老余心裡什麼都明白,他一定也是覺得貝娜這麼做不對,所以才陷入到了沉默中;這一次,貝娜沒有給別人勸她的機會,就和趙汗青領了證,在她自己都把後路給斷了的前提下,旁人除了說她傻,也沒有什麼可說的,但她是老余和我媽都認可的兒媳婦,所以,傻這樣的話,老余也是不忍心說出口的。
半晌,老余才開口對我說道:「我跟這個趙汗青沒怎麼打過交道,但是你老丈人過生日那次,他當著所有人的面向娜娜求婚,我就覺得這個小伙子不簡單,這得多豁得出去吶,你餘味就做不到,這樣的小伙子要麼野心很大,要麼就是愣頭青……我在這農民工小學也待了有一段日子了,可從來沒聽誰說這個趙汗青是個愣頭青,這個學校從校長到做保潔的,都說他年輕有為,明年,學校校長就要退休了,都說他會接替這個位子,成為新的校長,別看這農民工小學又小又破,但它也是一個濃縮的社會啊,沒點手段,能在二十多歲的年紀,就做到學校的一把手?」
稍稍停了停,老余又對我說道:「娜娜家,雖說家道中落了,但是瘦死的駱駝比馬大,再不濟,家裡的那些親戚資源都還在啊,聽你老丈人說過,你丈母娘那頭就有一個親戚是教育廳的二把手,既然趙汗青也是從事教育行業的,這對他來說,就是最好用的資源。」
我在一陣沉吟之後回道:「既然娜娜都已經和他領結婚證了,我也不願意把他想的太有心機……娜娜臨走之前,給我留了三百萬……我們結婚的時候,收了不少彩禮錢,還有娜娜平時攢下的零花錢,加起來一共有五百萬,這三百萬就是從這五百萬裡面拿出來的,我肯定不能要這三百萬,娜娜現在不跟我聯繫,所以在來你這裡之前,我給趙汗青打了電話,讓他拿走這三百萬……但是他沒有要……如果,他真的像你說的那麼有野心,怎麼可能會拒絕這三百萬,這可不是三萬,想點辦法或者勤快點就掙到了。」
老余端起杯子喝掉了裡面的白酒,然後咂嘴對我說道:「正是因為不要,才顯得這個人城府深,能隱忍……你不要什麼事情都看表象……人人都喜歡拜佛,你說我們拜的到底是佛,還是心裡的欲望吶?……你好好想想。」
我陷入到了沉默中,沉默是因為老余又用一種智者的方式向我展現了人性里不美好的一面,可即便他說的都是真的,我還能為貝娜做些什麼呢?難不成逼著她和趙汗青離婚,讓她做一個三婚的女人?
我突然很想和未來的自己來一場對話,讓他告訴我,未來的世界到底發生了些什麼……
我真的很想知道我們這些人的結局,茶小清會不會嫁給常知樂,成為魏叔的政治工具;我能不能順利從無人區里走出來;還有貝娜,離開我以後的她,幸福了嗎?她家的命運又能不能被改寫?
恍惚中,老余再次開口對我說道:「這麼好的酒,我也捨不得一次喝完,留著你下次回廈門的時候再喝吧,今天就喝到這兒,明兒你要不急著走的話,跟我一起去菜市場買菜……生活中哪有那麼多煩惱吶,就像我,我的煩惱都在這菜籃子裡,我就怕買的菜不新鮮,就怕那些菜販子缺斤少兩……除了這個,我什麼都不想操心,也沒有能力去操心,所以,你要是覺得自己煩惱太多,就試著把自己的生活圈收縮一下,你要什麼時候能把生活圈收的像我這么小,你也會跟我一樣活得自在。」
我苦笑一聲回道:「我要真把自己的生活圈收的跟你一樣小,你們又該怪我沒本事了,沒有圈子,脫離了社會,還怎麼去賺錢吶。」
「無妨,你馬上不就一個億到手了嘛,夠你活一輩子了。」
……
喝完酒,老余便自顧自睡了,他依舊邋遢,這麼熱的夏天,竟然不洗澡,非說自己下午的時候洗過了,他來這裡承包廚房,還真是過上了瀟灑的日子,要是在家,我們可不會讓他這麼邋遢,他一天不幹活,不把屋子打掃乾淨了,我媽輕則數落他一頓,重則是要開口罵的。
老余睡在下鋪,我睡在上鋪,聽著他的打呼聲,我遲遲不能入眠,於是又換上衣服,走出了他的宿舍;我在街邊找了一個理髮店,剪短了頭髮,雖然沒有刻意去做髮型,但看上去也比前些日子要精神了些。
是的,我把老余的話聽了進去,試圖從這些微不足道的小事中,去尋找一些滿足感,我真的找到了,沒有了那些亂糟糟的頭髮捂住自己的腦袋,就連吹過來的風都是清爽的。
……
沿著環島路走了一會兒,我又給貝娜的舅舅打了電話,我決定把這三百萬給她舅舅,舅舅是個值得信任的人,這段時間,他是除了我和貝娜之外最操心的那一個了,可惜,這水太深,就算他想了很多辦法,也沒有能夠改變目前的局勢。
電話接通後,我喊了一聲「舅舅」。
「這麼晚給我打電話,肯定是有事兒了?」
「家裡這兩天怎麼樣?」
舅舅苦笑一聲,回道:「還是老樣子,只要你爸不回來,這局勢就不會有什麼變動……現在最難受的應該就是你媽了,聽說前兩天已經被轉移到了拘留所,每天就是吃幾個饅頭,她可從來沒有受過這份罪。」
「您是不是也覺得我爸該回來?」
「水太深,這事兒難說……」
一陣沉吟之後,我又轉移了話題說道:「舅舅,你待會兒給我個帳戶,我這邊有三百萬轉給你,這三百萬是娜娜給我的,但是我不能要這筆錢,你先替娜娜保管著吧。」
「她的錢不就是你的錢嗎,幹嘛弄得這麼生分?」
「舅……這事兒我不知道該怎麼和您開口,您先給我帳戶吧,等找個適當的機會,我再和您解釋。」
貝娜她舅先是陷入到了沉默中,然後又用很低沉的語氣對我說道:「你跟我說實話,你是不是已經和娜娜離婚了……今天下午,娜娜給我打了電話,她在電話里就跟我說了不少莫名其妙的話,說什麼讓我們尊重她的選擇,還讓我們以後不要再和你聯繫了,現在你又跟我說這些,我估計你們八成是離婚了。」
舅舅是個有閱歷的人,肯定是瞞不住了,於是,我懷著很沉重的心情對他說道:「是離了,所以,我不能要這筆錢……」
「那她和那個趙汗青是怎麼回事,她在電話里讓我找關係,把趙汗青調到漳州去做老師……以前這趙汗青可是在她爸生日宴上和她求過婚的,按道理,她應該要對這個趙汗青相當避嫌才對。」
「咱們不談這些,舅舅……我給您打電話,就是想把這筆錢給您保管,我沒有其他什麼意思。」
當這層窗戶紙被捅破,舅舅就開始不罷休了,他又向我問道:「她是不是和那個叫趙汗青的好上了?……我不喜歡這個人,前段時間,他還跑來找過我,說他想做什麼線上教育,想要借用我在教育行業的資源……我和他無親無故,這也不是一件舉手之勞的小事兒,他來找我,合適嗎?……我生平最怕和這種有野心又豁得出去的人打交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