其實,我心裡已經明白魏叔約我打球的目的,但我還是想聽他親口說出來,因為從我的內心深處來說,我不相信他會變成這樣,他可是這個世界上最愛茶小清的人,他怎麼忍心用茶國鋒曾經用過的那套來對待茶小清,除非,茶小清是真的發自內心的喜歡那個男人,那才能另當別論。
這一次,魏叔還是沒有和我明說,他只是對我說道:「我跟茶國鋒不一樣,茶國鋒挑人,只挑對自己有利的,我為小清選的人,一定是能給她幸福的,所以,不要拿茶國鋒和我相提並論,我們的出發點就不一樣。」
稍稍停了停,他又對我說道:「我聽說了,你有一個朋友因為和城管發生了點矛盾,被刑事拘留了,我看了當時的監控錄像,他主觀上也沒有什麼要傷人的想法,就是一時衝動,我這邊跟辦這件事情的領導打了招呼,你承擔一下受害人的醫藥費,這事兒就算了……另外,你那朋友以後的生計我也幫他安排好了,他要還是這麼流竄著擺攤,這樣的矛盾就不可能從根本上解決掉,所以,我給他在新開發的旅遊景區申請了一個攤位,這個旅遊景區是政府今年的重點項目,人流量不會差的,以後就讓他安心在那裡面做這個小買賣吧,他這個買賣合法化後,就不會有人再去針對他了。」
我的心裡很不是滋味,半晌才開口回道:「以前,我不懂世人為什麼會發了瘋似的迷戀權力,現在我明白了……您的一句話,就可以改變一個人一生的命運……感慨之餘,我還是要替趙師傅謝謝您,謝謝您拯救了這個瀕臨破碎的家庭。」
魏叔幾乎沒有什麼面部表情,他用很平靜的語氣對我說道:「如果你這個朋友奉公守法,做個良民,不會有人給他這麼一個欲加之罪,所以這件事情的本質,並不是權力在作祟,而是權力在平衡人情和法律之間的矛盾,我希望你不要對這個社會有怨氣,更不要對權力有怨氣,只有濫用的權力才可怕,取之於民,用之於民的權力,是正義的力量……如果,你有這個能力,我也會鼓勵你去追求權力。」
「我沒有這個天賦,也沒有機會勤加練習,更沒有您的境界,但是您剛剛說的話,我一定會牢牢記在心裡的。」
魏叔這才看了我一眼,然後又向我問道:「晚上你約小清吃飯了?」
「嗯,六點半。」
「這個約會,你得取消了,我晚上另有安排。」
我在一陣沉吟之後,回道:「我可以取消,但是我得打電話和她解釋一下。」
「按說,你也是個聰明的小伙子了,怎麼還不明白我的意思呢?……別打電話了,發個信息說一下就行……明天,你該回上海,就回上海吧,男人應該以事業為重,廈門這個是非之地,以後能不回來是最好。」
這是一種被碾壓的感覺,雖然我心裡並不服輸,可是也不知道該怎麼去反駁,魏叔該給的人情給了,該讓我認清的現實也讓我認清了,再加上我本身就沒有做好心理準備去面對茶小清和她的新男朋友,所以,我選擇了默認,而我討厭的,也僅僅是這種被碾壓的感覺。
魏叔說茶小清的新男朋友是他最得意的學生,由此可見,這個男人的手段也不會比魏叔差到哪裡去。也許,他真的比我更有資格去保護茶小清,如果茶小清最早愛上的男人是他,可能就不會在譚丙坤那裡受那麼多的罪了,而譚丙坤也未必敢在這個男人身上耍心機,所以,我和茶小清之間最大的悲劇,是源於我太普通了,普通到就像是漂浮在大海上的一個垃圾,跟著海水起起伏伏,風往哪兒吹,我就在哪裡靠岸,我從來都不是一個強力的舵手……
我要是聰明的話,早就應該意識到這一點,而不是浪費魏叔的時間,讓他用一場球來點醒我。
……
魏叔對我還有那麼些許信任,所以他沒有逼著我當著他的面去給茶小清發信息。我們分開後,我獨自坐在街邊的長椅上,煙抽了一支又一支……原本熱鬧的海灘漸漸變得冷清,但是原本冷清的大排檔,卻漸漸變得熱鬧了起來,廚師們和服務員都很忙,服務員忙著處理點單,廚師忙著殺海鮮做飯,最愜意的當然要屬那些遊客了,他們一邊喝啤酒,一邊等著美味,除此之外,還有美到讓人心碎的黃昏,任他們欣賞。
我一定是心碎了,伴隨著落日,我就這麼痴痴往海邊的那些檔口看著,明明處處和諧,我卻看著那對正在喝著交杯酒的情侶紅了眼睛,這個世界,一向都是喜憂參半,恰如我此刻的心碎,和那對情侶的你儂我儂。
一陣燥熱的風吹來,我終於把手機從口袋裡拿了出來,然後給茶小清發了一條信息:「今天晚上臨時有事,不能請你們吃飯了,挺不好意思的。」
