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九百一十四章 很疼吧?

  急管繁弦,煙景長街,東西南北之間距離無數的神京城,承載和容納了無數子民的夢以及愛。

  夢和愛都是世間最美好的事物,然而偌大的世間,萬物皆有兩面,離與合一體,悲和歡難分。

  神京城中心,白帝宮,圓月當空照下,明亮的月光灑在黑色的帝宮城牆之上,威嚴肅穆,而帝宮之外整個神京城的無限喧鬧,傳到這白帝宮宮牆處,便戛然而止。

  白帝宮的主人喜靜,同時宮裡還有一位懷有身孕,不宜驚擾的女主人,因此並未如同外部神京城那般,設立隆重的慶祝盛典,不過雖然宮內安靜,但是那些面容俏麗的宮女們,臉上的笑容卻並未消失,因為掌管整個後宮內庫的皇后娘娘一向大方。

  朝廷大捷,陛下凱旋歸來,白帝宮內自然是要表示一番,不單單是當月例錢會增加不少,甚至運氣好,按照往例,胭脂還會讓一部分的宮女出宮去參加城中慶典,這也是一種變相的恩賜。

  整個偌大的白帝宮內,靜謐祥和之中,同樣帶著些許歡快,但是對於宮內的幾位御廚而言,此時的心情便尤為忐忑,因為自今日下午開始,便有一道身軀魁梧,光頭鋥亮的年輕身影,在御膳房之內,一絲不苟的做著菜。

  無論是從炒、煎、貼、烹、炸、溜,再到蒸、煮、燉、煨、熏和焗,幾乎所有大夏有的烹飪方式,那道不發一言的人影,都通通都做了一遍。

  隨著時間的推移,整個面積龐大的御膳房,幾乎每一個角落都擺上了一道道色香味俱全的精美菜餚,其中每一道都可謂是讓御廚都自愧不如的廚藝大成之作,然而整個御膳房內,一口氣擺滿了如此多,這讓那些御廚們都產生了一種麻木之感。

  這些御廚望著梁破絲毫沒有停下動作的背影,面色愈發苦澀,因為光光其一下午所用掉的食材量,就相當於平日裡一個月的消耗量,宮內御膳房內的食材皆為天下一等一的佳品,看著如此被用掉,這些的御廚看在眼裡,疼在心裡。

  其實梁破做菜的速度並不快,切菜,烹飪,到最後的裝盤處理,都由自己一手完成,隨後他望著面前正在鍋里沸騰翻滾,並且散發著濃郁香味的高湯,手中的捏著的麵條卻久久無法放入。

  許久之後,站立於湯前的梁破抿了抿嘴唇,最終還是將手中的麵條放在一旁,轉身走向御膳房之外,同時輕輕的聲音傳入周圍御廚的耳畔:

  「此番多有打擾,十分抱歉,作為補償,今日消耗的食材損失,會自我的供奉之中扣除。」

  溫和磁性的聲音落下之後,梁破輕輕走出御膳房,隨後寬闊雄厚的背影,消失於白帝宮的夜色之中。

  柔和的春風,自宮外吹來,隨後輕輕吹動宮道兩旁逐漸枝繁葉茂起來的樹木,在地上留下斑駁斑駁的倒影,同時也將梁破身上的袍子吹起,接著梁破前方不遠處的道路盡頭,出現了一隊緩緩而來的燈火,而燈火之後,則跟隨著一輛寬闊的馬車。

  梁破停下前進的腳步,注視著駛來的馬車,側身站立於路旁,隨後馬車停在前者面前,帘子掀開,露出胭脂在月光之下,泛著紅潤光芒的臉龐,同時溫婉的聲音傳出:

  「破兒,本宮剛好想透透氣,不介意的話,隨我去那邊的涼亭處,稍作歇息如何?」

  胭脂的聲音落下之後,梁破的面容愣了愣,隨後輕輕點頭,開口道:

  「謹遵娘娘懿旨!」

  「梁大人這邊請!」

  馬車旁,一位持燈宮女抬手虛引,隨後馬車再次向著不遠處的一座涼亭緩緩駛去,而那一處涼亭,此時早已經有宮女鋪放好軟墊,點好燈火,甚至案桌之上,還放置著一些時令水果和小點心。

  片刻之後,胭脂和梁破二人落座,因為此時胭脂孕肚已經初具規模,因此她在侍女的攙扶之下,有些小心翼翼地坐下,隨後對著梁破歉意一笑,開口道:

  「梁大人勿怪,本宮此時有些笨拙。」

  「娘娘辛苦,趕明兒我親自下廚做些膳食,替娘娘改善一下伙食。」

  梁破語畢,胭脂好似想到了什麼,發出一聲輕笑,開口回應道:

  「我下午可聽御膳房的人說,梁大人將整個大夏幾乎所有美食的烹飪方法都做了一遍,可把御膳司的廚子們嚇得夠嗆。」

  「娘娘,他們說的不對,我確實嘗試了很多種烹飪方法,但是。」

  說到此處,梁破注視著面前胭脂猶如苦茶烘焙後的墨綠眼眸,沉默了幾息後,繼續開口道:

  「但是到最後,我卻下不了那碗面,以前在烹飪之時,我會全神貫注沉浸於其中,但是現在,卻靜不下心來。」

  梁破最後的言語之中,帶著他自己都難以察覺的顫抖,但是心思細膩的胭脂,卻聽出了梁破隱藏的深深情緒,隨後胭脂望著緊抿嘴唇的梁破,輕輕開口道:

  「破兒啊,你和陛下自小便一起長大,不是親兄弟,卻勝似親兄弟,而且你或許比本宮,還要了解陛下,同樣,陛下也了解你。

  「陛下知道他自己和你,平日裡都不善言辭,一向做的多,說的少,因此陛下今日出征歸來的時候,他就和我說了你在北方雪原所發生的事,還拜託我,讓我開導開導你。」

  胭脂的話音落下之後,梁破低垂下目光,魁梧健壯的身軀依舊如磐石般沉穩,接著輕輕的回應聲傳出:

  「娘娘,我很好,我沒事。」

  「其實下午你在御膳房做菜的時候,陛下就在門口站了許久,只是他沒進去,你和陛下心意相通,而陛下貴為一國之尊,人族大帝,要親自來拜託本宮,那是因為陛下他也很清楚。」

  說道此處,胭脂伸出右手,輕輕拍了拍梁破的肩膀,大眼睛之中帶著心疼,繼續緩緩開口道:

  「破兒你,心裡很疼吧!」

  胭脂輕輕的聲音落下之後,梁破原本猶如高山堤壩般厚重穩固的身軀,忽然開始陣陣顫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