邋遢和尚瞪著怪眼,滿不在意的笑道:
「我說你這婆子,五十雖然不到,四十可已出頭啦!怎的還說話不算數?你別忘啦,你答應過我什麼來?」
李寒梅也禁不住笑道:「誰賴你來?我答應你收留天澤,傳他功力,這不是最容易不過的事,包管十天半月,天澤將盡得天山派本門奧秘,好在你我一脈同是禪門宗派,等我稟明師尊之後,還得帶他去天山一行。」
「但你們的功法,我也不怕你瘋師父到時不傾囊相授,好在也不是三天兩日走的了的,總得有個交代就是!」
邋遢和尚這方大喜道:「這還像話,我和尚食的是化來的善緣,自應為施主們擔災擋難,只要我和尚力之所及,決不含糊!」
天南逸叟見和尚那份熱心勁兒已被挑起,再故施激將法微笑道:「大師果然不愧是瘋羅漢的衣缽傳人,只是,幾個娃兒也著實不太好惹,包袱要真背上啦!此時,要丟下可不容易,我看……」
說到這裡,眼尾眨著邋遢和尚。
邋遢和尚哪會不明白?可是現在天大的事,他也敢硬起頭皮接下來,毅然答應道:
「老先生請放心!我和尚最不受人欺落,拼著半年不出門,也得把幾個娃兒調教好!只要有人供食,有酒有肉萬事皆足!女施主,你看怎麼樣?」
李寒梅道:「你就忘不得酒肉!我李寒梅什麼時候虧待過你?從來沒有見過這饞嘴和尚!」
就在這時,兩個男僕匆匆走進廳來,向席上眾人一行禮,其中一人稟報導:
「稟老爺子!後院崖下四具屍身,前莊及後山左右兩處僻徑,也有四具賊屍,該怎麼發落?」
另一矮胖子也結結巴巴的道:「稟大娘!那地穴里的火藥,賊黨僅塞……塞進一桶,我……我收進去,換個空桶……但……」
李寒梅又好氣,又好笑道:「你就把它埋掉就是,還囉嗦個什麼?有事怎不找小翠呢?」
先回話的應一聲:「是!」說道:「我們找她半天啦!就是找她不著!」
江老頭怕惹李寒梅生氣,忙揮手叱退家人道:「得啦!快幹活去!」
邋遢和尚這又找李寒梅的岔子道:
「女菩薩!你這算什麼慈悲心腸?你爭著守護後院,不念我和尚半天跑勞,硬要我守堂屋,連李天澤傷愈,也被你調配著去前莊守橋,原來是……」
李寒梅知道和尚在與自己調侃,沒好氣地截斷他的話道:「你還要說我的不是麼?說出來,全是你調教出的好手,崖前後院的四具賊屍,全是你那徒兒造的殺孽!天澤嘛!你是說他新傷初愈?我真還懊悔不該派他守前莊,可是他連左右僻徑全管上啦!一動手也是四具賊屍!師公!你說,該是誰的過錯?」
邋遢和尚不由駭然念佛道:「阿彌陀佛,罪過,罪過!我和尚又得多念七七十四九日的往生咒啦!」
天南逸叟不禁道:「別說啦!怪來怪去!還是怪我不好,悔不該一念仁慈,沒將賊窩當時毀去,只想讓他們多碰一回軟釘子,來這裡摸個空,知難而逃,再乘他們傾巢出動,然後毀去賊窩,迫使他們離開五羊!哪知……」
追風燕子著急道:「師祖!你沒有……」忽又想起不該情急打岔,忙將話頭頓住。
李寒梅幾乎與追風燕子同時發話道:
「我是全照師公的吩咐,調配家人莊丁防備四周,也找到地道入口,派人守在裡面,將賊黨塞進去的火藥,調空箱子,沒想到……#
天南逸叟眨追風燕子一眼,又對李寒梅笑道:
「你並沒有錯,可是,娃娃們哪理會這麼多,見賊就殺,也難怪他們,說起來,我造的殺孽還大哩!」
追風燕子王禎望他師弟逐浪燕子宋卓一眼,意思是說:「你聽見沒有?我猜是師祖乾的,不錯吧!」
逐浪燕子只是稍微一點頭,自承認輸。
浮圖雙燕師兄弟倆在眉言目語,早看在眾人眼裡。
天南逸叟可笑著對浮圖雙燕輕叱道:
「這兩個孽障,別偷著樂,以為賊黨的秘窟已被毀去,賊黨全燒死在內,其實除魔頭黃玉是吃毒小五誤斃爪下,遺屍被焚外,兩小毒早被你們驚走啦,卻燒死四五個小嘍羅,這殺孽,可得記在我的帳上啦!」