「你不是一向都這樣嗎,有什麼不好意思的。」
這樣的回覆,讓我的心情瞬間墜落到了谷底,也讓我又想起了那個充滿了血腥味的夜晚,我發了瘋似的想去找她,可是貝娜我也不能不管。最終,我還是選擇了貝娜,可是這種選擇也讓我患上了嚴重的抑鬱症,我不知道該怎麼去解脫這種痛苦,甚至覺得,唯有死亡才能終結。
如果,我真的死了,茶小清也許就會理解我了,這樣,我也算對得起她一直以來對我的偏愛。
基於這種心情,我回了這樣一條信息:「如果有一天,我死了,希望你能真正理解我……不理解也沒有關係,只要你過得好,我這輩子就算是完美的。」
這條信息發出去後,抑鬱的情緒又開始像一枚深水炸彈引爆了我的精神世界,我難受極了,我不停地做著吞咽的動作,可身體卻像是被麻痹住了,於是炸彈引爆後產生的痛點便更加清晰了起來,我的每一個細胞似乎都在痛,痛到絕望,痛到無可再痛……
直到電話再次響起,卻不是茶小清回復的信息,她大概率是不會回復了,因為以她的性格來說,她是絕對不會在我身上重複表達失望情緒的。
……
電話里,貝娜用滿是歡喜的腔調對我說道:「餘味,趙師傅的老婆剛剛給我打電話了,她說趙師傅已經被放出來了,我現在正開車去他們家,待會兒把他們接到我們那兒一起吃飯……你現在在哪兒呢?」
對於這個已經預知的結果,我並沒有感到特別驚喜,但是為了不讓貝娜看出異樣,我還是故意用一種驚喜的腔調說道:「是嘛,那太好了……我這就回去等著你們,你做飯了嗎?」
「菜都已經買好了,你可以回去先做上……對了,我買的生豬肉,你先別動,等我回去給你做紅燒肉。」
「你確定你做的紅燒肉有我做的好吃嗎?」
「那是肯定的,我在你媽做的基礎上又進行了改良,你到時候試試就知道了。」
「你這麼一說,我還真是有點期待了。」
貝娜笑了笑,又說道:「我在開車,先不跟你說了,你回去的時候記得帶一袋玉米澱粉,做海鮮的時候用得上。」
我應了一聲,貝娜便掛掉了電話,於是又剩下我一個人在面對著這漸漸昏暗的世界。
……
在我準備走的時候,手機又在口袋裡震動了起來,這次是可可打來的電話,她肯定是來責備我的,因為這次回廈門,我根本沒有和她打招呼。
接通電話後,我主動開口對她說道:「我知道這件事情應該和你說一聲,但是發生的非常突然,再加上又很難辦,弄得我是焦頭爛額,所以就忘記和你說了……不過你放心,明天我就會回上海,不會耽誤手上工作的。」
電話那頭的可可滿是訝異的向我回道:「你回去找茶小清,為什麼要告訴我?而且,你來我的公司工作,我是給了你絕對自由的,只要不超過三天,你可以隨意支配自己的時間……」
「誰告訴你我是回來找茶小清了?」
「茶小清回來了,你又去了廈門,難道我不應該把這兩件事情聯繫在一起?」
「不要做這種沒有意義的聯想……說吧,你給我打電話到底是為了什麼事情?」
說著這句話的同時,我忽然發現了一個細節;上一次,茶小清回來的時候,是那麼的悄無聲息,為什麼這一次,會弄到人盡皆知,甚至連可可這個和她沒有多少交集的人也知道了,這不符合茶小清一向低調、冷漠的行事作風,那麼,這樣的變化,到底意味著什麼?
難不成,這麼高調,是為了將來和那個男人結婚做鋪墊嗎?
有了這個想法之後,我便開始變得心不在焉,這導致我沒有聽清電話里的可可又說了什麼,我隱約聽她提到了吳菲和路強的名字,就是那個外賣小哥和他的新婚妻子,大概是要和我確認是不是把他們引進到我們公司的事宜。
……
我的精神難以集中,我一直木訥地看著那些建在海邊,人氣越來越旺的大排檔,如果我不是魏叔阻攔,這個時間點,我應該可以見到茶小清了,不管她是不是帶著男朋友,我們總算是在久違了之後,再一次見了面……
她瘦沒瘦?是不是還保留著從前那份氣質?還有穿衣服的風格,依舊喜歡穿冷淡風的衣服嗎?
諸如此類的問題,我想了一遍又一遍……
忽然,我就在沙灘上看到了一個極其像她的背影。不……一定是她,因為沒有人在走路時,能走出她身上獨有的那種氣質來……儘管我失約,她還是來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