排擋門口討價還價的聲音,明明很嘈雜,可是我的世界卻陷入到了寂靜之中,我的眼睛裡只有那個站在沙灘上的背影,她的身後有一連串來時留下的腳印,我站在低處看過去,產生了一種很神奇的視覺效果,腳印連接著夕陽,她像是從夕陽里走出來的女人,自帶光環,把整片沙灘都映成了金黃色。
又是一陣海風吹來,吹動了她白色的長裙,白色的衣服接近透明,我好像又看到了夢裡的那個場景,一個穿著透明衣服的女人,站在一望無際的草地上為我唱著歌,那首歌的名字叫做《七點零五分》,她毫無保留的樣子,把我的心都弄酥軟了。
我想:除了茶小清,這個世界上不會再有第二個女人能給我這種感覺。
可是,相比於初次見面的茶小清,她也變了,她沒有穿冷淡風的衣服,也沒有讓自己的頭髮垂在肩上,她竟然紮起了丸子頭,搭上白色的長裙,讓她看上去像是一個亭亭玉立的少女,唯一沒有變化的,是站姿,還有她獨特的氣質,如果不是因為這兩個特徵已經深深刻進我的心裡,我根本不敢去認她。
……
我按滅了夾在手上的香菸,然後逆著人流走到了她的身邊,我喊了她的名字,她回頭看著我,我沒有認錯人,她就是茶小清,我看著她那張熟悉又陌生的臉,再想開口說點什麼,卻哽住了喉……
「你不是有事情來不了了嗎?」
「沒有想到,你會這麼打扮自己。」
我們的對話完全不在一個頻道上,但說的卻都是自己關心的事情,我很在意她的打扮,因為穿著的風格,有時候就代表了自己的心情,那麼,此時的她,到底是什麼心情呢?
看上去不錯,但是她站在我面前的樣子,卻顯得有些孤獨……
「就你自己一個人嗎?」我四處看了看,又向她問道。
「你還沒有回答我的問題。」
我笑了笑,問道:「什麼時候變得這麼計較了?」
說完,我又點了一支香菸,也不是特別想抽,就是想藉助一樣東西,讓自己顯得自然一些;我不可能,剛見到她,就擺出一副要死不活的樣子,然後告訴她,因為她的離開,我活得是多麼、多麼的痛苦……
茶小清不言語,但是她卻解開了扎著丸子頭的皮筋,於是一頭長髮又落在了她的肩上,而我也因為她的這個舉動,找回了一絲絲熟悉的感覺。
「是不是我不解釋一下,我為什麼會在這裡,你就不打算開口和我說話了?」
茶小清轉頭看著我,她態度很是堅決的回道:「是。」
「你扎丸子頭,其實挺好看的!」
茶小清不再看著我,也就是這一瞬間,海風吹亂了她的頭髮,這讓我連她的表情都看不到了,可是,我真的不知道該怎麼解釋。事實上,我和魏叔打完桌球後,就一直在這裡,沒有離開過,但是,我沒有想到她會來,畢竟,我已經給她發過信息,說自己不會來了,而且,魏叔也說了,晚上他會帶著她另有安排……怎麼看,她都不該出現在這裡。
「好吧,我說,你別不理我。」
我深吸了一口煙,再次與茶小清對視著,半晌才開口對她說道:「我這次回廈門,是為了一個朋友,他擺攤的時候跟城管發生了衝突,致人輕傷,所以被公安局刑事拘留了。這一天,我一直在跑這件事情,剛剛接到電話,說趙師傅已經被放出來了,我想去看看他……至於,我為什麼會在這裡,我也不知道,可能就是單純的路過吧,最近,我老是會習慣性恍惚,很多事情會突然想不起來。」
說完,我笑了笑,然後又說道:「可能是傻人有傻福吧,沒想到你也來了……好久不見了。」
就在我想像著茶小清會和我說些什麼的時候,耳邊忽然傳來了一陣腳步聲,聲音越來越清晰,我的心也隨之收緊,我覺得正在向我們快速接近的那個人是她的新男朋友,我和茶小清一起轉頭看去,卻看見那個沿著斜陽,蹦蹦跳跳向我們跑來的人是潘甜甜。
