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七八個人白辛苦了半天,竟一無所有,狂怒不止,揮拳就打了過來。
水鴻英驚道:「啊,酒碗子,酒缸子,你們竟然敢打我,不想活了……」
酒缸子一拳打在水鴻英左眼,頓時水鴻英雙眼又腫又青。
石室中越打越亂,由兩人扭打變成了十幾人,然後二十幾人,漸漸亂成一團,也不管身旁是誰。
「江波」見兒子水鴻英被打,也不理睬,一直將身旁珠寶抓向身旁,堆成一堆。
這時一個大漢直飛而來,撞得這堆珠寶散了一地。
「江波」不由大怒,揮拳一下就把那大漢打得肋骨全斷。
汪雲旗見此情形,馬上從背後趁「江波」揮拳分神的時候偷襲,一下得手,「江波」直接飛入亂成一團的人群中。
汪雲旗剛笑了一聲,身後有聲音襲來,知道是葉有福偷襲,於是往前一躲,轉身連拍七掌。
葉有福與汪雲旗打成一團。
石室中此時已經沒有人抓寶物了,都在揮拳攻擊,想把身旁的人打倒,然後多占珠寶。
汪雲旗,葉有福,江波,水鴻英四人開始還是互相偷襲,互相暗算。
到後來混在眾人中,眾人都打急了眼,管你是誰?一樣地往死里打,四人只好分開迎敵。
眾人越打越亂,搞不清誰是敵人?誰是朋友?反正眼前有人,揮拳打就是了。
李昊三人看得面面相覷,疑惑道:「這幫人怎麼搞的,瘋了嗎?」
只見石室中呼叫聲,拳腳揮動聲,珠寶滑動聲混成一片。
好像澡堂一樣,人影橫飛珠寶四濺,只剩下幾支火把插在石壁上。
李昊渾身劇痛,這時聽到身後有人跑來,知道是高麻。
高麻一臉的驚慌,顫聲道:「李昊,不好了。」
李昊呀身子一抖道:「怎麼了?」
高麻道:「寶塔下的第一道石門關上啦。」
李昊突然記起那石壁底下也一高一低,原來是防止進來之人過於貪婪,而自動關上的,不由得臉色大變,險些暈了過去。
谷千木大叫一聲,拔腿就跑向外面。
這時,又是一聲沉悶的聲音傳來。
三人又是臉色一變,高麻和白安豐連忙道:「怎麼辦?怎麼辦?」
李昊一定神,說道:「姐姐,你再去看看。」
高麻應聲而去。
李昊道:「白師叔,你抱我到石室門口去。」
白安豐大驚道:「你還要勸他們?」
李昊點頭道:「救人一命勝造七級浮屠。」
白安豐被感動得豪氣衝上來,脫口說道:「到底是周大俠的兒子,我白安豐徹底佩服你了。」
白安豐抱著李昊走到石室口,李昊道:「你們別打了,外面的石壁關上啦,再不出去,就死定了。」
石室中只有五六個人仍在亂打一氣,剩下的人都已經倒在地上。
這五六人一聽這話,手腳還是不停地揮打,心裡卻在擔心外面的石壁要是關上,那可就不妙了。
胡廣積腫了半邊腦袋,說道:「別聽他放屁,要真是石壁關上了,這小子豈不早就跑了,還會待在這裡等……」
胡廣積說話分神,動作一慢,話還沒說完,身前背心腦袋頓時挨了五六拳,翻倒在地。
眾人根本不把李昊的話放在心上。
李昊呀喊了一陣,沒人理睬。
白安豐嘆了口氣,抱著李昊,施展身法向後快跑。
沒走多遠,石道一彎頓時漆黑,白安豐放慢腳步慢走,才走幾步,又有沉悶聲傳來。
白安豐皺眉道:「難道石壁越關越快啦?」
李昊道:「那石隙越往裡越窄,當然越關越快了。」
兩人又走了十幾步,迎面兩個火把而來,是谷千木與高麻垂頭道:「那石壁太硬了,推不開,只能讓它關了。」
李昊呀道:「從裡面打不開嗎?」
高麻搖頭苦聲道:「太滑了,就是有力氣也打不開。」
李昊頓時愕住,他一直關心無盡藏,關心別人的死活,根本沒想到自己,此時才發覺自己也陷入絕地,一陣莫名的恐懼充滿全身,竟壓住了那四肢和雙肋斷骨之痛。
四人都是默不作聲,火把噼啪響,將四人身影長長映在石道雙壁和地上。
過了很久,李昊突然道:「不好,別讓第四道石壁也關上了,快去拉住它!」
其他三人一驚,拔腿就跑,轉過彎子,就見一人正彎腰拉著鐵鏈,石壁和石壁之間只剩下二寸的距離。
那個人見有人跑來,大叫道:「快來幫忙!」
李昊和高麻都一驚,脫口而出道:「水鴻英!」
水鴻英將金銀珠寶扔在身旁一地,雙手用力拉著石壁上的鐵鏈,石壁卻仍是緩慢地向前滑去。
高麻衝上去拳打腳踢,怒道:「你這壞蛋!」
水鴻英被打,卻沒有鬆手還擊,連喊:「不要打了,門一關上大家都死定了。」
高麻仍是猛打猛踢,喊道:「你死了才好。」
谷千木衝上,一把推開高麻,單臂與水鴻英拉開鐵鏈。
可石壁仍是緩緩向前。
