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聽見可可的助理說直播已經開始了，心裡便產生了一種大勢不可阻擋的無力感，我放下了手機，失神地盯著窗外看了很久，只感覺那個我自以為很熟知的女人，忽然變得陌生了起來……她明明那麼膽小，尤其面對事業的時候，她是可以寄人籬下並忍辱負重的，她比誰都更害怕現在擁有的一切。
那她現在這麼做，到底又算什麼？
……
我打開了直播，跟以往的直播不一樣，直播間顯得有些冷清，只有可可一個人坐在一張普普通通的辦公椅上，直播的鏡頭也沒有以往那麼專業，乍一看，就像一個懷揣著網紅夢的女人，把自己的房間當成是夢想的起點，只有一個支架，一個鏡頭……
這一刻，我仿佛看到了她最初的樣子，她放棄了豪華的直播台，支撐著她的，就是一張普普通通的辦公椅。
漸漸，我忘了她是我親手培養出來的帶貨一姐，甚至覺得她今天的穿著打扮不夠得體，她怎麼可能紅的起來。
直到，我看見觀看人數突破了三萬，我才又回到了現實中，如果不是頂級主播，不可能在直播剛開始便吸引如此多的觀看人數，我知道這就是此時的可可想呈現給所有人去看的狀態……沒有人規定，頂級主播就一定要是一副被包裝過的樣子，她有權利選擇這樣的打扮和場景。
底下的評論區已經開始炸了，但可可依舊低著頭，她沒有看鏡頭，更沒有看評論，她似乎正在醞釀著什麼。
……
直到這個時候，米高才察覺到了我的異樣，他向我問道：「發生什麼事情了？你這表情看上去陰晴不定的。」
「可可自己開直播了，之前完全沒有這樣的計劃……」
米高的神色也變得緊張起來，這雖然關乎不到他的利益，卻決定了葉芷在集團的威信，他的緊張當然是因為出於對葉芷的關心，如果不是有葉芷的緣故，他未必會像現在這麼用心。
「她想做什麼？」
我大概能猜到可可的用意，但在還沒有確定之前，我不想說亂了軍心的話，於是，短暫的沉默之後，我開口對米高說道：「我不知道，但這絕對是一個反常的行為……她很可能會做出我們預料不到的事情。」
米高應了一聲，然後便坐到了我這邊，跟我一起看著手機畫面里的可可，可可依舊低著頭，評論區已經有粉絲開始抱怨，但熱度卻一直不減，就在我和米高說話的間歇間，直播間的人數迅速攀升到了四萬。
人數越多，我越緊張。
這時，米高又向我問道：「現在還能阻止她嗎？她可不能胡來，尤其不能說她和譚丙坤的事情，她一說，就代表楊主任對其他幾個領導失約了，這事兒恐怕很難收場……葉芷那邊的困境我很清楚，這是她掌握控制權後，做的最大的一筆投資，如果這筆投資失敗，剛剛站穩腳跟的她，肯定會被那些老東西們口誅筆伐的，甚至會藉機剝奪她的控制權。」
「我明白……但是她把直播間的門給反鎖了。」
「撞開啊！」
「直播已經開始了，如果現在撞開的話，那就真的會變成一場直播事故……而且，直播室的門是撞不開的，當時就是擔心出現直播事故，避免閒雜人等亂入，所以直播室的門都是經過特殊處理的。」
米高靠在椅背上，頓時就泄了氣……
我心裡更是緊張，但事情已經發展成這樣，只能強迫自己耐著性子，靜觀其變。
……
可可不說話的異象，徹底激發了粉絲們的好奇心，這時，直播間的觀看人數已經飆升至６萬，而且還在呈持續上升的態勢。
就在我想著她要怎樣才會開口的時候，她忽然抬起了頭，看著面帶笑容，卻兩眼含淚，她看了看手機屏幕，終於開口說道：「大家一定很好奇，我為什麼會沉默了這麼長時間……我不是在故弄玄虛，我只是不確定，不確定心裡到底有沒有足夠的勇氣去承擔即將會出現的後果……因為，接下來我要說的事情，一定會徹底顛覆你們對我的認知，甚至是對這個行業的認知……我不是一帆風順走到現在的，在沒有出名前，我就是縣城裡一個默默無聞的丫頭，這個丫頭對生活充滿了野心，可是卻沒有足夠的才華來支撐這種野心……是的，我的故事就是在這種矛盾中開始的……」
說完這些，可可又陷入到了沉默中，我卻恨不能跟著手機網絡飛到她的直播間，制止她，現在制止還算不晚，此刻，我已經完全確定她想做什麼了。
可可拿出一張紙巾擦掉了眼淚，然後又笑著說道：「餘味，你在看這一場直播嗎？……你一定在的，而且你會是那個比我更緊張的人……別害怕，我也不害怕，人總要為自己的過去負責，我已經做好承擔後果的心理準備……我不想你在唐果面前自責，更不想你因為這種自責而加重抑鬱症的病情……因為沒有人比我更了解你面對抑鬱症時的痛苦，我想你好好活著，不要虧欠了任何人……這是我唯一能為你做的，我知道這很自私，但我顧不了這麼多了……這一路磕磕碰碰的走過來，我不得不正視，你就是我在這個世界上最在乎的人……我的家庭，還有社會不能給我的，你統統都給了我，是你給了我第二次生命，讓我能夠堂堂正正的在這個世界上活著……」
聽完可可的這番話，我的大腦徹底一片空白了，我不知道是該感動，還是恐懼！
「我承認，我是個壞女人……在我剛到杭州的時候，我就費盡心機的去接近那些有錢人，我覺得我能在他們身上得到我想要的……譚丙坤就是其中之一……」
在可可說到譚丙坤這個名字的時候，評論區已經徹底失控，有人驚訝，有人等著吃瓜，更多的是在罵可可，因為隨著輿論的發酵，所有人都知道譚丙坤的品性，可可有心攀附譚丙坤，那一定也是譚丙坤的玩物之一。
「我想，大家都已經知道了譚丙坤的為人，我不是沒有想過，趁機把髒水潑到他的身上，說自己是被逼的，是受害者之一……但今天，我決定直面最真實的自己……我是心甘情願跟著譚丙坤的，就算他不強迫我，我也會跟著他，因為他身上有我最想要的東西……雖然在跟著他的過程中，被他虐待，被他毆打，我都沒有想過要放棄……直到一個叫董芒的男人出現，準確說，他叫餘味……就是給我第二次生命的那個男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