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84章

  南溪鎮。

  虎子他爹顫巍巍地送走了兩位仙人,「兩位仙長,我家婆娘真的遇見妖了嗎?」

  兩位仙人一身道袍隨風揚起,容貌年輕,但氣息悠長,頗有股仙風道骨之感,不似凡世中人。

  一位仙長微微一笑,「如你家娘子所說,她所遇見的那個人能讓她見到洪水浮屍,如果不是妖,還能是什麼呢?」

  虎子他爹千言萬語的道謝,兩位仙人離開了他的家門,在另一處牆角處發現了貼在牆上的安神符。

  「師兄,你瞧,」仙長上前,把符紙撕下,他凝視著符紙半晌,抬頭看向了遠方,「那婦人不知道那對父子中父親叫做什麼名字,卻知道兒子叫做雲椒。」

  「雲椒啊。」

  「四師弟對小師弟真是百般不同。」

  他身後的師兄面無表情,眼底卻猛然一沉。

  「大師兄,」雲城轉過身,「你心中可是分外嫉妒?」

  「無甚波動,」大師兄闔上雙眼,「我被掌門真人同師父教導,在思過崖中待了數日,雲景已心如靜湖。如今聽聞兩位師弟的消息,只覺得分外欣喜。」

  「欣喜,」雲城喃喃自語,忽而笑了,「是該欣喜。只是不論是你我二人,還是師父師祖,怕是都沒有想到,咱們的雲椒師弟,竟然還有這等本領。」

  他面上露出幾分玩味神情,「又是變小,又是有這等能耐,當日師父收他為徒時我就倍感奇怪,如今看來,沒準師弟還真的說中了,咱們這個雲椒小師弟,真是一個妖怪呢。」

  「蛟妖嗎?」大師兄突兀道。

  「誰知道呢,」雲城同他一起往裴雲舒曾住過的那所院子走去,輕描淡寫道,「不論是不是那隻纏在師弟身邊的蛟龍,但云椒絕對是讓師弟離開師門的原因。」

  「凡間有一個詞,就叫做妖言惑眾,師弟被妖物蠱惑,我雖是可以諒解,但心中還是不悅。」

  大師兄沉默不語,等走到院落門前了,才緩聲開口道:「師弟年幼,情有可原。」

  雲城道:「我也是這般想的。」

  他們二人隻字不提得知裴雲舒離開單水宗時的感覺。

  即便是封住了記憶,師弟也要離開師門嗎?

  哦,對了,師弟被師祖抽走了情絲,才對師門沒了感情,因此才會這麼輕易的離開。

  不是雲舒師弟的錯,都是因為雲舒師弟沒了情根。

  沒了情根的師弟,再被妖物蠱惑,自然是沒了分辨是非的能力了。

  門咯吱一聲被推開,院落之中已無人居住,他們二人走進了深處,卻發現院落之中也不剩些什麼了。

  房裡也是空空蕩蕩,那些住人的床褥和鍋碗瓢盆,乾乾淨淨一個不留。

  大師兄道:「還是晚了許久。」

  「太難找了,」雲城嘆了口氣,坐起樹下石桌旁,伸手揉了揉額角,「這次好不容易才從『雲椒』二字上尋到了他們的腳步,之後他們又會去哪,又是什麼都不知道了。」

  大師兄站在樹旁沉默了一會,「師弟,你說雲舒師弟為何要跑到這麼偏僻的地方。」

  雲城:「師兄這個問題倒是好笑。」

  他拔開雲景心中的那層皮,露出鮮血淋漓的刀口,合著自己冰冰涼涼的心,道:「自然是為了躲我們了。」

  餃子放了一桌,大半都是露餡的丑餃子,每人手旁放著濃香的大骨湯,桌上一眼望過去,全部都是肉。

  除了肉就是肉。

  他們都吃的很開心,裴雲舒吃了幾口實在是膩,就捧著自己的湯一口一口的喝著,最後還被逼著喝了幾杯酒。

  酒一下肚,渾身都熱了起來,臉上更是轉眼就紅了。

  裴雲舒醉酒之後很是聽話,要幹什麼就敢什麼,黏在別人身邊,像是一個可愛的跟屁蟲。

  燭尤很垂涎的那種跟屁蟲。

  所以燭尤不僅不攔著,還慫恿著裴雲舒又喝了幾杯酒,等裴雲舒喝得醉懵懵的時候,他雙臂一伸,抱著裴雲舒走進了別院。

  清風公子在桌旁追問:「你要帶他去哪?」

  燭尤本不想理他,但想了一下,他轉過了身,正對這桌旁的三個人,對著懷裡的裴雲舒道:「親我。」

  裴雲舒乖乖地費力地睜開眼,環著燭尤的脖子,親上了他的下巴。

  桌邊的兩妖和一人看得清清楚楚,他們親眼看著裴雲舒聽了燭尤的話去抬頭親他,親眼看著燭尤故意低下了頭,本應該落在他下巴上的吻,就落在了他的唇上。

  燭尤鼓勵道:「不夠,還要。」

  裴雲舒就費力地咬了咬他的唇。

  燭尤道:「乖。」

  他蹭了蹭裴雲舒的紅臉蛋,裴雲舒也蹭了蹭他,燭尤將他抱得更緊,裴雲舒就趴在了他的肩窩處。

  他們看上去親密無間。

  燭尤淡淡看了一眼桌邊的人,才抱著裴雲舒轉身離開。

  留下的三個人手中還拿著筷子,百里戈最先道:「他們二人吃飽了,你們難道都吃飽了?」

  他面不改色地夾起一筷子肉,樂呵呵地放在了嘴裡,又喝了一口湯,對大骨湯讚不絕口:「只是聽了兩句就能做的這麼好,可見雲舒是多麼的聰明。」

  花月悶悶不樂地也跟著喝了一口大骨湯。

  「雲舒美人和燭尤大人的元陽都沒了。」

  他這一句話就是平地一聲雷,百里戈驚訝道:「你說什麼,他們兩人難道已經——?!」

  花月默默點了點頭,長長地嘆了一口氣,隨後又振作起來,「燭尤大人可真是太奸詐了!故意把我們支開好和雲舒美人坐實夫妻之實,哼,我花月豈是這麼容易就放棄的?我就不信憑我的花容月貌,還不配給雲舒美人做一個小!」

