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艘巨船一閃而沒，風雪從中呼嘯而過，狂野的寒風嚴酷寒冷，超越人的想像。

  刺骨的寒冷一瞬間就把多麗絲的氣息捲走，消弭不見。

  林安認出了蒼蠅是誰。

  基金會所謂的「阿維亞·伊曼紐爾會長」！

  這個因不明理由坑害了他的狗東西，竟然還敢大搖大擺地現身！

  「系統，【原始化身的賜福】。」

  林安言簡意賅地選擇「自由意志」賜福，榆樹枝條從空中垂下，樹葉帶來了伊甸園的知識樹果實，令他思緒清晰、頭腦前所未有的冷靜。

  西臺儀式和迦南魔法的合併，此刻賜福林安的不僅是迦南女神，而是曾被兩個部落分開的、三大迦南女神之一，記載於烏加里特文獻的原始母神亞舍拉。

  睜開閃耀著月華和雨水的雙眸，林安的思緒如同神靈般高高在上，直接看透了這位偽裝成會長之人的真身。

  蒼蠅、男人、尖頂建築的幻象消散，會長成了一名金色短髮，皮膚白皙的小男孩，他的眼睛非常大，呈現夢幻般的紫色，睫毛小扇子似的撲朔，目測不超過十歲。

  手握船隻虛影，他的臉上掛著開朗、企盼和美麗的微笑。

  怪不得多麗絲將他稱為「死小鬼」。

  同時，不用林安猜測，系統自動彈出面板。

  【名稱】：洛基、詭計之神、謊言之神、淘氣與惡作劇之神

  【評級】：源頭C級

  【輻射值】：20.8%

  【污染程度】：13.1%

  【介質】：夢境之主

  【神秘來源】：他是詭計與欺騙的大師，他經常在做弄別人後與其和好，他的惡亦非出於本意，但後來隨著洛基殺死奧丁之子巴德爾，他漸漸的真正成了斯堪地那維亞諸神的敵人。

  他曾欺騙巨人修築神殿圍牆，生育八足神駒；他也是巨狼芬里爾、大蛇耶夢加得和死神海拉的父親。

  阿斯加德的榮耀因他而起，諸神黃昏的衰敗因他而終。

  【個體介紹】：對於這個叫洛奇·阿爾貝格的孩子來說，世界是一間全新的實驗室，大人必須容許他們在裡面閒逛。

  可當他不斷接觸某樣東西，潛移默化之中，他自認為找到了一生的興趣所在，就像第一次用鑰匙打開鎖，或者首次墜入愛河一樣。

  然而一個人不可能如此接近這麼多的荒誕扭曲而完全不受影響，尤其是孩子。

  林安眯起眼睛，不僅數據面板，連個人信息也跳了出來。

  之前他基本猜到了會長的神秘原型，夢境之主也多少在他的考慮範圍內。

  夢境之主近乎全能，洛奇目前展現的手段共有思維誤導，分散能量的漁網，傳送走了疑似冥界之船納吉爾法的巨船，自如變形，製作束縛帶，屏蔽信號……

  他還能偽裝更低評級的神秘吧？畢竟基金會總部從沒查出問題。

  不，不對。

  前任督察組組長可是從小在【熙雍】長大的約書亞，他肯定知道洛奇的身份。

  腦海快速閃過念頭，林安發現【原始化身的賜福】是一種類似「全知」的能力，有點像之前收集的【巴巴托斯】條目。

  然而，它有著恐怖的弊端。

  林安的污染程度正在以每分鐘0.1%的速度增長。

  以後非必要時刻還是不要使用該條目了。

  「洛奇·阿爾貝格。」林安開口，「感謝你主動來送源頭級的條目。」

  「誒？」

  收穫多麗絲氣息的同一時間，洛奇一揚手，巨船不知去了哪裡，隨後他的身影迅速遁走，幾乎快要離開林安的視野了。

  聽到他的話，即將離開的洛奇一下子頓住，折返回來，身體倒掛，不似作偽地疑惑開口。

  「你怎麼知道我的真名？」

  「呵呵。」林安面無表情地說，「熊孩子去死。」

  趁著【原始化身的賜福】屏蔽了一切思維扭曲，林安直接甩出和迦南魔法合併後，氣息變得極為原始的西臺儀式。

  可怖的威壓在空中醞釀，除了來自冥府的死亡和永恆黑暗，還夾雜著神聖又不容褻瀆的光芒。

  洛奇沒有半點害怕，用牙齒咬著大拇指，饒有興趣地拉了拉胸口的衣領。

