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這世上不存在像米拉那樣熟悉騎兵和像德魯奧那樣熟悉火炮的兩位軍官;德魯奧是一位真正的男人仁慈虔誠,他的品德,他的廉潔和他的直率在共和國最艱難的時候都備受推崇。【記住本站域名】」——拿破崙一世
這位「真正的男人」的名字並沒有隨著他的離世而消散,它被留在了巴黎第九區一條街道上。
而當一直沒有固定拍賣場所的拍賣估價人協會相中此地之後,一個法國歷史上最悠久、實力最為雄厚的拍賣行就在這條大街上誕生了。【1】
19世紀的首都巴黎聚集了大量藝術品交易商、畫廊、藝術贊助人、收藏家和一流的藝術創作者。
因為拍賣行有著密集的金融流通,直接面向大眾,藝術作品是否得到廣泛認可直接反映在它們的價格上,評判的標準不再局限於學院派的陳規。
對於19世紀法國藝術的發展,最核心的德魯奧拍賣行用一場又一場的拍賣會做出了自己」的貢獻。一面向成名的大師致敬,一面不斷開拓出新的潮流。
19世紀法國最為知名的畫家無一例外地,都在德魯奧向世人展示過他們不可思議的想像力。
這次拍賣會或者更應該稱之為聚合了大大小小拍賣會的一次拍賣活動,主題是新古典主義的代表人物讓·奧古斯特·多米尼克·安格爾作的留存畫作。
它們由因格力斯畫室保管,並於11月8日就和德魯奧拍賣行合作開設了畫作限定參觀專場。
卡維的目的自然不是這位大畫家,而是蹭了這位畫家作品流量的一個稍小些的拍賣會。
就和大畫家一樣,這場小拍賣會也有相關的主題、圖錄和跟進的拍賣估價人。估價人只和賣家對接,在拍賣之前卡維見不到,就連圖錄也是只放在展覽會上,原則上不能私自帶出。
「我也算是花了點關係。」斯朗說道,「這裡包括了一些賣家私藏的藝術品,但更多還是他從東方帶回的收藏品。」
卡維和善望全程都保持著沉默。
從見了斯朗開始,兩人眼睛只盯著圖錄上的照片,連面前的咖啡就沒動過。最多回他一聲「嗯」或者「哦」,表示自己還在聽著,但其實兩人內心正承受著巨大的衝擊。
當這種如同遭受了入室搶劫般的衝擊過後,便是另一種更粘稠綿長的憋屈感。
斯朗在銀行工作了那麼久,多多少少還是能看出些氣氛上的變化。
善望是黃種人,看到這些或許會為了一些不足道哉的愛國情懷而感到生氣。卡維一個白皮膚的,就算不是法國人,也應該覺得自豪和興奮才對。可兩人的表情卻極其相似,最後他也只能把這種表情歸類為東方收藏品所產生的一種特殊反應。
斯朗想要打破沉寂,開始聊起了拍賣展會時的樣子,希望能激起他們倆的興趣:
「這次是兩年以來最大的一次拍賣盛會,桌上的香檳像河水一樣四溢,魚子醬就像麵包屑般予取予求。還有那些想要擴展人脈的社交名媛們,戴的都是數十萬乃至上百萬法郎的珠寶」
卡維臉色緩和了些,但對這些依然沒有半點興趣:「限定參觀的第一輪展會結束了?」
「對,第一輪限定展覽和公開展覽都結束了。」斯朗解釋道,「這不算什麼,因為為期兩個星期的預展才剛開始,接下去還有好幾場公開展覽,比如明天就有一場插畫展。接下去還有蝕刻版畫和平板印刷,等展覽全部結束之後,真正的拍賣會才會開始。」
「還有那麼久啊。」
「那只是安格爾畫作的時間。」斯朗解釋道,「小型展覽會沒這麼久的時間,一共就兩場。8-9日一場,明後天和安格爾的畫作一起進行第二場細算的話,後天就是最後一天了。」
卡維對照著自己的工作時間,細算了一遍:「拍賣會什麼時候能開始?」
「15日。」
「還挺快的。」
