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四百八十九章:愛是懷疑

  她隨著我所指的方向看了看,那輛五顏六色的遊艇就這麼以一種很均勻的速度由左往右向我們這邊駛來,女人的神情複雜,好似徘徊在一種真實和夢幻之間難以解脫,五顏六色的船是來了,可這個船上有她想等的那個男人嗎?

  有時候,這種半真半假的謊言才是讓人最難以應付的,幸虧她今天沒有帶著她的孩子一起,要不然真的不知道該怎麼去解釋這種船到了人卻沒有來的場景。

  我又開口向她問道:「以前見過這艘遊艇嗎?」

  「沒見過……我一直覺得這個世界上不會有那麼無聊的人,把一艘白色的遊艇,弄得花里胡哨的。」

  「現在真的有了,說不定會經常在這個區域出現……你以後要怎麼和糊塗解釋?」

  女人似乎很在意孩子的感受,她認真想了想,最後又苦笑著搖了搖頭,示意不知道該怎麼去解釋,這的確是一個意外情況,但確實被她給撞上了。

  我半開玩笑,半認真的說道:「我覺得你可以打聽一下,這艘遊艇到底是誰的,然後把它買下來,最後找個港口停到報廢,你就可以一勞永逸了。」

  「錢並不是能為所欲為的工具……孩子大了,也總要面對這個現實,我不可能騙他一輩子的。」

  「話雖這麼說,但對孩子而言,還是挺殘忍的!」

  「我知道,可有些事情已經無法改變,人總要為自己犯下的罪過承擔責任。」

  說完,女人便理了理被風吹亂的頭髮,就在她把頭髮弄開的那一個瞬間,我看見了她脖子靠肩膀的地方有一塊很大的傷疤,雖然已經癒合了,也不會再疼了,但是卻給了我一種不知道該怎麼去形容的感覺,她不該有這樣的殘缺,她應該是個完美無暇的女人,她的氣質已經擺在那裡。

  深吸了一口煙,我終於用低沉的聲音對她說道:「你的氣質和我的一個朋友很像,每次見到你,我都會想起她……希望沒有冒犯到你。」

  她轉頭看著我,我也看著她,我的腦海里又一次浮現出了茶小清的身影,雖然我們已經分開很久了,但我們之間發生的每一件事情,都像是在昨天發生的,我心裡覺得很痛苦,可是我卻不知道該怎麼表達這種痛苦,於是我又深深吸了一口煙,繼而不再看著身邊這個女人,並將目光轉移到了那艘還在跟著風嚮往我右手邊駛去的五顏六色的遊艇上,它就快從我的視線里消失了。

  「你的那個朋友還在你的身邊嗎?」

  明明已經是初夏,可是那一陣不知道從哪兒吹來的風,竟割的我腦袋有些疼痛,我下意識張開了嘴,過了許久,才開口說道:「有緣無分,這輩子恐怕都沒有機會再見面了。」

  「那你把有緣無分這四個字說出口,心裡恐怕已經打算放下她了。」

  「可她是我這輩子最愛的人。」

  「你真的相信這個世界上有愛情嗎?」

  我看著她,我覺得她這麼問,問的反而是自己的痛處,我不知道該不該去戳她的痛處,如果我已經不相信愛情,我就不會憑著一絲執念苦苦等著茶小清,我完全可以選擇和貝娜在一起踏踏實實的過日子,假如我生性風流,我還可以選擇可可這個對男人很有一套的壞女人,但是我都沒有這麼做……我就這麼一個人來到了上海,試圖用這裡的繁華來縮小自己心裡的痛苦,痛苦因何而來,當然是因為還相信愛情。

  「相信,對於我來說,如果失去了愛情的信仰,就是墮落和放縱的開始。」

  她的眼神中充滿了哀傷,許久之後,她才苦澀地笑了笑,並喃喃說道:「這麼說起來,他應該是不相信愛情了……」

  「你和糊塗等著的那個男人,現在很放縱、很墮落嗎?」

  「這個世界上評判一個人的方式有一萬種,他不墮落,他已經是個事業非常成功的男人……」

  我又看了看這個女人,不禁心中生出疑惑,她現在的好生活,難道都是那個男人給她的,但是男人卻不專情,留下私生子之後,就開始放縱享樂了?

