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 42 章節

  情交給你了。」

  「我幫你。」即熙立刻轉過身來走向雎安,她伸手要碰到雎安胳膊的時候,他卻側身避開了她。

  雎安淡淡一笑,輕描淡寫道:「不是什麼大傷,我自己可以。你先把這邊的事情處理完罷。」

  說完他就後退兩步,然後轉身離開。步履平穩,染了血色的白衣背影看不出任何情緒。

  即熙有些發怔地看著雎安離開的背影,有點沒反應過來。這好像是雎安第一次避開她的觸碰。

  寧欽看看雎安的背影,又看看即熙,臉上就有了混雜悲戚的嘲笑神色,他說:「你說你不喜歡雎安,那雎安對你來說是什麼?」

  即熙轉過頭,冷冷地看向寧欽,她走到寧欽面前,蹲下來直視他的眼睛。

  「雎安對我來說,就是這世上最重要的人,你滿意了麼?」

  她覺得寧欽以施害者的身份做出一副受害者的姿態,實在是太過可笑。不過相比之下,她更討厭寧欽用這種尖酸刻薄的語氣喊出雎安的名字。

  「你覺得你和雎安相似?你以為長得好看些,穿上白衣服就像雎安了?他只有下山時才穿白衣,大多時候都身著四季宮服。他溫柔堅韌,你敏感冷傲,你一點兒也不像他。」

  即熙輕輕一笑:「你欺瞞於我又要求我諒解,拿這一城百姓性命要挾雎安。你眼裡只能看到自己的痛苦,你最自私而他是最無私的人,你比不上雎安,沒人能比得上雎安。」

  賀憶城心想,即熙這一刀又一刀,雎安和寧欽真是太慘了。寧欽尤其悲慘,這幾刀刀刀直刺心房。

  寧欽沉默了一瞬,突然大笑起來,他笑著眼裡卻含著淚。他嘲笑道:「那你呢,即熙,你以為你就很了不起麼?你根本不會愛人,你這個人永遠不知道愛人的心情,我告訴你即熙,愛原本就是自私的!」

  即熙揉揉耳朵,覺得她是吃飽了撐的才和寧欽廢話這麼久。

  她確實是個絕情的人,對於欺瞞和仇恨的容忍度最低。大抵是整日與仇恨相關的生意打交道,一旦有人把仇恨牽扯到她身上,她瞬間就會打消所有的溫情。

  寧欽兩者皆占,他在她這裡,永遠沒有第二次機會。

  作者有話要說:修羅場已經來了,表白還會遠嗎?

  但其實表白是更慘烈一情景……升級修羅場

  (數數兜里的刀子)

  寧欽和雎安其實都很偏執,但他們愛人是兩種完全不同的方式。

  現實里給我的感覺是,瘋批愛情一般都出自自我感動型選手,本質上是極度自我中心者愛上自己的愛情。

  60、心魔

  即熙搞了一間空客房,用符咒把寧欽關在裡面讓他好好冷靜一下,別張嘴就是愛不愛的繞話,過會兒她還想問問魔主的事兒。

  她走出那囚禁寧欽的房間關上房門,一回身嚇了一跳,思薇就站在走廊里等著她,旁邊不遠還跟著賀憶城。

  昏暗的燭火照耀下,思薇捏緊了拳頭,瞪著眼睛死死地盯著她,恨不能盯出兩個洞來。

  即熙心中警鈴大作,她僵硬地擠出一個尷尬的笑容,一邊暗暗給賀憶城遞眼色,一邊說道:「思薇啊,這個事情它說來話長……」

  「你什麼時候變成蘇寄汐的?」

  思薇開門見山,一點兒也不打算廢話。

  「……我死後第七天。」

  「從你嫁到星卿宮那天開始?」

  「是的,我一睜眼一閉眼就變成蘇寄汐了,我也不知道……」

  「所以已經十個月了,整整十個月三百多天,你一次也沒有打算告訴我你還活著?」思薇咬著牙說道:「你就看著我因為師父之死與你的關聯而痛苦,看著我跟柏清和雎安師兄說我多希望你活著,卻一句話都不說?」