  「隨便你殺，反正在這的我只是分身。對了對了，我更好奇你怎麼知道我的真名？」

  分身？

  林安皺起眉頭。

  說起來，約書亞提到他在倉庫遇到了襲擊，或許那人正是洛奇，當時約書亞毫不猶豫地殺死了他，事後洛奇仍像個沒事人似的再次出現。

  「阿斯克和恩布拉遺產基金會……」

  「好厲害，這都發現了！」洛奇雙眼閃動著亮晶晶的色彩，「你到底怎麼知道的？」

  頂著狂飆的污染程度，林安可沒心情過家家，剛剛只是他的自語，為的是利用亞舍拉的全知賜福，通過關鍵詞搜尋到洛奇「本體」的位置。

  迪特里市範圍內嗎？

  是的，就在這裡。

  那麼是聖安尼洛夫基金會的設施？

  不，亞舍拉的靈知告訴林安，那裡沒有神秘者了。

  「我明白了！」洛奇見林安陷入沉思，一拍腦袋，「是『等價交換之原則』！獨眼的星期三告訴我，世界萬物都這麼運作。」

  他倒飛而下，圍繞著林安，一會兒變成蒼蠅，一會兒變成鮭魚，聲音隨著每次幻化不停變動，嗡嗡聲、嘶嘶聲、啵啵聲，亂七八糟的語調吵得不可開交。

  不過洛奇的聒噪影響不了受到女神賜福的林安，他一心二用，默默過濾著洛奇話語中有用的情報。

  來都來了，不聽白不聽。

  「你肯定記恨我之前陰了你一手，對不對？」洛奇如同一把火焰似的虛幻飄散，「其實我想的是，你那麼厲害，和多麗絲打架說不定會獲勝。」

  「就算沒有我的『詭計』，你也會抵達那個倉庫，和多麗絲不期而遇，甚至我怕你打不過死了，特意把【佐莫】從研究部門拎出來放到那裡，這樣你就算輸了也有退路。」

  「沒想到放下兔子時，轉頭被一個莫名其妙的男人殺了。」洛奇憤憤地嘶鳴，「打不過多麗絲，連路人也打不過！星期三說『夢境之主』超級強一定在騙我！」

  他的正面戰力不強嗎？林安思忖著，但分身和預言遠比酣暢淋漓的戰鬥煩人得多。

  洛奇自顧自地說下去。

  「至於帶上整個直面部門圍觀嘛，首先我覺得你呆在基金會裡進度條太慢了，不知猴年馬月才能下決心殺了多麗絲；其次，我覺得我的月亮天使最近進度條太慢了。」

  聽到西蒙的代稱，林安難得瞥了他一眼。

  你該不會就是導致隊長污染值爆棚，還被基金會總部批判的罪魁禍首吧。

  「總之計劃中發生了這樣那樣的意外，好在最後你贏了戰鬥，【熙雍】讓我回收《妥拉》的任務也完美落幕了，關鍵是事情的發展很有趣……」

  當初自己百思不得其解的「計劃」，竟是小孩子心血來潮的惡作劇。

  感受到林安氣壓低沉，洛奇連忙補充。

  「你要是還不高興，我分你點佣金吧！林，知道『阿格尼亞技術』嗎？」

  熙雍主動要求洛奇回收妥拉？

  原來他們早已放棄了喚回多麗絲，準備只拿回那個造像級欲望之母在她身上植入的神秘……

  單純是她不好掌控嗎？

  好歹多麗絲算得上熙雍的直系血脈之一，這種做法未免無情過頭了，仿佛熙雍提前知道多麗絲註定會走向毀滅。

  而且縱使如此，他們也沒有派人嘗試拯救她免於一死。

  從耶利歌到熙雍，希伯來世家真是一群冷血的存在。

  以及阿格尼亞技術是什麼？

  林安豎起耳朵，洛奇卻轉移了話題。

  「實際上我很中意你！你有資格和我們阿斯加德合作。星期三肯定也很樂意接待你。」

  「合作？」

  林安簡短地提出問題，同時思維堅守著亞舍拉的賜福，驅散洛奇的詭計。

  「是這樣的，星期三到處推銷人類遺產，挖掘有潛力的神秘者，幫他們完成覺醒儀式，等輻射值令人滿意時，要麼催生污染程度爆棚，變成神秘物品；要麼直接賣活的。」

  原來這就是大學捐贈物品的真相。林安想，遺產基金會通過自身掌握的儀式和古老物品，在世界各地「倒賣」現成的神秘物品，甚至於神秘者。

  洛奇合攏雙手，夢幻的紫色氛圍流淌。

  「我去年開始執行這次任務時，恰巧見到一位神話級【沙利葉】的適配者，於是我干起了遺產基金會的老本行，賺點零用錢。」

  「你指的是西蒙·羅伊德？」