  百里戈無情嘲笑:「你配倒是配,但燭尤能容許你給雲舒做小嗎?」

  花月噎住了。

  百里戈繼續道:「雲舒想讓你給他做小嗎?」

  花月張張嘴,無話可說了。

  百里戈神色清明,他拿起酒壺給自己倒了一杯酒,「若是打不過那條惡蛟,哦,不,馬上就應該是惡龍了。若是打不過那條惡龍,那就老老實實地壓制住自己的想法,不要異想天開了。」

  他喝了一杯酒,咦了一聲,「清風,你怎麼不動筷?」

  清風公子放下筷子,冷聲道:「你有話直說,故意說給我聽也不必轉彎抹角。」

  百里戈奇道:「我何時轉彎抹角了?」

  清風公子冷笑一聲,「那我就直說了。我向來不喜歡這種擾亂是非,圖給別人添亂的人,你要是警告的是我,那就警告錯了。我對裴雲舒,一點兒也喜歡不起來,更遑論為他做出些什麼不理智的事了,那是不可能的,想都不用想。」

  他越說聲音越大,表情越是激動,甚至要扶桌站起,手背上繃出青筋。

  花月期間拽了他好多次,都被他揮袖甩開,等他最後堪稱是吼出最後一句話時,百里戈啞然,朝著他身後揚揚下巴,示意他看向身後。

  清風公子渾身一僵,他緩緩轉過身往後去看。

  裴雲舒撫著門框,就站在了門邊。

  他臉上的表情看不清楚,因為他偏過了臉,只露出半張沒有表情的側顏。

  燭尤滿面笑容地站在他的旁邊,見到他們三個往這邊看過來之後,客客氣氣道:「你們繼續說。」

  繼續說啊,說的好。

  燭尤笑都止不住了。

  清風公子徹底僵在一旁,花月實在不忍心,第一個開了口,「你不是要帶雲舒美人去睡覺的嗎?」

  「夫人口渴。」燭尤走了進來拿走了一壺熱水。

  他左手拿著水,走到門旁時,再伸出右手掐住了裴雲舒的手,兩人緩步離開。

  裴雲舒的腳步不穩,不知是因為醉了,還是因為清風公子說的那些話。

  清風公子動也不動,他像是被定住了,直直看著身後已經沒人的門邊,跟塊石頭一樣。

  花月樂觀地道:「雖然雲舒聽到了些,但也沒什麼不好的。你本來就不喜歡雲舒,所以雲舒不喜歡你,豈不是正好嗎?」

  百里戈奇怪地看了他一眼。

  花月沒看到老祖的眼神,繼續大大咧咧地道:「反正你也是俘虜,你這麼一番話被雲舒知道後,他就會自己離你遠一些了,到時候你應該也會自在不少吧?」

  清風公子手抖了一下。

  他僵硬地坐下,看著滿桌子的菜餚出著神。

  裴雲舒一邊被燭尤拉著,一邊跟著他踩著雪。

  他悶悶不樂,臉上燒紅,冰冷的雪氣讓頭腦卻冷靜了不少,「燭尤,我很討人厭嗎?」

  說話聲音含含糊糊,帶著酒氣,香得讓人想抱在懷中親。

  燭尤點點頭,一本正經道:「很討人厭,只有我喜歡。」

  裴雲舒嘴巴一撇,快要委屈死了。

  燭尤又後悔了,他連忙改口:「一點也不討人厭。」

  「假的,」裴雲舒被酒曛暈了理智,只覺得滿腹的委屈溢開,「我很討人厭。」

  燭尤慌了,他嚴肅面容,拉著裴雲舒從雪堆里出來,快步回了房間,然後道:「我騙你的。」

  裴雲舒迷茫地坐在床上,「騙我?」

  「嗯,」燭尤看他這樣,試探地換了一個話題,「泡個熱水腳?」

  裴雲舒乖乖地點著頭。

  燭尤弄來一桶熱水,抱著裴雲舒,兩個人腳踩著腳的泡著水,裴雲舒低頭看著水桶,他在燭尤的腳上踩來踩去,完全忘記剛剛那回事了。

  待泡完腳之後,燭尤和裴雲舒躺在了床上,他抵著裴雲舒的額頭,「我要進你的識海看一看。」

  裴雲舒點了點頭,燭尤就探進了神識。

  他這次沒去逗那個小元嬰玩,而是想查看裴雲舒的記憶,如今兩人的修為同神識都大為增進,就算是裴雲舒的那個師祖,燭尤也不認為自己會比他弱。

  這一查看,果然查出了些異樣。

  將裴雲舒記憶封住的神識極為高深,燭尤試探了一下,也只是將那些神識滅去了一小部分。

  怕裴雲舒會承受不了,燭尤便先退了開來,打算每日去解開一些封印,這樣,應用不了幾日便能徹底解開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