  這看上去是最合理的,可是看這個女人的氣質,卻有著一種與生俱來的貴氣,不像是會通過這種手段來從有錢男人手上博取好處的女人,而且,如果她真的是這種女人,那既然現在已經得到了,又何必在這裡黯然傷心,她應該高興才是。

  所以,我愈發看不懂她了。

  一陣長時間的沉默之後,我終於開口向她問道:「那你現在還相信愛情嗎?」

  「愛情不是生活的必需品。」

  「是,就如今這個社會風氣來說,愛情確實不是生活的必需品,成熟的人,滿腦子想的都是怎麼賺錢,只有不成熟的人,才會去糾結那些愛恨情仇!」

  「男人大概都是這個樣子,這沒什麼好說的。」

  「女人也是這個樣子,金錢看得見摸得著,可是誰又能知道愛情長什麼樣子呢?……所以,也不會有人願意為了這個虛無縹緲的東西去賭上自己的一生吧?」

  ……

  說話間,那艘五顏六色的遊艇已經徹底從我們的視線里消失了,站在這個女人的角度來看,也不知道這是一件好事,還是一件壞事。

  她似乎想走了,我自然也不會攔她,大家萍水相逢而已,儘管我還想和她聊一會兒。

  我又點上一支煙,就這麼聽著她離去的腳步聲,靜靜地看著江面上那些來來往往的船隻,我發現自己的心態在這個時候發生了一些變化……我覺得自己已經沒有以前那麼愛茶小清了,就像當時慢慢放下齊菲一樣;準確說,也不是真的不愛了,我只是看透了作為一個人的本質,人終究不是為了愛情活著的,到了一定年紀後,你就發現身邊會突然湧出很多比愛情更重要的東西,大家都在忍耐,忍受相思之苦的同時,又不得不繼續前進……

  我如此想著:既然我和茶小清如此沒有緣分,可能徹底忘了她,才會好好活下去。

  記憶中,這是自從我對愛情有了需求以後,第一次如此慘烈的去質疑愛情。

  我的抑鬱症似乎又加重了一些,如果活在這個世界上,連愛情的樂趣都已經感覺不到了,那活著還有什麼意思。

  好痛苦!

  ……

  我沒有手機,也沒有身份證,想住酒店都住不了,我只能回到和可可住的那個地方,我靜悄悄地打開了房門,然後又靜悄悄地躺在了床上,我身邊散落的是被可可剪掉的殘衣碎布,我的手機里,還躺著一條余磊發來的信息,說趙汗青不講道德,他又在晚上去了我和貝娜曾經的那個住處。

  當我的世界充斥著這些東西的時候,我更加心煩意亂了起來,我將那些散亂的東西,統統硬塞進了那已經沒有富餘空間的行李箱裡,我想現在就搬到酒店去住……我有錢,哪怕在五星酒店住一個月,都住得起,反正我是不想再待在這兒了。

  ……

  就在我打開房門的時候,可可忽然撲進了我的懷裡,她哽咽著對我說道:「餘味,你個王八蛋,能不能不要走?……我好不容易才讓你來了上海……你現在已經離婚了,跟茶小清這輩子也沒有希望了……就不能好好跟我住在一起嗎?……我又沒讓你愛上我,你幹嘛這麼躲著我呀……你別走了,真的……我特別喜歡你給我煮的紅糖水……你再給我煮一碗吧……大不了我再來一次大姨媽,只要你不走,我一個月可以來四次,然後每天都喝你煮的紅糖水。」

  聽了這樣的話,我不知道該哭還是該笑……但她說的沒有錯,我確實已經和貝娜離婚了,和茶小清也幾乎沒有希望,那我為什麼就不能用開放的心態去對待自己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