  即熙張張嘴,卻覺得自己百口莫辯。

  因為好像確實是這麼回事兒。

  可……這他娘的不是因為她本來就打算讓「禾枷即熙」好好地死掉麼,她連雎安都不打算告訴,那是都是雎安自己猜出來的。

  「好,很好。賀憶城知道,雎安師兄也知道,就我不知道,在你眼裡我是什麼?傻子嗎?好玩嗎?」思薇噔噔上前兩步,揪起即熙的前襟。

  賀憶城扶額嘆息,這一天真是不太平,平了一事又來一事。還有這姐倆都喜歡揪人前襟是怎麼回事?

  他走過來和稀泥:「即熙這不是沒找到合適的機會嘛,她之前以為你討厭她,就不拿自己的復生來膈應你了。後來你跟師兄們坦白相信她,即熙再跟你說自己復生了,又像是耍你。你看,這天時地利就是這麼不湊巧……」

  「你少在這裡詭辯!」思薇怒罵賀憶城一句,然後轉過頭看著即熙,她咬牙切齒道:「我要你的解釋。」

  即熙眨了眨眼睛,她看著面前這一貫倔強驕傲的妹妹,紅著眼睛紅著鼻尖臉頰,像是粉蕊的白薔薇在風裡細細顫抖。

  以前思薇面對她的時候也總是這樣,很少有心平氣和的時候。她們之間總是針鋒相對,溫情都隱秘地藏在對峙中。

  「賀憶城說的就是原因……你非想聽到點兒其他東西,那我這裡還有一條。」即熙想了想,有些謹慎地說:「我不確定,你對我的態度變化,你的信任和懷念,是不是因為我已經死了。」

  人死了,大家總是能多多地想起她的好來,多加了七八分喜愛和九分懷念。可是人要是沒死再回來,說不定又遭到厭惡。懷念總是沒有成本的,相處卻完全不同。

  「你看我倆真正朝夕相處時,你可是討厭極我了。」即熙誠懇地說道。

  思薇怔了怔,她慢慢鬆開即熙的前襟,她往後退了兩步看向即熙,眸光閃爍了半天,從牙縫裡擠出一句話:「你這個人……你沒有心肝!」

  說完頭也不回地走了,她撞過賀憶城的肩膀噔噔噔下樓去,地板替即熙承受了思薇的怒火,她腳步聲響得似乎恨不得把地給跺穿。

  賀憶城看看思薇遠去的身影,回過頭來看著今天這個連傷三人,捅刀子從雎安寧欽一路捅到思薇的密友,忍不住鼓掌道:「我向來知道你沒心沒肺善於傷人,但也沒想到你這麼厲害。」

  即熙趴在走廊欄杆上,看見思薇怒氣沖沖地從大堂內走過,走出客棧大門。她頗有些無耐地說道:「是她問我要一個解釋的。」

  「那你就說實話啊?」

  「我想著騙了她那麼久,我也有點愧疚,這次就實話實說罷。」

  賀憶城哭笑不得:「姑奶奶你哄她兩句多好,你惹了她現在得我去哄了,保不齊我又得挨打。」

  頓了頓,他嘖嘖兩聲,搖頭道:「思薇不是大問題,雎安才是大問題。你快去看看雎安罷。」

  即熙一聽到雎安的名字,面色就認真起來。她點點頭就要走,結果被賀憶城叫住,賀憶城倚著欄杆問她道:「我認真問你,你對雎安真的沒有一點兒男女之情麼?」

  他很少以這種嚴肅的語氣對即熙說話,即熙愣了愣,她剛想點頭卻聽賀憶城又說:「你知道什麼是男女之情麼?」

  ……怎麼連賀憶城都開始問她她聽不懂的問題了?男女之情不就是男女之情,還有什麼別的解釋?

