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七百四十章:真相

  外面下著雪,火鍋店裡熱氣撲騰,很快窗戶就附著了熱氣,這些熱氣將窗外的世界變得非常模糊和扭曲,我反而因此有了安全感,因為外面的人也看不清裡面的世界,我就不用太過在意自己逃犯的身份了。

  在茶小清往鍋里下菜的時候,我終於開口向她問了第一個問題:「你是怎麼找到這裡來的?……一直到現在,我都有一種在做夢的感覺,我不敢相信來的人是你……在發生了這麼多事情後,我覺得我們已經是兩個世界的人,這輩子都不會再有什麼交集。」

  茶小清停下了手裡的動作,她想說些什麼,但卻在沉默,我知道,對於她來說,這是一個很難回答的問題,因為她要說清楚自己來找我的動機;如果她覺得我們之間已經沒有感情或是緣分,她就不該來找我。

  片刻之後,她終於開了口:「是可可找到了我,她說你在短視頻平台給她發了私信,你現在的狀況很不好……」

  「她為什麼不來?」

  「如果我不來,她一定會來的……」

  稍稍停了停,茶小清又對我說道:「她還有一句話讓我帶給你。」

  「什麼話?」

  「她說,不管你多落魄,是什麼身份,她都是你最好的夥伴,最好的戰友,她永遠都不會放棄你,除非,你們之間有一個人不在這個世界上了。」

  「這是她的原話嗎?」

  「嗯,這是她的原話……她現在的情況也很不好,因為涉嫌商業欺詐的不是你一個人。」

  我的情緒有些激動,所以聲調也提高了幾分:「為什麼她也被牽扯進來了,我們到底欺詐了什麼,受害者又是誰?」

  茶小清輕嘆一聲,然後回道:「問題出在葉芷她們集團內部,因為可可之前那件事情,她們集團內部出現了很大的分歧,集團內部有不少股東都覺得這個投資存在欺詐行為,因為一旦可可個人的品牌崩壞了,他們的投資會存在血本無歸的可能……所以,有人懷疑是葉芷聯合我們這邊設了一個局,目的就是要侵吞這筆投資款,葉芷現在的麻煩也很大……當然,這些都只是表象,他們在乎的並不是什麼商業欺詐,是有人想藉機對葉芷發難,本身我們簽的合同,都是經過雙方法務部確認過的,說構成商業欺詐實在是勉強……之所以會被警方立案偵查,是因為有另外一股力量介入進來了,這股力量和葉芷在集團內部的敵對方形成了共同利益,所以,就有了現在這個局面……」

  茶小清的話讓我感到心驚,也讓我徹底明白了過來,我下意識做了一個吞咽的動作,這才開口問道:「你說的那股力量,是魏如先對不對?……他想借這個事件,把我控制起來,不給我出國的機會。」

  茶小清很是艱難地點了點頭……

  氣氛頓時就不對了,我恨的牙痒痒,茶小清的心裡卻左右為難。

  我確定,我們是很相愛的兩個人,可偏偏有這麼多相愛之外的事情,泯滅了我們的幸福感,也把我們弄得傷痕累累,我心裡很難過,但也不知道該怎麼去打破這一層壁壘。

  這明明是一個只屬於我們兩個人的小縣城,沒有打擾,只有一個火鍋店,還有好幾道暫時沒有下鍋的菜。

  我努力了平復了自己的情緒之後,這才又開口向茶小清問道:「可可現在怎麼樣?」

  「他們真正的目的不是她,她暫時沒事。」

  「那就好!」

  這個時候,先下到鍋里的牛肉已經熟了,茶小清用漏勺顛起好幾塊,並遞到了我的面前,這是我在經歷了飢餓之後,最想吃的東西,所以,她這個微不足道的舉動,深深感動了我……回想起來,我們真的已經很久很久,沒有這麼在一起吃過飯了。

