光頭張的狀態影響房間內的所有氣氛。
雖說已經不大可能發生矛盾,在但影視城這個地界,終歸還是他的話語權比較大。
尚揚本緊張兮兮的聽,沒有任何人能不對當年的事好奇,可說到關鍵事情戛然而止了,不過也不著急,繼續等待。
光頭張不只是看電話內容,更是看電話號碼,在永城混跡過,知道那裡以及周邊的號段,絲毫不懷疑信息內容,知道電話另一邊一定是仙兒姐發過來的,他手有些顫抖,在年輕時候,那張清純的素顏、那一位樸素的馬尾,無時無刻不牽動他的心,已經多年沒有消息,突然發現近在咫尺,讓他心裡漣漪不斷蕩漾。
錢、權、勢力,都沒有尚五爺大,但這並不能剝奪他喜歡的權利。
也不僅僅是他。
在那個年代,趙素仙的突然出現,不亞於九仙女降凡塵,驚艷了所有人的世界,直到現在,他還能清晰想起所有人見到趙素仙的第一幕。
用人仰馬翻、天崩地裂來形容絲毫不為過。
但以趙素仙為中心,無風無雨、春暖花開。
光頭張沒有回信息,心裡的激動並沒讓他喪失理智,多說無益?
一定是有些事情不想讓尚揚知道,或者不應該從自己嘴裡說出來,把信息刪掉,遞給旁邊的壯漢,極其生硬的轉移話題道:「當年的事不提也罷,對了,剛才我聽齊總簡單講過一句,你這次是與齊總有合作?」
此言一出。
讓尚揚心裡一陣失落,他還想聽當年五個都有誰,都是幹什麼,可光頭張不說也沒辦法逼問,只好找時間再聊。
回應道:「想做一部電影」
光頭張長相兇狠,滿臉橫肉,但現在眼裡滿是長輩看晚輩的慈祥目光,抬手摸了摸光頭,爽朗道:「齊總,你可得盡心盡力,尚揚跟我孩子沒什麼區別,在影視里需要什麼儘管開口,那些群頭我會打招呼,所有群眾演員,讓你的劇組先挑!」
齊跡也很好奇當年的事,或者說這位五爺當年到底幹過什麼,還有尚揚那位能被光頭張捧到天上的母親,突然轉移話題也被閃了一下。
不過這個話題也比較喜歡:「那就麻煩張哥以後多多照顧了,畢竟影視城我不經常來」
「好說好說」
光頭張回應一句,隨後坐回沙發,他必須得讓自己清醒,心情激動很有可能什麼都說出來,繼續轉移話題道:「還有,鄧導這個不開眼的東西,敢在我眼皮子底下扯這些,你們放心以後他在影視城絕對呆不舒服,敢說半個不字讓他吃不了兜著走…」
他很講原則,非常講底線。
但在尚揚面前,已經沒有底線。
這句話沒嚇到別人,倒是把章玲嚇得夠嗆,花容失色,她還想在影視城繼續混下去,鄧導的劇組裡還有戲,弱弱的看著,到現在也不知道是城門失火殃及池魚,還是池魚跑了殃及城門。
光頭張又道:「你們還沒吃晚餐吧?這樣,我在樓下要一桌,當年你父親可是號稱千杯不倒,今天我也試試你的酒量」
尚揚能拒絕奇蹟。
但沒辦法拒絕他。
點點頭應下來。
五分鐘,眾人離去準備用餐。
客廳里只剩下他們三人。
「你們有沒有感覺到,張哥把所有話都說了一半,剛才更是著急轉移話題離開?」
尚揚很納悶,覺得他好像遇到什麼問題。
唐悠悠點點頭,隨後笑出來,笑靨如花:「不管怎麼說都是好事,咱們在這裡人生地不熟沒必要惹麻煩,沒有惹更大麻煩,反倒是遇見故人,很幸運!」
李龍平靜道:「應該是遇到什麼事,不過不算很嚴重,要不然根本不會吃晚飯」
尚揚贊同這個說法,對光頭張為什麼不繼續說下去沒多大興趣,但對以前的所有還是耿耿於懷,必須得找個機會弄明白。
站起來道:「走吧,換件衣服吃飯了,真巧,呵呵…」
……
樓下房間。
「齊總,等會兒您可千萬得幫著說句話,如果鄧導在這裡混不下去,我這部戲可就泡湯了,別讓光頭張找麻煩,尚揚那邊氣也應該出,就這樣挺好」
章玲急的抓心撓肝,語速極快的開口。
奇蹟正對著鏡子整理髮型,與第一次從尚揚房間出來時心情截然相反,舒服、覺得空氣清新、星星閃亮,就連章玲都不面目可憎了,輕佻道:「我怎麼說?禍是你惹出來的,得自己想辦法擺平,我出面算怎麼回事,這張老臉還要不要了?」
「齊總」
章玲上前兩步抓住他的胳膊,撒嬌道:「光頭張的脾氣你知道,他一定能讓鄧導在影視城混不下去,我們前期工作都已經完成,沒辦法再換地方…」
「你呀!」