  賀憶城手指在欄杆上敲著,他慢慢說道:「你曾經對我說,你覺得蘇寄雲配不上雎安,那你可曾覺得有誰與雎安相配?從來沒有罷。如果將來雎安娶妻了,你感覺如何?」

  他這句話一問,想到雎安以後娶妻的樣子,她心中便覺得說不出的怪異。

  「……那是因為雎安太好了,這世上原本就很少有配得上他的人!」

  「你就嘴硬吧你!」賀憶城恨鐵不成鋼,他指著即熙說:「我看你心底里就是知道無論你怎麼做,雎安都會像現在這樣對你好。所以你一邊享受著他對你的偏愛,一邊不想改變你們的關係。你是一生被愛無虞,可這對雎安來說也太殘忍了吧?」

  「你有見過除你以外的第二個人,得他偏愛至此麼?你這個榆木腦袋,你好好想想!」

  他說完便哀嘆著追思薇去了,留即熙一個人在原地怔了片刻,然後氣道:「他娘的說誰是榆木腦袋呢?」

  她穿過燈火暗暗的走廊去雎安的房間,心裡想著賀憶城說的都是什麼亂七八糟的東西,讓人心煩意亂。她早就已經跟雎安確認過了,他說他並不愛她。

  那個雨夜的傘下,她問他是否喜歡禾枷,他很明確地說過不是。

  走到雎安的房門前,準備敲門的剎那她的手卻停住了,腦海里翻滾起賀憶城的話語。

  ——你是一生被愛無虞,可這對雎安來說也太殘忍了罷?

  她極為後知後覺地想起來那個雨夜裡,他說不是的時候,看起來好像有些難過。

  正在即熙出神的時候,雎安的房門打開了。雎安站在門後,他背後是暖暖的薑黃色燈火,勾勒出一個泛光的輪廓。

  他淡淡地說:「怎麼了?出什麼事了麼?」

  即熙目光落在他的肩膀上,那裡的傷口已經被包紮好,他也換了一身乾淨的衣裳,溫和優雅如常。

  不過他臉上並沒有笑容。從前他跟她說話時,總是還沒有開口就先笑起來,眉眼彎彎。不笑的雎安給人一種疏離感,讓她想起很久很久以前,星卿宮裡的女弟子們說不知道他在想什麼,就算是站在面前也觸不可及。

  即熙伸出手去想看看雎安的傷口,卻又被他避開了。雎安搖搖頭說道:「不是什麼大傷,沒事的。」

  她的手僵在半空,突然有些惶恐。她憑著直覺問道:「我是不是做錯什麼事了?」

  雎安怔了怔,他抿了抿唇微微低眸,再抬起眼的時候就又溫柔地笑起來。他往常一般俯身眼睛與即熙平齊,仿佛真的在看她一樣,然後伸出手來摸摸她的頭。

  手心溫熱,力道很輕。

  他說道:「不,你沒有做錯任何事情。我只是有點累,這不是你的錯。」

  並非愛人就一定能得到回應,沒有愛上我並不是你的錯。

  打消了即熙的不安,把她哄走之後雎安關上門,笑容一點點淡下去。他好像有點頭疼地走回床邊坐下來,皺起眉頭來摁著額角,低低地說:「別吵了。」

  微弱的燭火安靜地燃燒著,空曠的房間裡萬籟俱寂,沒有風,也沒有任何東西發出任何響聲。而雎安坐在床邊眉頭緊鎖,握緊拳頭,仿佛淹沒於人聲鼎沸。

  也不知多久過去,雎安緊繃的身體終於放鬆下來,他的胸膛上下起伏著,有些疲憊地靠著床邊。似乎是注意力太過集中,他後知後覺地感到似乎正有些液體緩慢地順著他的臉頰流下來。

