後山花園。
幾個月前,軍隊封鎖了這裡,開始長達了三個月的探索。
「我們在一號花園裡發現了一些資料記錄,和一片已無生命跡象的花,二號花園裡發現了一叢叢具有極強生命力的未知的紅色花.......」
廢墟上,一旁的下屬正在給少將報告探索情況,少將面如一灘死水,讓人看不真切情感。
此時正是傍晚,少將佇立在廢墟之上,背對著下屬,遠遠地望著前面的花園,遠處吊塔的機械手臂在鏽跡黯然的黃昏中顯出張牙舞爪的瘋狂。
少將微側面龐,夕陽光照在他英武的面龐上,道:「生命力極強.......這你們都能看出來?」
「因為就現場痕跡來看,這裡的花已經至少有兩年沒有被人照顧過了」下屬抬起頭回答著,隨又看到少將面沉如水的面龐在黃昏之中更顯威嚴,沒來由得心慌,又連忙將頭低了下去。
「在三號花園裡,我們找到一具屍體,屍體的身旁還有一封信。」
下屬把信遞了過去,少將並沒有急著去接,而是轉過身來,動容地說道:「屍體——屍體是柏錦沐的嗎!」
柏錦沐,這座後山花園最後的主人,他的名字曾多次在軍方的核心機密文件中出現,而如今已銷聲匿跡了二十多年。
「我們對比了上面給我們的DNA,那具屍體是趙聞。」
「趙聞嗎......」少將略顯吃驚,又不緊不慢的接過下屬手中的文件袋和那封信,信封右下角的落款人名字赫然就是柏錦沐。
將信裝入文件袋後,少將再次背過身去,看著這整個後山花園的輪廓,落日餘暉將他的影子拉得很長很長。
「他在最後的日子裡還是尋到了這兒嗎,可是為什麼,是因為放心不下,還是......」
少將只能先將疑惑埋在心底,探索工作已經到達尾聲了,一箱一箱的資料被搬到了軍用卡車上,近處陰影之中已經站立一人在等待他的指示了。
「資料搬好之後即刻離開。」
「是。」
少將最後用力地盯了一眼後山花園,然後就走下廢墟,鑽進了一輛軍用吉普車中。
......
一輛又一輛的軍用卡車開始啟動,緩慢地消失在這片荒涼里,消失在這片黃沙之中。
「你確定不打開看看嗎,信裡面很有可能就是柏錦沐最後的結局。」
「我應該看看?」
「是的,畢竟你們家三代人找了他這麼多年,他最後那段日子到底經歷了什麼對我們來說很重要。」
聞言,少將只是無言笑笑,低頭盯著文件夾,道:「一個人的落幕有什麼好看的,無非就是些狼狽不堪的情節罷了,就像......」
少將說話頓了頓,又回頭透過窗看了看,儘管後邊只有黃沙肆虐。
「就像這後山花園一樣。」
車上的男人對此只是撇了撇嘴道:「你倒沉得住氣,你不看,那我可看了。」說著,男人將手伸向文件袋。
「哎——您這是幹什麼呢。」少將聽了之後連忙將文件袋壓在了自己的軍帽下面。
「陳先生,這可是軍方機密文件,您這樣是會上軍事法庭的。」
旁邊的男人聞言直接惡狠狠地瞪了回去,道:「什麼狗屁機密文件,沒有我,你們估計現在還跟無頭蒼蠅一樣找不到東南西北呢,東西拿來!」
「可是......」
見少將遲疑,男人又冷笑一聲,道:「你信不信,你現在不給我,等回去了,你爺爺還是得乖乖拿給我看。」
少將只好無奈地聳了聳肩道:「那您還是等回去了問我爺爺要了看吧。」
男人臉上開始浮出一抹怒色,低聲罵道:「不討喜的臭小子,軟硬不吃!」
還沒過一會兒,男人的眼珠子飛快地轉了轉,好像想起了什麼似的,痴笑了兩聲,道:「我聽說二組的人發現了一些你們從來都沒有見過的花對不對」
「你難道就一點都不好奇趙聞這麼多年來一直都在研究的什麼東西,以及......他到底是怎麼死的。」
少將聞言,眼帘微張,瞳孔緊縮,問道:「這些您真的都知道?」
「那是自然了」男人臉上露出神秘的微笑。
「這長路漫漫,您快講講唄。」
......
男人不急著開口,只是指了指車上的軍帽。
「信。」
「......」
男人打開陳黃的信封,從裡面掏出了一張信紙,和一張照片。
奇怪的是信紙上沒有稱呼,沒有正文,更沒有落款時間,只有落款人的名字。
而當一旁的少將看到照片時,突然眼中冒出精光。
「這到底是......」
男人微笑著不回應。
這是一張合照,裡面共有六人,四個男人,一個女人還有一個小孩,死去的趙聞也出現在照片上面。
而最讓少將印象深刻的,是站在最中間的男人,鏡頭面前,他淡淡微笑,給人一種儒雅隨和的感覺,他身材高挑,臉龐年輕英俊,更有著讓女人也羨慕的白皙皮膚,以及在平淡之中讓人看一眼就忘不掉的憂鬱氣質。
照片應是午後拍的,陽光很好,溫暖、愜意。
「站在最中間的那個人,就是柏錦沐嗎。」少將眼睛離不開照片,嘴裡發問道。
男人卻答非所問,忍著笑意道:「哎,看見照片右下角的那個小屁孩兒了沒,那就是你爺爺,我還記得當時我問你爺爺怎麼一個人在這種沒人的小巷子裡,你爺爺說他尿床了,怕被你祖母揍就一個人逃出來了,哈哈哈.......」
少將被沒有理會男人的惡趣味玩笑,而是嚴肅、用力地盯了一眼照片,又看向男人,仔細打量著。
一時間,男人被他看得有點心裡發毛。
「儘管知道一切,卻還是令人很震驚啊,陳先生,這張照片是你們至少六十年前拍的吧?」
「可是您看您,六十年過去了,您一點都沒變,這就是長生嗎,這真是......太恐怖了。」
少將嘴巴里感慨道:「這也怪不得古往今來這麼多的人,求仙問道,以求不朽。」
男人看向窗外漫天飛舞的黃沙,沉默片刻後緩緩說道:「春風若有憐花意,可否許我再少年。」
「孩子,我是能夠活得很久,但長生並不是一件好事,你爺爺肯定也是這麼認為的」
「人這一輩子啊,有點像一個背包,裡面的空間就那麼大,並不是說拿的東西越多越好,當背包裝滿了之後,如果還想裝東西,就必須再捨棄些什麼」
「我很想再以一個少年的心態再去看看這個世界,這是我所丟失的,我已經丟失了太多東西了,也已經忘記了很多事情」
天徹底黑下來了,車內亮起了溫暖、明亮的燈光,少將安靜地看著陳先生,車慢了下來,是司機一邊聽著,一邊心不在焉地開著車。
「我們與常人相比,一直在往前走,不管我們高興也好,不高興也好,我活了這麼久,才想明白——忍啊,是一門大學問。」
「所以啊」男人話鋒一轉,在少將吃驚的目光下,把車窗搖了下來,把手裡的照片扔向了這片蒼廖的夜色之中。
「那些舊人舊事都去他馬的吧。」
外面的風呼呼吹著,照片陷入黃沙之中,軍用吉普和它柔和的燈光很快就像鑽進去似的,消失在了黑夜之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