「本來不是這個節奏。」斯朗用小匙攪動著剛送來的咖啡,說道,「其實普通的拍賣品只需要做一輪展覽即可,但考慮到奧地利皇后大駕光臨,賣家就和拍賣會一起做了延期決定。」
「賣家是叫艾利·讓?」卡維看著拍賣圖錄上的人物介紹,說道,「原來是位『高貴』的侯爵先生。」
艾利·讓侯爵是六年前指揮大沽口法國駐軍的指揮官,回國後就晉升為了准將,同時他宅院的倉庫里也多了許多掠奪回來的好東西。
這位在卡維和善望眼裡的敵人,在法國卻是人盡皆知的戰爭英雄,再不濟也應該是一位在東亞勇往無前的探險家。就連圖錄序言,對他也極盡讚美之詞:
[科學為法蘭西增添聰慧的頭腦,藝術為法蘭西的生活變得更為美好,艾利·讓准將則負責為法蘭西開拓邊疆,而這些收藏品則是上帝對他所做貢獻的一種恩賜。]
卡維輕哼了聲,又翻回到了展品目錄中,問道:「明天限定展覽我能去吧?」
「當然可以,以卡維醫生現如今的名望,只需要花費一些小錢就能進去。」斯朗早已準備妥當,拿出了一張卡片,「這是德魯奧拍賣行的邀請函,明天憑著它就能隨意進出。」
「謝謝。」卡維嘴上謝著他,可臉色依舊難看,語氣也沒好到哪兒去,「明天十點?」
「對。」
斯朗點點頭,忽然想到了什麼,問道:「對了,卡維醫生希望我為你準備多少錢?」
說到錢,卡維的臉色終於回到了往常,因為錢正是他現在除了外科技術之外最大的倚仗。
從藥廠的分紅,藥廠和器械廠從戰爭中賺來的紅利,再到手術劇場的門票,加上軍醫處和市立總醫院原本支付的工資,他已經在維也納積累了大量財富。
平日裡卡維生活極其單調,基本沒有多少花銷,就處在恰好能養活自己的程度。
唯一算得上花了大錢的地方,也就是實驗室用品的添置和購買了亞甲藍的專利。但這兩樣又能回饋給藥廠,其實更算是一種前期投資。
到現在他維也納銀行帳戶里的收入已經超過百萬克朗。
年收入到了這種程度,也就只有經商的大企業家才有資格比一比了。拉斯洛當初核算後也不禁感嘆,他當初白手起家可比卡維艱難得多。
而那些看上去光鮮亮麗的ZF官員,撐死一年也就賺五六萬克朗罷了。
其中最典型的就是愛德華,出任駐維也納大使,年收入在11萬法郎(克朗兌法郎=1:2)。算上送的免費住房、日用品、餐具和私人馬車,也沒辦法和卡維相比。
現在對方問起了錢,卡維需要仔細回答。
準備的金額不能太多,多了銀行未必肯給,而且很容易引來不必要的麻煩。準備的金額也不能太少,少了就會在拍賣會上有各種顧慮,達不成目的。
卡維一時間還真拿不出一個妥帖的數字,唯一能參照的就是拍賣圖錄上的各種參考價格。
拍賣的圖錄上不僅有各種展品的照片、簡介,還有拍賣的底價和估價人預估好的「合適」價位。
「這個參考價是什麼意思?」卡維指著一尊銅蛇擺件問道【2】,「是說明估價人覺得這條龍值450法郎?」
「這是龍,卡維醫生。」一旁的善望好心提醒,「是中國神話傳說里的一種生物,象徵著皇權、尊貴和祥瑞。這尊銅龍一體而成,須、爪、鱗、角都做得非常細緻、栩栩如生,絕對是珍品。」
「額」卡維愣了愣,笑道,「善望先生果然如胡吉爾教授所說博學多才,不過作為我的顧問,你應該說得含蓄點,這樣才能為我省錢。」
「對不起卡維醫生,我只是出於對本國藝術品的尊重。」
斯朗對這玩意兒是龍是蛇毫無興趣:「剛才卡維醫生問的參考價,其實是估價人通過參考這些年相似物品的價格以及鑑定師給出的建議,做出的參考價。至於賣方的保留價,一般只有在正式拍賣時才會知道。這次艾利·讓侯爵甚至把金額都寫進了信封里,非常神秘。」
「原來是這樣」
