夕陽的光暈鋪滿天空，河道的水色從淺藍變為幾近是黑色的深藍。

  熱量隨著星體沒入地平線漸漸衰退，殘存的餘溫給眾人披上了一層溫暖的外衣。

  卡洛琳扭著三名罵罵咧咧的劫匪交給趕來的警察，她見平日合作的警官換了個人，禁不住疑惑地問道。

  「長官，您是……」

  警官用手指划過帽檐，向她頷首：「上一位迪特里市警署的警官遭到了超能力者的暗殺，暫時由我代班。」

  「原來如此。」卡洛琳扁了扁嘴，「是我們實力不濟……」

  「您不必自責，一切都託了幽靈的福。」警官露出奇異的笑容，「瓊斯女士，我們還在執行公務。」

  「好吧，請保持聯絡。」

  告別了表現得有些奇怪的警官，卡洛琳先找到了河道邊的赫克托，儘管他屢次下水救人，滑膩膩的皮膚沒有沾上半點水漬。

  「情況如何？」

  「還好太陽再次出現，事態沒有進一步醱酵。」赫克托說，「卡洛琳，你知道天空中的戰鬥是如何落幕的嗎？」

  卡洛琳搖了搖頭：「我一直在百貨大樓里，不太清楚。是【幽靈】乾的？」

  「不，最先向新巴比倫塔發起攻擊的人，是我們未曾目擊的一位神話級以上神秘者，但我見過這種能量波動……卡德納斯部長正是用這種方式，破壞了所有隔離室的束縛帶。」

  「什麼？」卡洛琳瞪大眼睛，「我不明白你的意思。」

  「別著急，繼續聽。」不善言辭的赫克托擺擺手，「然後，有人飛出來阻止那人繼續破壞。他來自一艘黑色船隻，【魔女】的老巢。」

  「自由神秘者們……阻止了災難？」卡洛琳驚道。

  「雖然不想承認，但事情結束時，我確信自己看到一道耀眼的銀光沖天而起，緊接著【幽靈】標誌性的綠色代碼一閃而沒，太陽就出現了。」

  繁多的信息湧入卡洛琳的腦海，她瞳孔顫抖地思索片刻，繼而開口。

  「換句話說，除了幽靈和魔女主導的神秘自由派系，其實迪特里市隱藏著一個可怕的神秘人，而它才是一些犯罪事件的罪魁禍首？」

  「恐怕是這樣的。」赫克托說，「卡洛琳，這群被我們通緝的人，說不定也在以他們的方式守護著城市。」

  「聖安尼洛夫基金會從來沒——」卡洛琳的話音未落，一道靈光閃過，她差點尖叫起來，「是研究部長！是她整理著通緝名單的資料！」

  「還有伊曼紐爾會長。他們兩位不停引導我們把所有事件向神秘自由派系靠攏，忽略了『或許幕後黑手另有其人』。」赫克托嘆了口氣，「卡洛琳，還記得上次的暴動嗎？」

  「永生難忘。」

  「卡德納斯部長到死也沒有用出那種破壞束縛帶的能力，所以他先前可能在利用神秘物品。那為什麼戰鬥結束時，沒人撿到這個物品呢？」

  「興許是一次性的。」卡洛琳說。

  「興許如此，也可能被研究部長拿走了。」

  「哦！」卡洛琳發出驚呼，「莫非他們與破壞新巴比倫塔的人私下勾結？」

  「我不確定，因此只想說……我們從未了解過這位被列為Alpha-002，遊蕩於迪特里市的幽靈。」

  卡洛琳陷入思考，半晌，訥訥地自言自語：「難道凡娜莎做錯了嗎？」

  「不要否定聖安尼洛夫的過去，但要想想未來該怎麼辦。【幽靈】非常的強大，遠非我們所能匹敵，可他不見得非得是敵人。」

  「你認為我們應該和【幽靈】合作？！」

  「在這次災難中，直面部門傾巢而出，然而目前為止，你接到有誰被幽靈或自由神秘者殺死的消息嗎？」

  「說起來，他們確實沒有獵殺基金會的成員。」

  赫克托悶悶地說：「只是個人想法。與其面對類似今天的強敵時無能為力，不如和幽靈談一談。事態將隨著『柯默思』的星軌接近越來越失控，單靠我們，遠遠無法保護這座城市。」

  「問題是【幽靈】願意和我們談嗎？」卡洛琳苦笑，「我們沒有任何值得他在意的籌碼……之前還像瘋魔一樣追殺他。」

  兩人沉默，一陣腳步聲響起。

  「卡洛琳，赫克托！」橘發的女性揮舞著手，「你們在這裡！有、有沒有得到我們隊長的消息？」

  「西蒙隊長？」兩人面面相覷，「沒有。通訊設備聯絡不上嗎？」

  「自從他昨天和會長一起離開後就毫無音訊了。」跟來的巴里補充道，「但我覺得迪特里市發生了這樣的災難，他不會缺席救援行動的。」

