夢終究是夢,哪怕細節展現的再清晰,也擺脫不了荒誕和離奇的本質,在我意識到這是一場夢的時候,我便忽然在睡夢中驚醒了……
我睜開了眼睛,但四肢還是僵硬的,我就這麼一動不動的躺在床上,直到老余喊我,我才動了動嘴,告訴他,我已經醒了。
在這之後,我便開始反覆想著那個夢,我不知道這是不是一種暗示,或者,夢裡呈現的是與現實相反的一面……
不管是暗示,或是完全與現實相反,似乎都不那麼盡人意,我不想自己變成碎片,也不想茶小清和貝娜中的任何一個人過得不幸福,於是,我又說服自己,這就是一個夢,既不與現實對立,也沒有什麼暗示。
我點上一支煙,就這麼躺在床上吸著……
「餘味,你這一大早的吸什麼煙呢……趕緊起床吧,不是說好早上陪我一塊去菜市場買菜的嘛。」
「這就起。」
「我給你做早飯,你想吃什麼?」
「你給我煎倆雞蛋就行,牛奶有嗎?」
「牛奶沒有,豆漿門口就能買到,我去給你買豆漿,咱吃完就趕緊去菜市場,去晚了,就買不到新鮮菜了,那幫老頭老太太特別會挑。」
「學校這麼多人,你怎麼不直接和菜販子拿貨?」
「你傻了不是?現在學校已經放暑假了,就剩下幾個從偏遠地區來的老師沒回去,我只負責他們的伙食。」
我這才反應過來,一個多星期前,學生就都已經放暑假了,由此可見,現在的我,活的是多麼的封閉,自從有了抑鬱症以後,我就一直活得很封閉,我好像把自己關在了一扇門的後面,滿目儘是痛苦和不幸……我想試著在今天打開這扇門,事實上,我已經具備了這樣的條件,因為昨天晚上就沒有失眠,在這之前,我已經被失眠困擾很久了……
說起來,老余還是能治癒我的,因為來到他這裡,我會把自己的視野縮的和他一樣小,我願意去想中午要吃什麼,晚上要不要喝點酒類似這種微不足道的小事情。
我暫時不想回上海了,我想在這裡休養幾天,不是養身體,就是修養精神。
……
老余去給我買豆漿了,我趁著這個空隙,洗漱了一下,然後又掃了地,扔掉了老余攢的垃圾……
老余還沒有回來,估計是早餐店的生意好,要排隊,就在我想去看看的時候,我的手機響了;最近,我對所有來電都特別敏感,因為不知道哪個電話就是貝娜她爸打來的……
我趕忙退回去從床上拿起了電話,看了看來電歸屬地,卻顯示是上海,我帶著些許疑惑接通,對方是個女人,她向我問道:「你好,你們家是不是養了一條狗?」
我立馬想到了魚乾,當時我和貝娜到上海的時候,把它也帶上了,這段時間,我們一直把它養在可可暫借給我們住的那套房子裡;這次,我因為是坐飛機回來,不方便一起帶著它,就給它留夠了三天的狗糧和水,我想著今天下午就給可可打電話,讓她把魚乾接過去養幾天,我就不用那麼急著趕回去了。
「嗯,你是哪位?」
「我是澳元國際的物業,你是不是出去的時候,沒有把門窗鎖嚴實?你們家狗從樓上掉下來了,今天早上被小區裡的人發現了……」
我的頭皮發麻,在我心中,魚乾已經是我的家庭成員,也是我非常親近的朋友,我總是會在飯後帶著它去海邊散步,它的調皮,它的陪伴,它有時候會像孩子一樣看著我,對著我搖尾巴,這些都在我的心裡留下了深深的烙印,它也是我送給貝娜為數不多的禮物之一,貝娜把它寵的就像個小孩子……
「你……你沒有看錯吧……小區里那麼多養狗的。」
「你們養的是不是一條雪納瑞?」
「是,小區里養雪納瑞的也不少。」
「你養的是雪納瑞就沒錯了,今天早上發現了狗的屍體,我們就問了很多住戶,你們樓下鄰居跟我們說,昨天夜裡一直聽見有狗在扒紗窗的聲音,她早上站在陽台上看了看,紗窗破了一個洞……肯定是你們家狗沒錯了……我給你打這個電話,就是想通知你回來把狗的屍體給處理一下……你是出遠門了嗎?」
我的心像是被什麼尖銳物給刺中了,先是隱隱作痛,然後便疼的難以呼吸,魚乾離不開貝娜,把它關在屋裡這麼久,它一定以為我和貝娜不要它了,所以才會急著出去,狗的世界裡只有主人,可是我和貝娜卻都把它給遺忘了,尤其是我,我在走的時候,竟然沒有好好檢查一下門窗。
我不知道電話那頭的物業是不是理解我此刻的心情,她在我的沉默中,又說道:「你要是出遠門了,暫時不方便回來,我們就幫忙把屍體給處理了,最近天氣太熱,半天就能有味兒……」
「別……等我回去,務必等我回去……我現在就買機票,我自己回去埋它。」
「呃……行吧,但是你真的不能回來太晚……」
「不會,我這就買機票,中午之前就能趕到。」
……
結束了通話,我什麼都顧不上了,提著自己的行李包就往外面跑去,路上,遇到買完豆漿回來的老余,他跟在我後面喊,也沒有能喊住我,我只是跟他說,公司那邊有急事。
……
我趕在12點之前到了上海,然後在物業那裡領到了狗的屍體,物業讓我不要埋在小區里,怕滋生細菌……我提著裝著屍體的袋子,一路往偏僻的地方走,直到遇見一個做了景觀,但也已經被徹底荒廢的人工湖才停了下來。
我一連抽了好幾支煙,心中又是自責,又是傷心,我不至於為了一條狗痛哭流涕,但是心裡難受的程度,卻堪比那些能讓我痛哭流涕的事情。
我不知道自己已經在湖邊坐了多久,我一直在想著和這條狗有關的所有畫面,只要一想到它還是小奶狗的模樣時,我就心痛,想起它在海邊奔跑撒歡的樣子,更加心痛……
天色已經漸漸昏暗了起來,半天沒有再響過的手機,又在我手邊響了起來,這是貝娜給我發來的信息,即便她已經和趙汗青結了婚,但她還是放不下這條從出生兩個月就開始陪伴著她的狗……她說,她對我別無所求,只希望以後能代替她照顧好魚乾……
成年人的崩潰就在一瞬間,我放下手機,深深埋著頭,然後眼淚就掉了下來,最後失聲痛哭!
我很久、很久都沒有抬起頭,直到有人在我身邊坐下,並輕聲向我問好……
我抬起頭,淚流滿面地看著……
我做夢也沒有想到,此刻坐在我身邊的女人竟然是茶小清……在我被痛苦折磨的痛不欲生的時候,她終於出現了一次,雖然我還不知道她是怎麼找到這裡來的……
夜,就這麼來了,燈也在同一時間亮了起來,照亮了周圍,也在我的精神世界裡照出了一片空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