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百七十六章:慢慢習慣

  放下手機,我心裡還在回想著在無人區發生的一些事情,曾經為了找到曹小北,我們團隊發生了很大的分歧,並引發了矛盾,吳懷想要走W型的路線,其他人想直線穿越,他們覺得吳懷是為了得到那筆賞金,才要拖著大家一起去冒險,這個矛盾,最後差點導致團隊解散……

  現在來看,那些爭執根本沒有一點意義,因為曹小北在那個時候就已經遇難身亡了,可人就是這麼回事,尤其像我這樣的,不到最後一刻,都不願意死心。

  我點了一支煙,怔怔地望著天花板,腦子裡想像著曹小北的生平,我對他的了解,僅限於楊思思的口述,他一定是一個可憐的男人,但回看他短暫的一生,卻是波瀾壯闊的……當那麼多的事情同時發生在他身上時,選擇用穿越無人區的方式死亡,也算是一種壯烈和解脫。

  ……

  「餘味,你怎麼又躺在沙發上發呆了,鍋里給你熬的湯已經可以吃了。」

  貝娜一邊換鞋,一邊對我說。我這才從沙發上坐了起來,貝娜又將她剛剛買的床上用品放在我面前展示了一下,並問道:「這個顏色你喜歡嗎?」

  我看了一眼,白藍相間的顏色,就像是無人區的大地和天空。覆蓋著冰雪的大地蒼茫一片,藍色的天空卻像一塊未被雕琢的玉石,而行走在兩者之間的人,有的視財如命,有的是為了追逐夢想可以放棄一切的偏執狂,但曹小北是個例外,他從進去的那一刻開始,就沒有想著要活著出來,他是真正的「亡命之徒」。

  「你怎麼一句話都不說,是哪兒不舒服嗎?」

  說著,貝娜便伸手來摸我的額頭,我這才開口對她說道:「我沒事。」

  我用雙手重重抹了抹自己的臉,然後點上一支煙,又說道:「剛剛我接到了楊思思打來的電話,她告訴我,曹小北已經被證實遇難了。」

  貝娜一臉震驚之色,她和我一樣陷入到了沉默之中,在我一支煙快要吸完的時候,她終於開口說道:「你們付出了那麼多,可還是沒有能夠給他換來生的希望,你一定很難受吧?」

  我搖了搖頭回道:「不是很難受,但是很失落……我覺得我們都是被命運玩弄的傻子,這種感覺你們一定不懂,只有真正去做這件事情的人才會明白……奇蹟從來都不是人能創造的,所謂奇蹟,只是上帝的恩賜,我們沒有能夠得到上帝的青睞,曹小北也一樣……不,真正想他活著的,只是我們這些和他息息相關的人,他未必想活著……對他來說,死亡就是一種解脫,所以我不難受。」

  我不知道貝娜有沒有能夠聽明白我這番邏輯很混亂的話,我的心情真的很矛盾……我一方面為曹小北的結局感到痛心,一方面又覺得自己很理解他,因為我現在的境遇,也讓我有了一種想遠離世俗的衝動。無人區既是一把殺死身體的刀,也是一個可以讓精神安息的樂園,在那裡,一切都會變得很簡單,要麼活著,要麼死亡,所有的物質和貪慾都像牛糞一樣沒有價值,甚至於連痛苦都是虛幻的。

  貝娜終究還是沒有能夠聽明白,她只是坐在我的身旁陪著我,她沒有再說一句關於無人區的事情,也沒有再說起曹小北的名字,她應該很討厭無人區,因為那裡對她這種只喜歡生活在大都市的人來說,就是赤裸裸的殘酷和死亡,所以她不願意去想這些。

  ……

  彼此的沉默中,落地窗外的那個巨型顯示屏又開始播放著王菲版本的《我和我的祖國》,一群孩子就在顯示屏的下面追逐打鬧著,他們就是太平盛世的最好詮釋,沒有煩惱,沒有焦慮,更不用思考……