三人使出吃奶的勁兒,就差把屎尿程到褲襠里了,石壁卻離那邊石壁只有半寸,要看就要合上了。
水鴻英又是後悔又是害怕,竟哭了起來。
這時,就聽得石壁另一頭傳來腳步聲,有人跑來,五六雙手一起拉石壁的鐵鏈。
石壁頓時一停,水鴻英嗚咽大喜道:「是汪師伯嗎?」
汪雲旗道:「不錯,還有葉有福和「江波」等人。」
葉有福大喝道:「快把身上的金銀珠寶扔到石隙里。」
過了老半天,才有幾件珠寶扔進石隙。
葉有福大罵道:「他奶奶的,這是什麼時候了?你們這些人還要財不要命,石門一關上大家一起完蛋。」
頓時,金銀珠寶像雨點一樣扔,進石隙。
李昊出了一口氣,說道:「這裡沒多大事了,那外面的三道石壁怎麼辦?」
突然,石壁又是往前,原來葉有福等人已經打了太久,沒有太多力氣了,支持不住。
眼見石壁將金銀珠寶擠得粉碎,就要向另一邊合攏。
葉有福等人一起鬆手後跳出去。
只聽得「當」地一聲,沉悶撞擊。
剩下那兩個用手扒門的人來不及縮手,十根手指一起擠碎,慘叫不已,但石壁一關死,就聽不到了。
李昊等人心好像沉到海中,腦中一片空白。
水鴻英跳起來就往另一頭衝去,剛走兩步一頭栽倒,又跳起跌跌撞撞地狂奔而去。
谷千木長嘆一句:「完了。」
李昊心中全無希望時,反而心中一松,笑道:「這樣也好,誰都拿不走無盡藏了。」
谷千木怒哼一聲。
高麻倚在李昊的後背,輕聲道:「這樣也好,跟你一起死去,我很開心。」
白安豐也笑道:「咱們幾個人占了這麼大的地方去死,可比他們那邊那麼許多人擠在一起寬闊多了,哈哈。」
谷千木沉默不語。
很久之後,水鴻英又跑回來,口中說道:「我不能死,我有這麼多的錢還沒享用怎能去死?老天太不公平……」
水鴻英來回在石道中奔跑,最後拉鐵鏈不成,反而摔了個四仰八叉,躺在大笑之後又大叫,接著大哭。
哭聲中水鴻英把懷中袋中的珠寶玉器取出,從指間落到地上,又用腳亂踢,大罵道:「要你們有什麼用,都是你們這些東西害死我了……」
水鴻英鬧了一會兒,終於沒有了力氣,坐在地上不再說話。
李昊呀等人都知道火把一燒盡,石道中漆黑更是難推,但誰也不肯動彈,坐著等死。
李昊望著高麻,突然見她身後石壁上有經文寫道:「人生一世間,如白馬過隙」。
李昊不禁大有同感,接著往下讀:「平淡恬適樂……無財方為福……殊不知我佛自有樂地。
高麻奇怪,順李昊的目光讀了下去:「悅目本不自色,盈耳卻不在聲,習武並無功,救人如救已……」
谷千木大怒道:「放屁,放屁,放屁,老子就要死了這經文還在胡說。」
說著跳起,揮劍砍向經文。
白安豐伸手拉住他道:「隨它去吧,咱們好好想想出去的辦法,好人終會有好報的。」
谷千木長劍掉落下地,頹廢坐下。
這時,高麻見李昊讀得吃力,便輕輕抱起他,一手拿火把,笑道:「沒想到臨死,咱倆還能一起讀經文。」
李昊笑了一下,再順著看下去,繼續讀了起來:「世事本無常,皆是虛無相,生中有死,死中有生,死生同一,何分何異?」
李昊心中奇怪,接著讀下去。
開始時兩人有說有笑,到後來不知不覺沉浸於經文中。
那經文揚揚灑灑刻在石壁上,高麻抱著李昊緩緩沿壁往下走,經文越寫越是深奧,什麼五苦三劫,十五因緣,晦澀難懂
高麻與李昊此刻雖生猶死,他們雖然從來沒讀過佛經,但卻一直讀下去,越讀越是感悟頗深。
突然火光一弱,高麻一驚,忙放下李昊,將衣服撕下纏在火把上,又抱起李昊接著慢慢走讀下去。
片刻後,高麻道:「我後悔以前沒看過此經。」
李昊道:「幾所有相,皆是虛妄,既然看過此經,又何必執著什麼以前,現在,以後。」
高麻好像有所感悟,自言自語道:「死生同一,何分何異?那我們就不該再想什麼生死,生就是死,死就是生。」
李昊說道:「世人本無生死之分,只是我們心中執著不放,於是一切就變了,嘿嘿。」
高麻點頭,又讀道:「未曾生我誰是我?生我之時我是誰?長大成人方是我,合眼朦朧我是誰?」
兩人讀到這裡,頓時領悟這句佛偈中的含義。
兩人對視一笑,忍不住又讀:「佛是狗屎,狗屎是佛。」
高麻大笑道:「李昊呀,我就是你,你就是我。」
李昊道:「不對,根本就是沒有你我。」
兩人一起笑。
旁邊三人見他二人大笑,都已經見怪不怪了。
兩人接著讀:「讀到此處,即可出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