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十八章:深淵一般的自責感

  我心裡湧起一陣非常不好的預感,我不知道在這之前到底發生了什麼,但可以肯定的是,茶小清確實是不在房子裡,在這關鍵的時候,她為什麼會走?

  這是我想不通的地方,而不好的預感,就是這麼來的。

  對視的過程中,我終於開口向他們問道:「我朋友呢?」

  我媽冷聲對我說道:「餘味,從小到大,我都覺得你是一個非常拎的清的人……但這次,你為什麼能做出這麼拎不清的事情來?……我跟你爸坐公交車過來的時候,已經在公交站台上看見了……那個茶小清是警方正在找的逃犯,你怎麼能把她收留在自己的房間裡呢?」

  我難以呼吸,許久才艱難地問道:「她人呢?」

  「已經被警察帶走了。」

  我的嘴角一陣抽搐……

  我媽又說道:「我讓你爸以你的名義報了警,如果警察要傳喚你,你就說是你報的警,我問過你一個做律師的叔叔,你只要這麼說的話,不會有什麼事情的。」

  我將目光投向了老余,他不敢抬頭看著我,我怒極反笑:「你們當茶小清是啞巴嗎?……如果警察問她,她一口咬定是我收留了她,而且我還從她那裡拿了兩萬塊錢寄給了家裡,你們覺得警察會放過我?」

  我媽的眼神終於出現了一絲慌亂,而一直沉默不語的老余,也在這個時候向她抱怨道:「我就說,這事兒先問過餘味的意見再說,你非逼著我報警,要是餘味被牽連進去了,我看你怎麼辦!」

  「你給我閉嘴,窩藏犯罪嫌疑人,就是他不對。」

  我又急又怒,以至於沙啞著聲音回道:「她是被冤枉的,本來今天晚上,就能有結果,可你們一出來,就把事兒給全壞完了……你們真是我親爸親媽嗎?你們不是來要錢,就是來要我的命!」

  我因為極度的難受,而重重撕扯著自己胸口的衣服……

  「餘味,你給我記住,現在不是你跟我們說這些事情的時候;如果警察問到你了,你一定得說是你自己報的警,就算她茶小清反咬你一口,你這也算是將功補過了,只要你沒有直接參與到她的犯罪過程裡面,你就不會有什麼太大的問題。」

  我一陣冷笑又心亂如麻!

  我意識到,我這冷血無情的家人,恐怕已經把茶小清給毀了!

  ……

  大約一個小時後,我接到了警察局的傳喚,審問我的,是那個之前打過交道的江姓警察。

  我很清醒,自己絕對不能被牽連進去,因為只要我在外面,就還有希望幫茶小清找到那個躲在福州郊外的男人。

  「餘味,是你給我們打電話報的警,是嗎?」

  「是我委託我爸報的警……」

  「你為什麼不自己報警?」

  「我想抽根煙,可以嗎?」

  江姓警察點了點頭,我便給自己點上了一支煙,等緊張感稍稍平息了之後,我低聲回道:「我怕打草驚蛇,因為我們在一起的時間很長。」

  「那你說說,她為什麼會在你的住處?……我們可是在你住處把她給帶走的。」

  「是我將計就計把她騙到了我的住處,我說,我可以給她提供方便,但是她得給我錢……她應該是實在沒地方躲了,所以就信了我……」

  「你見到她的時候,為什麼沒有第一時間報警?」

  「她把我的手機給摔了,而且反抗特別激烈……我怕她跑了,所以才將計就計。」

  大概是因為在我身上並沒有能給茶小清定罪的證據,所以江姓警察也並沒有問的太詳細,他應該是信了我的話,但就實際情況來說,我這番話里是有漏洞的,因為茶小清已經在我那裡住了幾天,我在交待的時候,刻意忽略掉了這個過程,如果他要問我詳細時間,我解釋起來就會很麻煩。

  而這,也可以判斷出來,茶小清在被審訊的時候,並沒有說任何對我不利的事情,於是,我更加自責了!

