性慾,愛欲,死欲三者最強烈的時候是一致的。 ——楔子
*
虞潯死了,被車撞死的。
刺鼻濃重的血水從不知名地方滾下來的時候,她毫無觸動。
本以為死是一件很痛苦的事,但真的經歷到的時候,才發現遠遠沒有想像的那麼痛。
只是口腔,鼻咽有些難受,窒息。
呼吸不上的感覺。
劇烈咳嗽幾聲後,額角的血明顯流的更快,將本就模糊不清的視線徹底掩蓋 。
回想這慘澹的一生,真真挺失敗的。
女孩被血水浸紅的嘴角驀地輕勾 ,自嘲一笑。
腥甜的血腥味在口中化為一抹苦澀。
她這樣的人,給她收屍的人應該都不會有吧!
卑劣的談家人不會,其餘人更不可能……
耳邊人群的尖叫聲越來越大,尖銳的鳴笛音,隱約還有救護車的聲音。
但她好像等不到了啊……
鼻翼間的氧氣越來越薄弱 ,下一秒,冷感入侵。
躺在地上的身軀抑制不住的顫了顫。
應該下雨了吧!
她覺得。
要不然身上也不至於那麼冷,明明她是一個不怕冷的人。
漸漸的,冷感消失。
像是意識到什麼。
鴉長的睫毛煽動幾下,她動了動眼皮,想睜開眼再看最後一眼——
儘管她也不知道自己想看什麼,是慘敗被算計的一生,還是到死都沒斗得過的談家 。
但費了很大的勁,還是什麼都沒看到……
算了,就這樣吧!
無力的垂下手 ,似心有不甘 ,又無能為力……的投降。
渾身觸感消失的最後一秒,她不知是不是錯覺,一抹久違的暖意升上來。
她……被人抱進了懷裡。
好暖好暖——
耳邊是一道道壓抑沉悶的嘶吼痛音…
一聲接著一聲。
說的什麼她聽不清。
但一顆一顆砸在她臉上的水,毫無休止,是滾燙的。
是淚吧!
要不然不會那麼燙。
竟然還會有人為她哭……是誰?
是誰?
到底是誰?
……
還沒來的及細想,最後一抹意識被剝離……抽取。
……
*
冷風穿透半開的玻璃窗,卷著淺色的紗簾來回晃動。
天邊雷聲陣陣,豆大的雨滴順著玻璃窗邊沿刮進 ,如鋒利的刀刃一般砸在虞潯身上。
女孩寬大的睡裙上已無半點乾的位置 。
濕答答的貼在身上,將姣好的身材勾勒的淋漓盡致。
冷感讓她縮了縮,她清醒又自虐的站著絲毫未動。
從清醒過來,到如今,整整一個多小時,她始終保持著這個動作……一動不動。
由著雨滴砸在身上 。
是對自己的懲罰,也是對自己的警醒。
到現在她都不敢相信眼前的一切是真的……
所以——
她真的重生了,重新回到了十八歲,回到了虞家剛破產,她以談翊未婚妻的名義住進談家。
現在……一切還不算太晚 。
這次……她不會再做一塊只能被壓在案板上待宰的肉……算計過她父母的,和覬覦她父母留給她資產的,她一個都不會放過。
如果她沒記錯……談家的真實目的……應當是她二十二歲,她父母給她存的那筆巨額資產。
但……數目具體多少,她也不清楚。
上一世,她連二十二歲生日都沒過 。
似是終於忍不住戰慄的身軀,她跌在地上。
雙膝跪在地上,一道水痕印下。
虞潯笑了,笑的開懷,這應當是她第一次笑的這麼開心……但笑著笑著,眼淚就控制不住的先一步滾下,模糊了視線。
還沒來的及痛痛快快哭一場……一陣急促的敲門聲就打破了這份靜……
是一道男音 。
熟悉又陌生的。
「潯潯,你睡一下午了,保姆飯都做好了 ,起來吃點東西。」
「你醒了嗎?我進來了啊!」
虞潯抽噎兩聲,手撐著地面艱難起身,平復了呼吸 ,讓自己聲音聽起來正常點才回聲。「醒了,你先下去,我收拾一下。」