奇蹟甩開胳膊,嘆了口氣:「平時聽聰明的,一到關鍵事情就糊塗,事情的起因在你,應該你解決!」
「我知道是因為我」章玲心裡更焦慮,急的快要哭出來:「但是我沒辦法…」
話說到一半,陡然停住,好像抓住了一絲苗頭。
奇蹟轉過頭,沖她莫名一笑,略有深意的提醒道:「男追女隔座山,女追男隔層紗,尚揚是什麼實力就不用我多介紹了,背靠尚氏國際,資源人脈都是頂尖的,尤其是你以後還得在影視城,光頭張沒辦法給你要戲,但能保證你以後在影視城內,就是姑奶奶,而且你沒聽說麼,五爺當年兄弟五人,他還只是個機動隊的」
「叫李擎蒼那位我也聽過,真真正正的大佬,在北方的能量很強,另外三個是什麼能量?」
章玲臉色突然紅了,她有種突然之間發現世外桃源的感覺,對啊,如果自己有能力把尚揚哄到床上,還用每天起早貪黑的拍戲?還用有點事就被嚇得戰戰兢兢地,豪門少奶奶,可不是誰都能欺負滴…
明星沒啥意思,以後得向名媛的方向發展。
「那…我去換件衣服!」
齊跡又道:「有些事急不來,一步一個腳印,慢慢走…」
章玲較弱回道:「我知道了!」
……
「仙…仙兒姐…這麼多年沒有你的消息,過得還好麼?」
光頭張躲在一間房間裡,忍不住撥出剛剛記下的號碼,情緒激動,沒有開燈,坐在床上,僅靠窗外的月光照亮一顆光頭。
「很好,吃不愁穿不愁,沒有什麼不好的」
趙素仙古井不波回應。
她今天晚上夜班,坐在大廳的長椅上休息,一手拿著電話,一手拿著拖把,燈光下的面龐寫滿了歲月留下的溫和,這是一位慈祥的女人。
「好就好,好就好!」
光頭張感慨著,拿起電話時有千言萬語,可聽到聲音竟然不知道該說什麼。
「見過我兒子了,怎麼樣?」
趙素仙主動問道,語氣中不難聽出濃濃的驕傲,就連臉上的皺紋都笑的更深了。
「很好,非常好!是大將之才」
光頭張立即回應:「我剛看到他第一眼的時候就比較喜歡,有氣質、有風度,為人也比較穩重!」
「哈哈…」
趙素仙少有的笑出聲。
見大廳里有一位病人在看自己,拿起拖把走出醫院門口,走到不會打擾別人的地方又道:「你別看這小子長的人五人六的,從小到大就不讓人省心,小時後還老實,後來被惹急了,才不大就敢用磚頭打人,青春期又開始思念姑娘,我沒少為他給別人家長道歉,也沒少去局子裡周旋…」
光頭張嘿嘿的笑著,他能聽出話里滿是驕傲。
想著仙兒姐應對那些憤怒的家長,一定是一番摧枯拉朽的場面。
「張哥!」
黑夜下的趙素仙臉上的笑容緩緩收緊,眸子變得前所未有的深邃,瞳孔很黑,宛如浩瀚的黑夜,又緩緩道:「可孩子大了,不服管了…」
「他敢!」
光頭張登時喊出來,義正言辭道:「仙兒姐,別看咱們這麼多年沒見,但我功夫一點不比當年弱,這個小兔崽子要是敢氣你,我身為舅舅,也能打得他屁滾尿流!」
「不是他,自己的孩子再氣,也是身上掉下來的肉,怎麼能打」
趙素仙望著前方的街道,空空如也,感慨當年臨水縣也是響噹噹的大縣城,而現在已經快沒人了:「而是時代不一樣了,那時候咱們一起,有錢了瞎嘚瑟,沒錢就窮嘚瑟,兜里的二兩銀買不起一個饅頭,可也敢喊出來要與天公試比高,現在不行,孩子面臨的壓力不一樣,他想要了,我就得想辦法給」
光頭張終於領會話里的深意,眉頭狠狠擰在一起。
畢竟是在永城混過多年,連李擎蒼的閨女李念都能準確說出名字,那裡究竟什麼情況非常清楚。
光頭張沉默一秒、兩秒,十幾秒。
嚴肅道:「仙兒姐,我是什麼人你清楚,大老粗,別的不會幹,穿上西裝多年,也改變不了剃光頭的習慣,前兩天這邊有個電影節,我去了人家還偷偷說泥腿子出身,上不了台面,確實上不了台面,但我認死理,張冠李戴的事看見了心都煩,如果有一天你需要了言語一聲,別的沒有,當年你給我包紮十七刀傷口,現在我還能為你再抗十七刀!」
趙素仙也沉默了,一言不發。
孤零零的站在黑夜裡,手上滿是老繭、臉上些許皺紋,青絲已經摻雜白髮。
但站著的姿態,能把天地分開。
她悠悠感慨道:「孩子不省心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