卡維承認,一開始他並沒有把參考價看得太重,以為只是隨便寫寫而已,真到了拍賣會上肯定是各種抬價。可當問了斯朗之後,卡維才知道,這還真就是一本正經的參考價。
銅龍一尊,參考價475法郎;
玉插屏一座,參考價3500法郎;【3】
鎏金編鐘一枚,參考價2700法郎;【4】
玉璽一鈕,參考價4200法郎;【5】
玉女筆托一個,參考價280法郎;【6】
一套清朝士兵衣裝武器和配飾,參考價400法郎【7】
這些東西的參考價幾乎沒有能超過5000法郎的,甚至有太多太多的物品連1000法郎的門檻都沒摸到。簡單合計一下,就算全用參考價翻倍後的金額來準備,卡維也只需要20萬法郎,折合克朗10萬而已。
不過直接說要20萬還是太突兀了,卡維考慮了會兒,還是找了個由頭:「這頭藍色獅子不錯啊,顏色看著很舒服。」
這時,剛才糾正了卡維的善望又開了口:「卡維醫生,這是麒麟,不是獅子。外表那層藍色的是琺瑯,一種釉彩上色工藝,過程非常複雜考究。」
卡維問道:「Kirin?」【8】
「是中國神話中的一種神獸。」
「看上去確實和獅子有些差別啊」
卡維手指撫摸著圖片,越看越喜歡,開口說道:「這東西著實漂亮,參考價就超過了10000法郎,肯定是這裡最值錢的東西。到時候拍賣的話,價格肯定會被炒得非常高這樣吧,斯朗先生,貴行先給我備足20萬法郎,如何?」
斯朗其實有點心理準備,但價位一直在10萬左右波動,而這個10萬也正是參考價總和後的結果。
誰能想到卡維為了保險,直接讓這筆錢翻了一倍,讓斯朗聽後心裡一驚:「那麼多?」
「怎麼?不行麼?」卡維說道,「以我在維也納的外科工作,年收入早就超過這個數字了。」
「不,我不是這個意思,偌大一個巴黎銀行,區區20萬法郎還是能拿得出手的。」斯朗喝了兩口咖啡,繼續說道,「只是數額大了,當初所謂的無息貸款也會變得麻煩。」
「沒關係,只要這兩天肯給貸款就行,其他的按照貴行的規矩辦就是了。」卡維非常爽快,直接定下了款額。
「行。」
「明天不見不散。」
第二天的限定展會遠沒有斯朗說得那麼誇張,比起手術劇場都顯得冷清,完全無法和隔壁大畫家的畫展相比。卡維依然帶著善望,匆匆看過大部分展品就回了主宮醫院。
待查完昨天手術的產婦後,他又接手了一位前置胎盤,預計在一周後孩子成熟就接受手術。
當晚,卡維特地跑了一趟謝巴斯托的宅邸,為這位警察局局長換了藥。
局長先生的頭皮切口處難以避免地出現了紅腫,但皮下沒有太多滲出,一切還算可控。就算接下去感染進一步發展,卡維心裡也比這兩天過得更踏實,因為自己的團隊很快就到了。
又過了一天,11月14日夜晚9點,一輛看上去很不起眼的短組列車停靠在了巴黎火車站。
和卡維當初剛到巴黎時不同,火車站裡多了熱烈迎接來訪人員的隊列。而其中最顯眼耀目的,就是走在最前的拿三妻子,法國皇后,歐仁妮。
這場世紀般的會面與任何帝王統帥的會面不同,是屬於19世紀兩位美貌絕倫女皇后相遇的時刻,是開朗穩重與陰鬱自由之間的碰撞。
可惜,會面徹底擺脫了男人的束縛,但卻沒辦法擺脫男人們和周邊環境強加給她們的政z。法奧之間的關係勢必會因為兩人的會面發生變化,歐洲的局面也會發生改變
站在這樣的時間節點,站在歡迎隊列中前排的卡維對毫不在意。他更在意的是走在皇后護衛隊後的其他人,也是他一直惦記著的助手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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