談翊愣了兩秒,握著門柄的手才收回「那好,你快點。我下去等你啊!」
待腳步聲走遠,女孩才脫了睡裙進了浴室。
從臥室整體的布局看來,談家對她確實不薄 。
但這份不薄中究竟隱藏了多少卑劣骯髒念頭 ,虞潯很清楚。
由著熱氣騰騰的溫水沖在身上,她才好受了點。
給自己簡單沖了個澡。
隨手抄起往常的黑白裝扮,剛準備換上。
漂亮的指尖一頓。
視線掃過衣櫃角落那件從未穿過的赤色裸肩長裙。
重來一世 ,艷色最配。
「潯潯 ,來了,等你好長時間了。」
當清脆的腳步聲從二樓傳來的時候 ,眾人的視線無不掃過去。
包括隱在角落裡那抹陰暗壓抑的窺伺。
女孩本就容貌極盛,眼型微勾,似桃花眼,又不完全是。
可能是因為洗過澡的緣故,一向涼薄的眼尾此刻浸出靡麗的胭脂色。
看人是像盛滿了一池月光。
此刻一身艷紅長裙 ,將明媚的五官全部映襯出來。
一時竟真有些分不清,到底是人美,還是衣服美。
就算是從不待見虞潯的何若雨此刻都有些不甘的咬咬牙。
「吃飯了啊,一家子等你這麼長時間。虞大小姐好大的臉 ,不知道還以為你們虞家還是海城之最呢!」
暗壓嘲諷的話明顯又刺耳。
若是前世 ,聽到這話,虞潯說不定會將他們整個桌子給掀了 。
嘴賤,就是不餓, 那就都別吃。
但這次……在沒有能力之前,一切都要從長計議。
「抱歉,是我來晚了。」
這話一出 ,偌大的客廳又是一靜。
畢竟虞大小姐之前的脾氣她們也都是見識過的,給人道歉絕對是史無前例的第一回。
談母非常有眼色的笑笑插話, 嫻熟親昵的握住女孩的手「潯潯啊,來了就行,不晚不晚,女孩子收拾收拾也是應該的。快,快去坐小翊身邊,你們也好好培養培養感情。你看小翊啊,從你來到現在眼睛都沒收回來過,這是有多喜歡你啊!」
「是嗎?」虞潯眼睫微微上挑,淡漠的視線繞過幾人掃過去。
突然,眼神一頓。
停在了那抹存在感幾乎為零的少年身上 。
隔著凌亂偏長的額前碎發,虞潯看不到他的眼睛。
但莫名覺得他的眼睛應當很漂亮。
這人…是…談家的私生子。
還沒來的及細想其中關係,筷子落地的聲音清脆刺耳。
打破了客廳難掩的靜默。
談母一記陰狠的眼神朝談詞瞪過去,虞潯睫毛顫了幾下。
說不出來是什麼感覺。
在那副精瘦的身軀彎下去的瞬間,先一步蹲下身。
將筷子撿起 ,遞給他。
談詞顯然沒想到她會先一步彎腰。
指尖顫抖的去接。
「謝…謝,謝…謝。」
虞潯愣了下,似是沒想到卑劣骯髒的談家竟然會有人說這兩個字。
失神起身的瞬間,溫熱的指尖無意識觸到少年的冰涼的指骨。
一瞬間,像是熾水與寒冰交融。
兩人都是一頓。
但談詞的反應明顯比她更大,動作稍顯侷促的收回手。
艱難坐直身子。
虞潯倒覺得沒什麼在意,起身走了兩步,隨手拉開談翊身旁的位置坐下。
談翊顯然才從剛才的美色中回神 ,對剛才的插曲不甚在意。
「潯潯,吃飯,你喜歡吃這個對吧!」
虞潯反應照舊淡,但為數不多的沒有拒絕。
談母看到這一幕是相當滿意,「潯潯啊!多吃點。我讓保姆做的都是你喜歡的。」
虞潯點點頭,剛想說什麼。
餘光恰巧掃到對面隱在角落裡黑衣少年通紅的耳垂。
有這麼熱嗎?
談詞垂著眼,還沒回神,只有他自己清楚,他現在心跳的有多快。
方才,她碰了他的手。
碰了他的手……
指骨用力的蜷縮在一起,似是想將她殘留在指尖的味道保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