  「伊曼紐爾會長……」剛談到會長背叛基金會的猜測，卡洛琳的神色變得有些微妙，「沒記錯的話，西蒙隊長和會長以前是戰友關係。」

  「是啊，當時他差點把會長給……」赫克托欲言又止，轉移話題，「你們不要再找他了比較好。」

  「為什麼？」米希不爽地反問道，巴里也皺起眉頭。

  「為你的安全著想。」

  「隊長不會傷害我們的！」米希叫道。

  「唉，『夢境之主』一旦失控，連親生父母也照殺不誤。」卡洛琳無奈說，「況且，西蒙·羅伊德先生可是通緝名單曾經的Beta-003，【邪眼】。」

  …………

  放開生息全無的多麗絲冰涼的手，林安長長地吐出一口氣。

  終於結束了。

  這是個值得尊敬的對手，正如多麗絲期待的那樣，林安會一直記住她。

  記住她那火紅的身影和不屈的意志，以及永遠追求自由的桀驁不馴。

  靜默片刻，林安調出了剛剛獲得的【亞舍拉詩篇】。

  亞舍拉、阿斯塔特和阿納斯並稱為迦南萬神殿的三大女神之一，其中亞舍拉最廣為人知。

  她的主要的稱呼是母親女神和月亮女神，傳說還有常人難以企及的蠻力，可以發出無限量的力量。

  大約四千年前，在烏加里特城邦的神話中，她是主神埃爾的妻子，和丈夫生了共計70名孩子，組成了眾神的萬神殿，

  亞舍拉後來傳到了迦南地，成了生育女神，也受到希伯來等其他民族的崇拜，被描繪成一個裸體女性，是孕育和哺乳的象徵。

  迦南人將亞舍拉與聖樹聯繫起來，這種傳統被後來的希伯來人繼承，伊甸園故事中描述的「眾生之母」夏娃在某些方面模仿了亞舍拉，兩棵生命樹和知識樹也可能反映亞舍拉的崇拜。

  多麗絲顯然不是亞舍拉本尊，而是她的《詩篇》。

  迦南神話最重要的文獻就是他們用以記錄諸神的詩歌，正如《魔法大全》一樣，讓神秘者窺見了神明的一角，並加以利用。

  神靈和利用文獻借取他們力量的神秘者差距在於評級、能力和「被動」，例如西蒙的【沙利葉】，天生掌握靈魂守護、邪眼等能力。

  如果他是借用文獻的神秘者，這些能力則需要通過施展神秘術發動。

  《亞舍拉詩篇》僅僅記錄了亞舍拉一部分的殘影，就有如此威力，難以想像女神本人該掌握著多麼毀天滅地的能量。

  不過，林安認為真正的亞舍拉女神既應該早已和西臺諸神一樣失落在了時代長河，永遠不會有覺醒的那天了。

  祂們所處的年代太過古老，其形象通過各個文明傳播散播到世界各地，要麼面目全非，要麼融合重寫，沒法形成一套完整的「認知」，為現代人所理解。

  話說亞舍拉所誕生的年代是上次「柯默思」星軌完全交迭之際。林安想。

  那個時代會不會全員都是造像級？

  話說「神秘原型」最初又是怎麼誕生的呢？

  「那顆星球孕育了一個高級文明，它的住民是來自獨立的平行進化產物。」

  「是『柯默思』一方催生了雙向脈輪，為了和處於太陽系的另一文明取得聯繫……」

  這是約書亞抽屜的信件，來自【熙雍】一位叫「尼利」的女性成員。

  按照她的說法，很久以前似乎有個「柯默思」星人降臨了泰坦星，神秘者的故事就此展開。

  外星人，太古神祇，大洪水……

  它們之間有什麼聯繫？

  壓下紛飛的思緒，林安轉向多麗絲的面板，《亞舍拉詩歌》一共記載了她的兩種能力。

  一是【割喉之器】，之前多麗絲用來對付約書亞的半圓形青銅武器，使用「求知者」x1，「審判長」x2，「農耕之神」x1和「大地之主」x1召喚，投擲出去即可造成傷害。

  這種傷害無視源頭級以下的所有防禦和治癒能力，直接對本體造成致命的傷害。

  與西臺儀式不同的是，它需要林安主動扔出去，命中目標的哪個部位，就能割裂哪個地方。

  以前在基金會設施甩飛鏢的技能居然用上了。林安活動著手指。

  第二種叫【原始化身的賜福】，消耗「求知者」x1，「真理之神」x1，「欲望之母」x2，「大地之主」x2，「農耕之神」x1使用，效果是通過和亞舍拉溝通，讓她行駛一件神跡。

