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七百零四章:父母之命

  我捏扁了已經沒有了啤酒的易拉罐,在我起身的同時,也接通了這個來電,這是一個炸彈號,所謂炸彈號,等同於撲克遊戲裡的炸彈,會有一連串重複的數字,這也是我覺得似曾相識的一個重要原因。

  「你是哪位?」

  對方笑著回道:「這麼快就忘了我這個朋友了?」

  在我的朋友圈裡不缺乏一些迷信數字的成功人士,於是我試探著說了一個名字。

  對方有些不高興了,他回道:「我自認為自己是個很有特點的人,而且我們也不止接觸過一次,竟然沒有在你的大腦里留下印象,看來,我要重新審視自己了。」

  因為這次說話比較多的緣故,我終於通過聲音辨別了出來,我帶著些許歉意對他說道:「聽出來了,你是常知樂吧……好久沒有聯繫過了,所以沒有第一時間聽出來。」

  常知樂倒是灑脫,他沒有過多計較,只是說道:「存一下號碼嘛,說不定以後會經常聯繫。」

  「行,一定存。」

  「出來喝一杯吧。」

  最近這些日子,我的行蹤一直飄忽,我不知道常知樂,為何如此篤定,在他想和我喝一杯的時候,我們就能喝上酒,至少,我們要在同一座城市,才具備一起喝酒的條件。

  基於這樣的疑惑,我向他問道:「你知道我在哪兒?」

  「想知道你在哪兒一點也不難……現在是五點半,這樣吧,咱們七點半在環島路上的大排檔見面,再不去大排檔喝酒,冬天就要來了。」

  常知樂既然說到了環島路,那就已經等於確定了我在廈門,他到底是怎麼知道的呢?難不成,他跟我們公司的某人有聯繫?可即便是我們公司的人,也不是全部都知道我回廈門了。

  這大概就是大人物身上自帶的神秘色彩吧,說故弄玄虛也行,總之,不管是魏如先還是常知樂,都不太願意明明白白的與人溝通,他們總是喜歡在無形中設置這麼一點障礙,讓你去猜,去忐忑。

  不過,我對常知樂並不反感,因為直到現在,我也沒有在他身上感受到明確的敵意,我只是很忌憚他的身份,因為他是連魏如先都想去巴結和依附的人。

  有時候我也很想窺視他這類人,到底以一種什麼樣的方式在這個世界上生存著,可就如同凝視深淵,在我還沒有看見眉目的時候,深淵裡的他就已經把我給看透明了,比如現在,我真的想不明白,他到底是通過什麼途徑知道我在廈門的。

  ……

  此時,已經接近深秋,廈門的氣溫雖然還沒有明顯往冬天過度,但夜晚卻比夏天的時候要來得早了很多,六點半的時候,天就已經黑透,我放眼看去,除了城市的霓虹,就是海面上的漁火,在散發著光亮,而我就被夾在兩者之間,忽明忽暗……

  對於一個自稱孤獨的人來說,還會有比這個更好的藏身之地嗎?

  沒有了,只要我刻意去避開這些光亮,就沒有人能發現我,沒有人能發現我,孤獨於我而言就不可怕……

  真正可怕的是那種求而不得的心情,我很想在這裡找一個沒有光亮的地方,茶小清就在我的身邊,她靠著我,我摟著她,我們一起吹著海風,即便什麼都不說,內心也是充實的。

  我想她了,在無邊的黑暗裡,特別空洞的想著,我們什麼都做了,唯獨沒有在一起生活過,愛情是需要細節的,所以,我只能空洞地想著,想著我們一起逛街是什麼感覺,想著我們坐在海邊,我說笑話,她開懷大笑的樣子;想著一起去旅行;想著,我們有了一個家,我們會因為裝修意見不同意而產生爭執……

  想著、想著,我的內心便湧現出一種很奇異的感覺,仿佛茶小清這個人就是虛構的,她只能活在我的夢裡和幻想中,我雖然愛她,可是她卻無法在我的世界變得真實而豐滿……真實的卻是貝娜、唐果、可可這些女人……

  我不愛她們,只愛茶小清……

  細細想來,這是一種很可怕的現象,我好似畏懼一切真實的人和東西,從做那個夢開始,我就愛上了虛幻的感覺……

  比如在水面搖晃的倒影,鏡子裡的花朵,在燈罩里閃爍的霓虹,以及在城市之中吞吐不休的空虛感……還有茶小清!

  難道,我的抑鬱症在那個時候就已經開始萌芽了?

  我用力搖了搖頭,趕忙制止了這些瘋狂的想法……

  我起身,看了看時間,已經是夜晚的七點二十,我就在環島路上,離大排檔聚集的那片地方,大概有一公里的距離,我該去赴約了。

  ……

  七點半,我準時到達,然後選了一個離海邊最近的大排檔,常知樂也很準時,我剛坐下,還沒來得及挑海鮮,他就來了……

  他一定很想喝酒,他的手上提了兩瓶茅台酒,如果一人一瓶的話,很可能會超出我的酒量;就白酒而言,心情不好的時候,我能喝六兩,只有心情好的時候,我才能喝到一斤。

  我心情不好,即便跟我喝酒的這個男人,名字里有「樂」這個字。

  ……

  常知樂將酒放在了桌面上,他環顧四周,然後對我說道:「選的地方不錯。」

  「天黑了,其實沒什麼區別。」

  「沒必要太消極,在海邊喝酒,不一定要看海,聽海浪聲也行……你看這浪,都快撲到腳下了。」

  說完,常知樂打開了帶來的酒,然後又對我說道:「我請你喝酒,你請我吃海鮮……誰都不吃虧,才能常來常往。」

  我看著常知樂,他又不明明白白的說話了,我得聽一半,猜一半;我不喜歡這種感覺,索性直言問道:「常來常往這事兒先放一邊……我挺好奇,你今天約我出來喝酒,是為了什麼事情?」

  「看不出來,你是個急性子。」

  「有時候慢,有時候急,偏偏碰到了你這麼一個喜歡賣關子的人……我不覺得你約我喝酒,只是為了敘舊。」

  「你覺得咱倆算得上有交情嗎?」

  我看著常知樂,他自顧自倒了一杯酒,然後一飲而盡,這杯子就是我們平時喝水的杯子,可謂量大,也不知道他這么喝酒,是開心還是不開心。

  一陣沉吟之後,我終於開口對常知樂說道:「交情這東西就像你說的,得常來常往才會有,如果沒有記錯,我們見面的次數,屈指可數。」

  「也是,那我就不繞彎子了……」

  我盯著常知樂,他捏著空杯子轉了一會兒之後,直視著我的目光,說道:「我和茶小清要結婚了,父母之命,不敢違背。」

  我的大腦一邊空白,繼而又嗡嗡作響;雖然,我已經有了類似的心理準備,但當我真的聽到這個消息的時候,我的心就像被野火燒過,既疼又一片荒蕪。

  也直到這個時候,我才覺得茶小清變得真實了;我瞬間就想到了很多她和常知樂結婚後的場景……

  可是,當我把茶小清放在自己的世界裡,我卻無法把這種的場景想的具體又豐滿。

  她註定不屬於我嗎?

  我也註定不可能愛上那些可以在我的世界裡真實的女人們嗎?

  如果答案是肯定的,那這就是這個世界上最無藥可救的孤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