醫院的電梯門在晝眠面前打開。
辜清許知道她不受騙,其實明知如此,卻忍不住盼著她能來看自己。
他眼底苦澀。
一抬頭,卻看見晝眠站在門口。
狐狸的神態看不出喜怒,只是如常般淡然。
醫院的人來來往往,吊瓶的藥滴連綿。
晝眠冷淡啟唇:「打架,你是小孩子嗎?」
辜清許幾乎要如死灰的心猛烈燃燒起來。
晝眠手裡撈著大衣,走到他面前。
辜清許的心瞬間轉暖,眼底泛起壓抑不住的笑意:「可你不是看出來我在騙你了嗎?」
她坐在床邊,理所應當應聲:「哦,所以我先去看了時妄。」
辜清許的心一瞬間跌落谷底:「真的嗎?」
晝眠隨手拿了個蘋果開始削皮:「真的啊,時妄耳朵一點事都沒有,還是之前那樣,就手受了點傷。」
辜清許的心壓抑著:「你是看了他才來看我的?」
「不然呢?」她不以為然。
辜清許靠在床上,面色微白,凝視著她素白的側臉,心隱隱惻痛。
她還無情地問:「喂,你們打架誰贏了?」
而住院部的三樓,時妄看著提果籃過來的晝眠助理。
對方還關切道:「時先生,實在抱歉,晝小姐抽不開身,所以讓我先來看看您,護士說您主要是手受傷了,現在感覺還好嗎?」
時妄忽然低頭苦笑一聲。
這場架他打贏了,但也輸得很徹底。
她真的不再擔心他,哪怕是耳朵疼。
最後一樣可以讓她心疼的憑藉,也終於失去了效力。
另一邊的辜清許難受得眼眶發酸。
原來初戀永遠都是初戀。
就算是後來再鬧得不愉快,依舊是無法代替的存在。
晝眠坐在床邊削蘋果,一回頭看見辜清許眼睫毛都濕了。
每次看男的哭,她都忍不住笑:「這麼脆弱嗎,我不就是先去看了他?」
辜清許垂眸苦笑,從唇邊都五臟六腑都是發苦的,低聲道:「眠眠,原來是我一直都沒有自知之明。」
正當此時,晝眠的助理敲了敲門。
晝眠隨口道:「進來。」
助理就站在門口和她匯報:「時先生沒有大礙,和住院部的人說的一樣,耳朵也完全沒事,還是老樣子。」
晝眠嗯一聲:「知道了。」
她頭都不抬,態度很隨意,辜清許卻忽然反應過來。
助理還要和她匯報現場看到的情況,那她應該是沒有去現場才需要別人轉告。
他看著她,眼神忽然清澈。
晝眠拿著蘋果,忍不住嗤笑一聲:「高興了?純情公主。」
辜清許卻沉著聲音:「不高興。」
她的手一頓,嗤笑道:「怎麼不高興,我聽聽。」
他長眸抬起,凝視著她:「因為傷口疼。」
晝眠蹙起秀眉。
辜清許不隨意賣慘,也不會誇大事實,他說有點疼就是很疼,他沒有說時妄留手就是下了死手。
他的眼睛沉鬱,像條被主人遺棄後,又被流浪狗打傷,獨自淋雨的大狗狗。
沒有主人關心,也沒有人幫他遮雨。
她的聲音不自覺軟下來一點,試探道:「…很疼嗎?」
辜清許無奈又艱澀地開口:「這可能是我受過最嚴重的外傷。」
他像是難以啟齒自己受傷,男人的自尊心不允許他承認自己打架打輸了。
晝眠終於意識到不對勁,放下那個蘋果,去洗了個手,回來坐到他身邊。
辜清許的臉色有點發白,垂眸看著她。
晝眠的手撐在床邊,眼神複雜,溫聲道:「我可以看看你的傷嗎?」
辜清許輕輕點頭,俊朗的面龐一派頹喪。
她剛要伸手去揭衣領,辜清許就狀似為難:「眠眠,你可以上來嗎,在下面扯到衣領可能會不小心碰到傷口。」
晝眠一想也是,不能讓他二次受傷了。
她脫鞋上了床,跪坐在他雙腿旁,她柔軟的氣息貼近,纖細的指尖小心翼翼揭開他的衣領,左肩紅紅紫紫的一片瘀血,看起來就很瘮人。
實際上只是看起來瘮人,真的下死手起碼斷骨頭。
傷口觸目驚心,晝眠怔住了。
因為她上次看男人為她打架,其實也就是兩下就被拉開了,不知道時妄用了多大力才能把辜清許弄成這樣,完全不是過家家的性質,就是下死手。
是她完全沒有想到的:「你的左手還能動嗎?」
辜清許試探地動了一下,然而下一秒就面露難色:「好像不太能,醫生也說這段時間左臂大概率不能用了。」
已經不能用了。
晝眠想到時妄就微微蹙起眉頭。
自傲得只在乎自己的人,當然會下死手。
辜清許自嘲道:「我看見他戴助聽器了,我特地沒有碰他的耳朵,但他住五官科科室,是我也沒有想到的。」
晝眠完全沒想到這個層面上。
剛剛助理也說時妄耳朵根本沒事。
時妄演耳朵疼也不是第一次了,明明不是耳朵受傷還要住五官科假裝自己耳朵受創。
存的什麼心思,此刻一目了然。
辜清許避著他的耳朵打,他卻對辜清許下死手。
當初她腿部重創,對她一個女孩子,時妄都可以做到置之不理,何況是對辜清許這種素來彬彬有禮,不會去欺壓別人的人,連打架都會留有餘地。
時妄當然一如既往沒有風度,把辜清許往死里打。
辜清許眼皮半垂著,蒼白俊美,莫名有些可憐:「眠眠,可以抱抱我嗎?我現在沒有辦法抱你。」
那句沒有辦法抱你,一下觸動到晝眠的神經。
他的眼底有抱歉,哪怕他是受傷的那個,卻一貫的紳士。
「對不起,嚇到你了吧。」
晝眠雙腿分開著跪坐在他的腿兩側,微微挪動一下,坐在他腿上,小心翼翼抱住了他,白玉蘭的淺香縈繞在他鼻息之間。
辜清許聲音低啞:「我的傷你就看這一次,可以嗎?」
晝眠環住他的脖頸:「我不看了,我已經知道了。」
她身上的味道很香又很淡雅,辜清許把頭埋在她頸窩,能用的那隻手攬住她的腰往自己懷裡按。
晝眠輕聲問他:「吃飯了嗎?」
「還沒有,我助理去買了。」
「我等會兒餵你吧,你別動了。」晝眠的面色有些沉重。
辜清許扯開一抹蒼白的笑意:「好,謝謝眠眠。」
有護士敲門:「辜清許的家屬,過來藥房拿一下藥。」
晝眠應聲:「好。」
她輕聲細語:「我先去拿藥,你自己待一會兒。」
辜清許輕嗯一聲。
晝眠一出門,辜清許若無其事起身,左手拿起床頭的玻璃杯,喝了一口白開水。
仔細擦掉杯壁上端的水痕,放回原位,繼續躺靠在床上裝楊過。
而另一邊的時妄手疼到抬不起來,拿水拿到手抖,水杯摔在地上。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