她先是給茶小清遞了一瓶可樂,然後又對我說道:「口是心非的男人,你不是說你不回來嗎?」
這是我第一次同時看到潘甜甜和茶小清,兩個人談不上有多麼的相像,但是五官中的眼睛卻非常相似,難怪潘甜甜會一直給我一種親切的感覺,只是我自己沒有把她和茶小清聯想到一起,畢竟兩個人不同姓。
「說啊,為什麼說了不回來,還回來了?」
我只顧著吸菸,也不言語;潘甜甜到底是我的愛徒,雖然心裡對我有怨恨,但是在茶小清面前,她還是站著我這邊的,她又轉而對茶小清說道:「姐,我用我的人格保證,接下來我說的每一句話都是實話……我跟他是在你們以前去過的那個加油站認識的……他真的特別傻,明明車子不需要加油,也在那兒占著位置,連裡面的工作人員都覺得他煩……可是現在想起來,他也不是傻,他就是太想你了……」
說完,潘甜甜便對著我使眼色,可是她的努力看上去卻是那麼明知不可為而為之,茶小清已經有了新男朋友,而我也在和貝娜的那段感情中迷失了自我,再加上魏叔的不支持,我和茶小清怎麼都不可能再續前緣了。
「你們怎麼都不說話呀?」
這時,茶小清終於開了口,她對潘甜甜說道:「你先回去吧,你幫我告訴我爸,今天晚上我不回去吃飯了。」
「可是大伯他們都已經訂好酒店等你了……」
說完,潘甜甜看了我和茶小清一眼,又放低了聲音說道:「好吧,這個鍋我背了……待會兒,我怎麼和大伯說,那麼多人在等你,你不回去吃飯,總要有個理由吧。」
「就說我去魏叔叔那邊了。」
潘甜甜好像忽然開了竅,她接著茶小清的話說道:「如果魏叔叔問起來,我就說你去了大伯那邊……我是不是很聰明,反正魏叔叔和大伯兩個人一向不對付,他們肯定不會打電話互相求證的。」
茶小清笑了笑,我心裡則說不出是什麼滋味,也許,茶小清對我還是有那麼一點感情的,所以,她才會讓潘甜甜撒這樣的謊,騙著兩邊。
……
潘甜甜走後,茶小清將潘甜甜剛剛買給她喝的可樂遞到了我的面前,然後對我說道:「你喝吧。」
「我不渴。」
「你的嘴唇已經乾的裂開了。」
我下意識用舌頭舔了舔嘴唇,真的已經裂開了;這一天,我東奔西走,直到現在,都還沒有顧得上喝一口水,也不是說沒有時間去買一瓶水,但是自從我患上抑鬱症後,我就開始變得不太在意自己的身體,甚至有時候想糟蹋,也許,真的等到大病一場的時候,死了也就死了。
我從茶小清的手上接過了可樂,擰開後,我沒有直接用嘴套著瓶口喝,我往嘴裡倒了幾口後,又把可樂遞給了茶小清,並說道:「我沒碰瓶口,你也喝點吧……今天真是挺熱的!」
茶小清也喝了幾口,我們終於因為這個舉動,而拉近了一點彼此的距離;在這之前,如果讓一個陌生人來看待我們,恐怕怎麼也不會想到我們曾經是刻骨銘心愛過的兩個人。
我的心情莫名舒服了一些,於是,我又主動對她說道:「已經到了吃飯時間了,我請你吃海鮮吧。」
「我什麼都不想吃……你走吧,我想自己散散心。」
我想對她說的話,一句都沒有說出來,我有些不甘心,可是,站在理性的角度來看,就算我說出來了,對於我們雙方來說,又有什麼意義呢?
於是,我陷入到了矛盾之中,而茶小清已經向通往港口的那個方向走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