  怪不得每個西臺儀式都要「真理之神」，原來它們的本質是溝通遠古神靈，讓西臺諸神幫忙施行祭祀的效果。

  神跡是力量賜福，生育賜福，自由意識賜福三選一，效果持續到林安主動「拒絕」為止。

  看來承受賜福的時間裡需要付出某些代價。

  增加了兩種源頭級能力，林安對付同評級神秘者的手段更多了，但多麗絲的條目還有一個用處。

  「系統，溯源西臺儀式和迦南魔法！」

  提升系統的評級，這才是他最關鍵的目標！

  千年前分離的兩個民族神話，在此刻終於通過林安回到了一體。

  「你溯源了《魔法大全I：死靈、生育和黑暗的大地-西臺的崇拜儀式》和《生靈、背叛和光明的聖歌-迦南的異邦魔法I：亞舍拉詩篇》，新的條目《神秘百科大全第一冊》已收錄。」

  「經過你的見證，《第一冊》的圖鑑已解鎖，該條目下的神秘術效果已發生變化。」

  「通過『溯源』兩種條目，你完善了本百科的第一冊，使得【神秘百科大全】的評級提升到源頭A級。」

  「由於評級提升，【神秘百科大全】已新增了兩項功能。」

  系統播報著一連串提示音，不忘補充。

  「由於評級2提升，污染程度已重新計算。」

  它一邊說道，位於林安面前的面板緩緩變動，數據跳動，最終停在當前的狀態。

  【名稱】：神秘百科大全

  【評級】：源頭A級

  【輻射值】：12.4%

  【污染程度】：18.2%

  【介質】：求知者

  望著醒目的「A」級，林安既感到喜悅，又覺得一絲遺憾。

  「我還以為你會進化到造像級。」

  「非常抱歉，源頭A級已經是正常神秘評級上限。更進一步需要『提燈女神』的協助。」

  「怎麼個需要法？」

  「本百科尚未收錄『十二柯默思之神』的相關條目。」

  「統子哥，你能不能公開面板【名稱】一欄的真名？以及這個叫做《第一冊》的條目也是認知屏蔽後的代稱吧。」林安問道。

  「因你不知道百科的真名，故不予顯示。」

  多麼似曾相識的對話。

  沒想到《魔法大全I》的進階條目居然直接叫《第一冊》，聽系統的口吻，這並不是該條目的真實名字。

  《第一冊》沒有羅馬數字，說明它達到了類似「頂峰」的最終形態。

  評級提升固然是好事，卻給林安帶來了更大的疑惑——系統到底是什麼東西？

  不要真的是機械降神的「系統」啊，那也太不符合邏輯了……

  「你該不是一本外星人的筆記吧。」林安試探性地調侃道，「哪怕是我，也不知道『柯默思』語該怎麼發音。」

  「本百科是人類的智慧結晶。」系統淡淡地說。

  「奇怪的說辭。」

  林安拿它沒有辦法，轉移了重心。

  「也就是說，提升到造像級不止需要完善魔法大全的條目，還要和『提燈女神』這個介質產生交集？」

  「是的。」

  「我從沒遇到過『提燈女神』神秘者，每次獲取到這種介質的來源也很奇怪。」林安思考，「按照過往的經驗，它疑似和『至高神』有關……」

  將下一步的發展方向記在心頭，他轉向懸浮的【瓶中小人】。

  不止《亞舍拉詩篇》這個源頭級條目，瓶中小人暫時容納了《妥拉》，林安不知能不能利用意識同步的方式將其收入系統。

  白髮的迷你版少年漂浮，多麗絲殘存於世的最後氣息飄蕩，隱隱傳來少女的幽香，憂傷而空洞地瀰漫。

  林安剛想伸手，忽然一隻紫眼睛的蒼蠅飛過。

  「嗡嗡——！」

  隨著號角的鏗鏘之音響徹耳畔，多麗絲的氣息徹底消散。

  「啊哈，戰果歸於瓦爾哈拉神殿！」似曾相識的頑劣聲音響起，「又完成一次【熙雍】的委託，他們可得好好犒勞我一下！」(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