  「【黑都】希望【沙利葉】成為地獄的助力。林，和咱們合作，以後你也可以參與購買。」

  饒是林安得到亞舍拉空靈的賜福，心底仍是湧起一陣浮躁的波動。

  「隊長可不是地獄的居民。」他淡淡地說，「日後也不會是的。」

  「但我計劃……」

  「你的計劃是一坨毫無邏輯的垃圾。」林安的腦海閃過念頭，雲層擠壓的能量當頭劈下，「熊孩子去死。」

  他使用的是【尼尼微伊什塔爾的儀式】，西臺儀式中最為痛苦，最折磨人的儀式。

  融合了迦南魔法後，西臺的儀式不再像之前那樣瀰漫著一股靜謐而幽深的氛圍，變得更加純粹、滄桑、古老。

  能量宛如太古時代的詩歌，再沒有任何對立的屬性可以阻攔或融合。

  可惜洛奇這次沒有撒謊。

  感受到靈魂的痛苦，他慘叫一聲，掏出匕首拼盡全力刺入心臟。

  分身的屍體剎那間化作紫色的灰燼，被一陣微涼的晚風吹走，飄入河水。

  殺死他的分身之前，林安也得到了洛奇本體的位置。

  新巴比倫塔。

  居然呆在這麼個近在眼前的地方，像是不折不扣的挑釁和邀請。

  說實話，步入「柯默思」以來，洛奇是頭一個讓林安有些火大的對手。

  洛奇的年紀註定了他作惡有時候毫無理由，他沒有成型的三觀和道德，他掌握著強大的力量，卻不加以約束，他認為世界上只有他自己，他無比自私，又無比的純粹真誠。

  林安似乎沒理由繼續和洛奇為敵，他給出了解釋和補償方案，甚至邀請林安加入北西州世家的關係網。

  一旦向洛奇妥協，就能和阿斯加德那個掌握著大量人脈和資源的組織打好關係。

  況且，洛奇不是多麗絲那樣形單影隻、被【熙雍】拋棄的棋子，殺死他意味著即將與阿斯克和恩布拉遺產基金會為敵，面臨眾神之王「星期三」奧丁的怒火。

  但林安不介意。

  他相信內心的情感，也相信阿斯加德不值得委曲求全，通過洛奇這種手段追求「柯默思」的陰影，絕不是一場值得期待的冒險。

  「噠噠噠……」

  羊蹄聲傳來，林安轉過頭，看到了姍姍來遲的魔女。

  「幽靈，我們可憐的白鴿被水沖走了。」魔女用手指抵著下巴，語氣為難，「而我找不到他的坐標。」

  「應該是因為他被殺死一次，又復活了。」林安回答道，「放心，白鴿沒事，之後讓安娜詢問以諾天使，再把他撿回來就行。」

  「你好像迫切地想去哪個地方。」魔女歪起腦袋，「這次我能陪著你嗎？」

  「不了。」林安不想把她牽扯進來，不過洛奇對於人類遺產基金會的解釋令他想到了一個可能性，「伊索爾，能問你個比較私密的問題嗎？」

  「我是單身哦。」

  「祝你找到好人家。」林安頓了頓，說，「在你覺醒【巴弗滅】前，有沒有遇到過一些奇怪的人，比如長著紫色眼睛的男人，或是盤著頭髮、四十歲左右的女人？」

  他指的正是洛奇和研究部長，事到如今，林安認為研究部長應該也屬於阿斯克和恩布拉遺產基金會。

  「不，我遇到的是另一個女人。」魔女的眼眸閃爍，用奇異的目光打量林安，聲音如夢似幻，「是我小時候和媽媽在鴿國生活時，兼職家庭教師的……」

  「轟隆！」

  她的話音未落，巨大的爆裂聲猛地從新巴比倫塔傳來，吸引了兩人的注意。

  「你要去那座塔嗎？」魔女轉而問道。

  「另一件事需要做個了結。」

  林安見她孤零零的立在消散的夕陽下，走過去握了握她的手，而魔女也俯身親吻著他的額頭。

  兩人分開，林安指著地上倒塌的黃金雕像，寶石琳琅滿目地鑲嵌在它的身軀上，閃爍著五光十色的光芒。

  這是多麗絲最後的遺骸。

  「請幫我把它運送到極樂之境，我準備事後捐給安娜堡大學的博物館。」

  「祝你順利，林安。」

  魔女點了點頭，目送林安催動賢者之石飛往那座搖搖欲墜的通天高塔，低聲補充了一句。

  「也祝你順利，親愛的休斯老師。」(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