江老頭深感師尊寬厚,此次為自己的事,重開殺孽,心中十分難過,這時見天南逸叟微顯悔意,肅然道:「師父!你老人家為徒兒的事……」
邋遢和尚知道江老頭酸性發作,忙截斷話頭打岔道:「老頭子!你又酸什麼?敢情你也認定這些惡賊不該死?如今後悔又有什麼用?」
李寒梅連日辛勞,也該讓老年人早點歇息,像這樣纏下去,不知何時才完,這才站起來笑道:「師公!你老人家早點歇息吧!邋遢和尚是有名的難纏,還是少管他的閒帳好!」
天南逸叟笑道:「大師說的對!我何嘗是懊悔?堯臣!你就準備吧!到時我派猩猿來接你,這裡已經不是久留之所,應該早作準備,梅兒你就收拾一下吧!我還有事沒做不能留在這裡。」
轉頭對浮圖雙燕道:「你兩個也該動身啦!」
說著站起來,向邋遢和尚笑道:「其他的事就辛勞你啦!」
隨後這些人說走就走,眾人站起離席一一告退,邋遢和尚跟在江老頭等身後,走出廳堂,送走天南逸叟師祖孫三人。
剛回廳內,一個中年僕婦,戰戰兢兢的向李寒梅施禮道:「回夫人……小姐……小翠……還有……全……全不知……」
李寒梅一愕,叱道:「你說什麼?結結巴巴的!慌什麼來著?」
江堯臣心想:「又出事啦!」等要追問一句,話到唇邊,見僕婦被李寒梅一訓,更慌得發抖,知道問不出什麼來。
便轉對李寒梅道:「梅兒!你就到後面屋裡去看看吧!」
邋遢和尚袍袖一拂,哈哈笑道:「看什麼?這時,娃娃們怕不早到白雲山坳,正在那兒捉迷藏哩!」
江堯臣不由大驚心說:「你邋遢和尚又在攪什麼鬼?這個時候,孩子們跑往白雲山幼去捉迷藏」?
李寒梅似有所悟,埋怨道:「這幾個小把戲,也太過放肆啦!什麼地方不好去,偏要臨夜摸黑,跑到山坳里去,搞的什麼名堂?」
一面吩咐僕婦收拾殘席,讓家人將重要事物仍遷回山洞隱室,一面對江老頭道:「爹!你老人家安歇罷,二年多啦!今夜,總該舒舒服服的休息啦!」
邋遢和尚走近桌旁,把喝剩下來的半壺酒,拿起來,往嘴裡直灌,像個永遠喝不醉的酒鬼。
江老頭應答應一聲,人卻仍留在一張靠背椅上,閉目垂首默然似有所思。
李寒梅正等罵和尚視酒如命,喝個沒完,發覺江老頭情態有異,心中一愣。
邋遢和尚已走過來,低聲向李寒梅道:
「婆子!這時不是你孝奉家翁的時候,他沒事,是我和尚要他好好的睡一晚,你還是吩咐家人,送他回房裡去,我們得走啦!」
李寒梅原以為李天澤四人,是依自己昨夜對婉瑤小翠的囑言,要跟李天澤,玉兒兩人,去後山練劍,一時興起,竟跑往白雪山坳去,心裡只是怪她們那事,並沒有思考其他。
等到邋遢和尚情形緊張,還將老爺子點睡穴。
顯然,是不想讓老爺子參入此事,要她怎能不更感詫異?因此,她聽完邋遢和尚這幾句話時,竟愣的不知所措。
邋遢和尚見她盯著在那裡不動,不禁有氣,忿然罵道:「痴婆子!你是中邪,還是假裝沒聽見,還不快去收拾,要我和尚抬你走?」
說完將手裡的酒壺往桌一放,自雙袖一擺人已穿窗而出。
李寒梅雖知和尚玩世不恭,但遇事卻是決不含糊,料定事情必不簡單,忙即吩咐家人女僕,分頭將江老頭抬回房去安息。
收拾完畢好好防備,她自己也不再延遲,跟蹤邋遢和尚身後,一閃身人也失去蹤跡。
留下三個僕婦,二個男僕,分頭送江老頭回房,收拾廳內物事之後,滅著燈火各自散去,防守宅第四周。
……
李天澤溜出大廳,往後進正屋直跑,無奈,他到江太史第來,一天兩晚,至今仍沒看見過這座太史第的真面目,內部情形以及走廊過道,來往通路更是一臉懵。
要想回到那間給他作寢室的書房,還真是摸不著門道。
廳外雖然也是燈火洞明,可是走來走去,卻走不出這進堂屋,一連打幾個轉,又碰不上一個家人僕婦,心中不勝其煩,摸索半晌還是在偏廂附近打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