  此時,茶小清一定很恨我,但她還是選擇了不傷害我,不讓我受到牽連……如果,她向警察交待,我曾經拿過她兩萬塊錢,我絕對不可能像現在這樣若無其事的坐在這裡。

  恍惚中,江姓警察又對我說道:「我這邊沒有其他什麼問題了……你在這份口供上籤個字,就可以走了。」

  「好,謝謝。」

  「把你的銀行帳戶也寫在空白的地方。」

  我抬頭看著他,有些不解……

  「你舉報有功,回頭,我同事會把這筆獎金打到你留下的帳戶上……」

  我趕忙在空白的地方寫上了自己的銀行帳號,而直到這個時候,江姓警察才用疑惑的目光看了我一眼,我竟然忘了這麼重要的事情,在他眼裡,我好像並不是衝著拿到獎金才舉報茶小清的,而在這之前,我明明很在意。

  ……

  離開警察局,已經是深夜,我心如刀絞的走在回去的路上……

  茶小清處處為我設想,可是我的家人卻親手將她推進了深淵,我到底要怎麼做,才能去拯救她?

  我得到的信息,僅僅是那個男人正躲在福州的郊外,可是福州這麼大的地方,我貿然去找,無疑是大海撈針。

  如果早知道有這麼一劫,我早上和茶小清談話的時候,就一定會讓她把關於這個男人的信息全部告訴我。

  ……

  回到住處,老余和我媽已經走了,他們似乎根本不在意我會有什麼結果。我就像個失去了靈魂的皮囊,看著茶小清遺留在角落裡的一雙白色皮鞋,又想起了昨天夜裡,她對我說的那一番話;如果她是真心的,那我無疑就是這個世界上把她辜負的最慘的那個人。

  我的心被這種如深淵般的自責給刺痛了,繼而掉下了淚水。

  ……

  不知道坐了多久,我才想起了另外一件事情,茶小清還有十七萬的現金放在了我這個屋子裡。

  我趕忙打開了柜子,在裡面一番翻找,可是卻蕩然無存。

  我怒火中燒,隨即給我媽打了電話,她接通後,我便用很嚴厲的語氣向她問道:「你們是不是從我這兒拿走了一筆錢?」

  「什麼錢?」

  「茶小清留在我這兒的現金,一共有十七萬!」

  「我沒有見過這筆錢……」

  「屋子裡就你和我爸來過,不是你們拿了,還能有誰?」

  「肯定是被警察搜走了……要不,就是她自己轉到其他什麼地方去了,反正我和你爸什麼東西都沒拿……」

  我重重地喘息著……

  電話那頭在短暫的沉默之後,又向我問道:「你那邊沒什麼事情吧?」

  「我沒事兒……媽,我醜話說在前頭,你們最好沒有拿這筆錢,要不然別怪我不拿你們當父母……」

  「你這說的是什麼話?」

  「你們是怎麼對我的,你們心裡最清楚……我一直沒有對這個家庭寒心,是因為對你們還抱有一點期待,如果連最後這點期待都被你們給毀沒了……那我就當自己是從石頭縫裡蹦出來的,我一定跟你們斷絕母子關係、父子關係。」

  說完,我沒有再給他們說話的機會,我掛斷了電話之後,又將屋子翻了個遍,可還是沒有找到那十七萬現金。

  我點上一支煙,茫然地看向窗外……

  手機再次響了起來,我又忙不迭地拿起來看了看,是老余發來的信息:「餘味,剛剛你正在氣頭上,我跟你媽也沒好意思說……如果你拿到了那個舉報的獎金,就再幫余磊一把……一共不是有八萬塊錢的獎金嘛,你給他六萬就行了,剩下的兩萬你自己拿著。」

  恥辱,天大的恥辱!

  我將手機重重拍在茶几上,崩潰痛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