  於是,我也默默從鍋里夾起一塊蝦滑遞到了她面前,記得,這是火鍋里她最喜歡吃的東西。

  ……

  吃完這頓飯,茶小清去結了帳,我就站在門口,等她出來以後,我們又並肩走在了空空蕩蕩的街道上,這就是小縣城的一個特點,只要到了夜晚,人氣就沒了;按理說,街上空空蕩蕩,樓里就應該燈火通明,可是矗立在街道兩邊的樓群,也只是零零散散亮了幾盞燈,我不知道縣城的人都去了哪裡,或者,這些高樓只是形象工程,高樓建了,縣城的形象也就立起來了。

  ……

  誰曾想到,在這樣一條冷清的街道上,竟然傳來了歌聲,循著歌聲看去,我們的對面有一個酒吧,裡面有一個很小的樂隊,正在唱著一首前些年特別流行的《去大理》。

  聽到這首歌,我莫名就想到了留在大理的楊思思,也不知道她現在過得怎麼樣;如果不是受制於自己現在沒有自由,我真的很想繞道去大理看看她,看看她是不是真的放下了……只要她肯放下,一定會過得很好,至少會比留在上海的葉芷和米高好,葉芷和米高已經被上海那座城市徹底困住了,那裡只有名利和冷漠的人際關係,以及無窮無盡的算計……大理多好啊,那裡有酒館,有自由,有開在洱海邊的客棧,還有風花雪月!

  我停下了腳步,駐足看著,我不是第一個停下來的人,酒吧的落地窗旁邊還蹲著一個年輕人,他是賣糖葫蘆的,貨架就在他的肩上,但我卻覺得這是落在他肩上的灰塵,他的這一輩子都要獻給這座小縣城了,沒有遠方,沒有奇遇。

  「是不是對生活不太滿意,很久沒有效果,又不知為何;既然不快樂,又不喜歡這裡,不如一路向西去大理……」

  酒吧里的歌手,嗓音滄桑,唱著,唱著,那個賣糖葫蘆的年輕人就開始掉眼淚,我很久沒有見過這麼感性的男人了,可是我不會嘲笑他,因為聽著這首歌,再想起自己現在的境遇,我心裡也很傷感,很無助……

  「餘味,我想吃糖葫蘆了。」

  我轉身看著身後的茶小清,心裡五味雜陳,這是她第一次像個小女人,問我要喜歡吃的東西,可是,我卻身無分文,如果我用她的錢去買,意義就變了。

  我又看了看那個賣糖葫蘆的年輕人,他肩上的那些糖葫蘆,被酒吧的燈光一照,就像是在夕陽下隨風搖曳的蘆葦盪,我也想吃了。

  ……

  「兄弟,能跟你做個交易嗎?」

  「什麼?」

  「我去過大理,我跟你講講大理的風景,還有在那裡生活的人,你給我一串糖葫蘆,成嗎?」

  「你真的去過大理?」

  我給他遞了一支煙,並幫他點上,然後便和他一起坐在酒吧的落地窗下,說起了大理的那些事情;我告訴他,那是一個人情世故最少的地方,但是能留在那裡的人,都是最有人情味的……我告訴他,那裡曾經有一個叫做「我在風花雪月里等你」的客棧,如果他去了大理,且願意打聽的話,會有人和他講那段和這個客棧有關的故事;留在大理的每一個人都有故事,他們都是生活遺落在大理的明珠……

  說著,說著,我就哽咽了,因為當我的故事完結之後,我也會成為生活遺落在廈門的明珠,我有我的朋友,我有我的愛情,我有我的故事;只是,我沒有米高那麼幸運,我愛著的女人,沒有像楊思思和葉芷愛著他那樣,也堅定的愛著我。

