,邁步離開。

  總算她還識相,知道見好就收。

  身後,文晚晚莞爾一笑,如今她也是發現了,這大少爺雖然脾氣傲慢,但只要順著捋毛再餵飽他的肚子,也並不難哄。

  葉淮餵貓兒吃了小半碗蛋羹時,飯也做得了,小飯桌上擺著滿滿一籃子烤土豆、花生和山藥,又有一碟拌著糊辣椒的蒸茄子,主食是熬得粘稠的小米粥,文晚晚放好了筷子,向葉淮說道:「你洗洗手過來吃飯吧,我來餵它。」

  葉淮坐在椅子上,將膝上放著的貓遞到她手裡,文晚晚一低眼,看見他白色衣袖上沾著一根灰色的貓毛,便伸手拈起來,笑著向他晃了晃,道:「沾到貓毛了,我再找找,只怕你身上還有。」

  林疏影恰在這時候,來到了門前。

  眼前的一幕,讓她幾乎不敢相信自己的眼睛。

  葉淮坐著,身前緊挨著一個女人,低著頭跟他說話。林疏影看不見那女人的臉,卻能看見她玲瓏有致的身材,曲線在身前隆起,在腰間細成不盈一握,湖色的衣袖垂下來,露出皓白的手碗,春蔥似的手指。

  林疏影半晌沒說出話。她太熟悉葉淮,即便是她,所有人都心知肚明的未婚妻,也從沒跟他這麼親近過。

  並不是她矜持,而是他永遠冷冰冰的,拒人於千里之外。

  可他如今,卻跟皇帝賜下的女人,這麼親親熱熱的,同住同吃,甚至,還一同養了一隻貓。

  他是最討厭活物的,小時候她養的兔子死了,她哭得傷心,他卻說什麼死生有命,又說這些活物,養一個就多一分牽絆,最是拖累,可他如今,竟跟那個女人養了一隻貓,還親手餵它。

  林疏影閉了閉眼,穩住心神,這才邁步跨過門檻,看著葉淮,柔聲道:「表哥。」

  葉淮一開始就看見了她,若是她沒有突然出現,他早就甩開了文晚晚,可如今,他只坐著不動,向林疏影說道:「你來做什麼?」

  文晚晚並沒發現有人進來,突然聽見聲音嚇了一跳,回頭見是個美貌少女,又見葉淮跟她搭話,料想是認識的,便道:「這位姑娘,你找南舟?」

  南舟,葉淮的表字,他居然允許她叫他的表字?林疏影慢慢走到近前,微微一笑,向文晚晚點了點頭:「這陣子我不得閒,不能親身照顧表哥,有勞你服侍她。」

  服侍,他?文晚晚由不得看了眼葉淮,這又是從何說起?

  「說完了嗎?」葉淮看著林疏影,抬手摸了摸文晚晚懷裡的貓兒,「說完了就回去吧。」

  「表哥,」林疏影依舊看著文晚晚,含笑說道,「你出來有些時日了,家裡許多事都等著你處置,要麼還是跟我回去吧?若是表哥舍不下文姑娘,就把文姑娘也帶回去,表哥放心,我會好好照顧文姑娘,決不讓她受委屈。」

  文晚晚越聽越覺得不對。這美貌少女話里話外,分明是在宣示主權,難道她以為,她要跟她搶這個斷袖?文晚晚覺得有些好笑,抱著貓兒退開幾步,道:「這位姑娘,你是不是誤會了?南舟只是在我家借住……」

  話音未落,腰間突地一緊,葉淮扯著她的袖子,將人整個拉到近前,兩個人的距離瞬間近到曖昧。

  文晚晚吃了一驚,正要掙脫,葉淮卻抓的更緊了,一雙丹鳳眼瞧著林疏影,帶著幾分不耐煩,道:「她是我的人,需要你來照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