  雎安伸手觸碰自己的右臉,就沾了滿手濕熱伴著血腥氣。

  這是來自於他額上星圖的血。

  這種場景,他幾個月前剛剛經歷過。

  他安靜了片刻,便起身去水盆邊仔細地將自己臉上的鮮血洗去。

  那被他壓下去的聲音不死心地翻湧上來,丟下一句話。

  ——承認罷雎安,你嫉妒得要命。我最明白你,我是你醜陋的心魔,我是你。

  雎安擦拭著臉上的血跡,淡淡地說:「雖然我說過你可以說話,但是今天你太吵了。」

  那聲音被他推遠,歸於一片寂寂黑暗中。

  聽見即熙說出,她想過要嫁給寧欽時,他的心魔一瞬間沸騰,在他元嬰內高聲吶喊著——憑什麼他就能得到即熙的愛?憑什麼他差點就能和即熙長相廝守?殺了他,殺了這小子!

  而他竟然,有一瞬為了這個提議而心動。

  原來嫉妒強烈起來,是這種陰暗的感覺。

  即熙一晚上沒睡好,腦子裡翻來覆去地想著賀憶城說的那些話,還有雎安的表現。仿佛是恨不能把一口淡茶咂個千八百遍,咂出個不同的滋味兒來。

  你要說在她心裡的位置,除了她死去的老爹之外就是雎安最高了。在她小時候,雎安像朋友又像父輩,像老師又像兄長,他以複雜的角色占據著她人生重要的位置,這些角色就像繞在一起的棉線,無法根根分開。

  她喜歡這個人,敬佩他信任他愛戴他,也心疼他。多少年來都是如此,突然之間要她分清這是哪種喜歡,哪種愛戴,她還真想不明白。

  而且她也並不覺得,愛情會高於她對於雎安的情感。

  當她睜著眼睛看到東方破曉聽見此起彼伏的雞鳴聲時,不禁想著這世上怎麼就有這麼難的事情,寧欽怎麼就能篤信自己喜歡她,她真想去問寧欽借三分明白。

  作者有話要說:咕咕咕的我姍姍來遲,萬分抱歉

  社畜被揪過去加班,現在才寫好

  其實因為我晚上寫順一點兒,平時又上班,所以我基本都是碼字到十二點半,早上六點半起床。產量不高,看到一直耐心等著的小夥伴覺得特別不好意思(T^T)

  (我下一篇文怎麼著也得囤三分之一的稿子再開)

  —————

  堅持住!這波刀子之後他們會好好地甜甜甜的

  感覺很快就可以開白帝城了~

  61、道別

  第二天即熙沒有出面,由賀憶城審問了寧欽。賀憶城早在懸命樓時就領教過寧欽的瘋勁兒,審他審得很有一手。但凡是寧欽激動起來,他總能順著說一兩句話打斷寧欽的情緒,再把他引回到自己想問的問題上。

  審著審著,寧欽就因為這熟悉的感覺,意識到面前的何弈就是易了容的賀憶城。

  「你還在她身邊,雎安也是,思薇也是,連傅燈也是。」寧欽低聲說著,神色恍惚。

  「啪!」賀憶城突然拍了一下手,聲音清脆,他對寧欽笑道:「不好意思,剛剛看見一隻蚊子。我們說到哪兒了,城裡何處還有你布陣的符咒?」

  即熙不好出面雎安又受傷了,賀憶城以此為理由拉著思薇來旁聽。思薇一貫不會拒絕正事,就抱著胳膊板著個臉站在一邊看著賀憶城遊刃有餘地審問寧欽。

  待審完寧欽,思薇仍然板著臉去找寧欽布咒之處摧毀符咒,賀憶城跟在旁邊笑道:「大小姐,還生氣呢?你不是想要即熙活著麼?她還活著,這是好事啊!你剛剛聽到寧欽說你的名字了罷,即熙從前在樓里也經常提起你,說她的妹妹美麗可愛寬容……」

  思薇轉過頭狠狠地瞪賀憶城一眼,手威脅性地放在劍柄上,賀憶城立刻捂住嘴:「我不說話了,大小姐!」

  他想著思薇真是他喜歡過的姑娘中,脾氣最暴的一個。嘛,其實主要還是她修為高武功好,他打不過。

  城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