  我的心安靜了下來,我漸漸在貝娜這個不大的房子裡感受到了一種從未有過的安全感……我好像是幸福的,我有好喝的湯,有妻子的關懷和陪伴,有舒服的床,還有一扇能隨時看到大海和太平盛世的落地窗。

  這些都是貝娜給我的,我下意識轉頭看了看她;幾乎同一時間,她也轉頭看了看我,然後說要給我盛碗湯喝,我承認,這就是家的感覺,也是世界上百分之九十九的人,一定要去過的生活。

  ……

  我太累了,以至於一覺睡到早上,等我起床的時候,貝娜已經把早餐準備好了,這頓早餐一半是她自己做的,一半叫的外賣;她說,會慢慢學著去做一頓完全屬於我和她的早餐,她明天就去學著怎麼煎牛排,還有煎蛋,做吐司……這讓我意識到,她是可以在這段臨時產生的婚姻里找到樂趣和動力的。

  我不知道這是不是一個隱患,但我知道,我會慢慢習慣這種生活。

  ……

  我們用了上午半天時間,拍好了最後一組婚紗照,這也意味著,我們已經做好了結婚前的全部準備;明天,我們將正式對外舉行婚禮。因為時間緊迫,我們沒有製作請帖,更沒有一個個去送,我們只是在微信上通知了所有能來參加婚禮的親戚和朋友,即便如此,也將是一場非常盛大的婚禮;因為貝娜她爸媽當著我們的面說,人這一輩子只有一次婚禮,一定要隆重,不僅我們的朋友要來,他們在生意場上的朋友也要來,而且廈門和漳州都要辦一場,所以上午在漳州,下午在廈門。

  下午的時候,貝娜在我之前回了漳州,我因為公司的事情,要晚一些才能回。

  等我處理完手上的工作之後,已經是傍晚的六點,如果動作夠快的話,我應該能在七點半之前趕到漳州,然後陪貝娜還有她爸媽一起吃個飯,同時也商量一下婚禮上的細節,這是絕對不能馬虎的事情,因為一個細節做的不對,就意味著不吉利,漳州人特別信這個。

  可是在我準備走的時候,許久不見的吳懷和野哥來到了我的公司,打鐵這孩子也跟著他們來了,非要拉著我和可可去外面喝點兒。

  這都是我們當時去無人區的核心成員,這個時候聚一聚,除了表述心中的傷感和遺憾,也是為了緬懷曹小北……

  我沒有辦法拒絕這樣的邀請,所以只能把和貝娜家人一起吃飯的事情放了下來。

  ……

  我給貝娜打了電話,她接通後便用關切的語氣向我問道:「你到哪兒了?……我爸媽說有一份驚喜要給我們,就等著你回來呢。」

  「我還沒有出發,吳懷和野哥他們找過來了,說是要一起喝點兒……你知道的,曹小北的事情對他們的影響也很大,當時我們都為了這個事情拼了命……」

  短暫的沉默之後,貝娜便對我說道:「沒事,我能理解,你去吧……但是你喝完就不能開車了,今天還能回來嗎?好多事情要準備的。」

  「晚點我讓余磊送我回去吧。」

  「你們倆是真不互相聯繫啊,他和趙琳早就回漳州了,現在你爸媽還有他們都在我家,等著你一塊兒吃飯呢。」

  我有些意外,然後又在腦子裡想像著還有誰能專程送我回漳州。

  這時,貝娜又對我說道:「你先跟他們去吧,我現在就去廈門接你,你得答應我,就算心裡覺得難受,也不能把自己喝到完全斷片了,晚點,我爸媽那邊還有好多事情要和你交待呢。」

  「我知道……但你還是別來了,這麼來回開車真的很累,實在不行,我打車回。」

  「不累,我親自去,心裡才踏實……你最近的狀態實在是太差了,本來我就不想你自己開車回來。」

  說完,貝娜便掛掉了電話,我心裡五味雜陳,如果有一天,我為了追求愛情,而放棄這一段婚姻,將會多麼對不起貝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