  她是我在這個世界上最愛的人,我卻不是她的最愛。

  ……

  我用自己在大理的見聞換了一串糖葫蘆,並將這串糖葫蘆給了茶小清,如果我們之間還有愛情存在的話,就是她從我手上接過糖葫蘆的這一個瞬間,我內心蕩漾,她情竇初開。

  我真的很想抱一抱她,在這個冷清的街道上,在這個飄著雪的夜晚。

  ……

  一個依舊不需要身份證的小旅館裡,我和茶小清各自坐在一張床上,我的手邊放著她在吃飯前給我買的香菸,她的手上抓著我送給她的糖葫蘆……

  就衝著這一包香菸,這一串糖葫蘆,我們都應該試著好好溝通了,至少,我不想再去責怪她在我和魏如先之間,選擇了魏如先。

  就在我想開口問她的時候,她卻先開了口,她輕聲對我說道:「常知樂已經和貝娜帶著那份證據去了北京……你很快就會自由了。」

  我目瞪口呆,半晌才開口問道:「常知樂為什麼會和貝娜一起去北京?」

  「貝娜是受害人的家屬之一,她跟常知樂去北京,會更有說服力!」

  「貝娜不值得信任,她就和汪曉一樣,只要魏如先給她一點希望,她就會隨時倒戈……」

  茶小清搖了搖頭,然後又在一陣沉默之後,回道:「她不會的,她是這個世界上最愛你的女人。」

  「不可能,你根本不知道她都對我說了些什麼……直到上次見面,她還在用很惡毒的話,逼我放過趙汗青!」

  「正是因為她愛你,所以她只能這麼做……」這次,茶小清沉默了很久之後才又說道:「那份錄音,是趙汗青擅自翻她的手機,偶然得到的……一直以來,都是趙汗青在逼迫她。」

  「不,你是怎麼了,為什麼要幫她說話,她不止一次用這份錄音威脅我,甚至比趙汗青還要過分。」

  「你聽我把話說完……她嫁給趙汗青以後,過得很不幸福,趙汗青不止一次對她施暴,因為趙汗青對她有恨,他知道貝娜只是把他當做一個替代品……趙汗青更恨你!」

  「她為什麼不告訴我?」

  「她怎麼敢告訴你,她太了解你,如果她把自己的境遇告訴你,你一定不忍放下她……她不想再虧欠你了,她想給你一個自由選擇生活的權利……所以,她就逼著自己留在趙汗青的身邊,並和趙汗青做一樣的事情,看似在傷害你,卻是為了撫平趙汗青對你的恨……」

  這個時候,我終於想起了一個細節,在我決定和他們玉石俱焚的前一個晚上,我約貝娜見了一面,當時,她戴著帽子和口罩,我沒有想太多,現在才知道那是她為了掩飾被家暴的痕跡;如果,那天晚上她告訴我實情,我一定會去殺了趙汗青這個禽獸!

  「如果貝娜有什麼錯的話,就是她看人的眼光實在是太差了……貝娜說,你是她唯一看對的男人,無論如何,她都希望你能獲得真正的幸福……最後報案的那個人,也是她自己……因為她發現魏叔找到了趙汗青,她知道魏叔會利用趙汗青做出對你不利的事情,她就自己報案了……你們最後一次見面,她要求你放過趙汗青,實際上就是為了讓你徹底死心,徹底恨她,然後讓她自己徹底在你的世界裡消失……她做到了,現在只要說起她,你只剩下懷疑和怨恨……」

  我徹底沉默了。

  茶小清也沉默了,很久之後,她才輕嘆一聲,又說道:「她的眼光,其實也沒有她自己說的那麼差,趙汗青是真心愛她的,他對貝娜的恨,都源自於愛……所以,在進去以後,他主動承擔了所有的責任,沒有把貝娜也陷害進去。」

  恍惚中,我又想起了自己和貝娜之間的那些過往,我的眼淚落了下來,眼淚落的有多狠,我和貝娜之間的落幕,就有多唏噓……

  我閉上眼睛,抹掉了眼淚,然後又在一陣沉默之後,說道:「聽了說了這麼多,我真的覺得自己很廢物……我什麼都沒有做,一直是你們在運籌帷幄。」

  「不,你是做的最多的那一個,也是犧牲最大的那一個……如果不是你吸引了魏叔的全部注意力,常知樂和貝娜不會很順利的到北京……魏叔,他……」

  茶小清痛苦的搖頭:「他已經徹底迷失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