可身為小人物的他還是沒能逃脫這場命運的枷鎖，淪為他人隨意扔之棄之的存在。
無能為力，無可奈何。
「第三次呢？」徐雲獻問道。
唐詩的眼眸微垂，轉身與他遙遙相望。
「第三次，是在明知修行一途已經無能為力但卻盡力想爭取的時候。」
「所以，你是在告訴我，你想要繼續修道嗎？」
唐詩並不否認。
她付出了慘烈的代價才得以離開姬氏，跟隨商隊顛沛流離數年，不是為了重新回到原點，選擇安穩一生。
她已經孤擲一注。
就算不成功，會死在追求的路上，她也死得其所！
而不是像現在這般，捨棄大道，丟掉一顆一往無前，堅如磐石的心。
徐雲獻的瞳孔微縮，心臟像是被一雙手緊緊抓住。
他的喉結滾動了一下，心中的苦澀無法抑制。
「我不是攀援的凌霄花，一心借別人的高枝炫耀自己，更不是痴情的鳥兒，能為綠蔭重複單調的歌曲。」
「我想要成為一棵蒼勁有力的青松，永不倒伏，縱然身死，猶未悔。」
唐詩的聲音很輕，很慢，晦暗不明的眸子深處帶著一份堅決和執拗。
她的每一個字都仿佛像敲擊在徐雲獻的胸膛上，內心受到一股劇烈的撞擊。
他想要說些什麼，卻發現自己連嘴唇都不敢張開。
他知道，自己再也沒有機會了。
他的愛人，他的妻子已經離他徹底遠去。
這一刻，徐雲獻鼻尖充斥著濃郁到化不開的酸楚，心中的苦澀難以言喻。
眼眶中閃爍著晶瑩剔透的淚珠，在月光下熠熠生輝，像是冰冷的月華。
「徐雲獻。」
唐詩展顏一笑，「最後再告個別吧。」
說完，她一步步朝著徐雲獻的方向走去，一步一個腳印，踩在草地上，清晰而響亮。
嘴角始終噙著一絲笑容，笑的格外燦爛和明媚。
就好像她不是要離開，而是去赴一場盛宴。
徐雲獻呆呆站在原地，眼睜睜的看著她緩緩的走向自己，走進了自己的懷抱。
這一秒，他的腦海里轟鳴作響，眼眶的熱淚滾燙灼人。
徐雲獻反手抱住唐詩，呼吸急促的同時，心也跟著砰砰直跳。
這一刻，竟然比他們兩人拜堂的時候還要激動萬分。
緊貼著對方溫熱的嬌軀，他一雙眸子愈發泛紅。
「對不起。」
唐詩輕聲說，聲音細若蚊蠅，像是怕驚擾了眼前的男子。
隨。
哧。
一聲利刃割裂肌膚的聲音傳出。
徐雲獻身子猛然一顫，不可思議的望著自己的胸口，鮮血順著傷口汩汩流出，瞬間染紅了他胸前的衣襟。
他呆愣的望著自己的胸口。
唐詩給了他致命一擊。
不管是身體，還是心靈。
他不懂。
為什麼？
為什麼......
「為什麼......」
徐雲獻的聲音嘶啞的幾乎聽不見，眼神中是震驚，是駭然，是疑惑，是痛苦......
唐詩右手執著一把刀，刀口還滴淌著殷紅的鮮血，鮮血順著她白皙如玉的皓腕滴答滴答，落在地面。
唐詩微微側頭，目光望著自己手中的刀刃。
刀鋒之上，沾染著他的鮮血。
那些血液就像是一顆顆血珍珠，在月光下折射出瑰麗的光彩。
「你說你愛我，其實你一點都不了解我。」
「為了讓我能離開姬氏，族中唯一對我好的母親選擇自我了斷，這令我感到萬分的痛苦，這是我第一次成長。」
「當我離開姬氏漂泊在麒州時，我隨商隊輾轉流離，對我好的王叔面臨死亡，我卻無可奈何，這讓我感到絕望，甚至是無助，這是我第二次成長。」
「回想過去的一切，我目睹了許多人的生死，如今不管苦難還是幸福，對於我而言已經無法深入我心。」
唐詩輕描淡寫的說著。
短短几句話概括了她的前半生，有一種莫名的淒婉，就像是一首悲戚的歌曲，唱響整片荒野的夜色。
「我本不想殺你的，可是你阻擋了我證道成功的路......」
末了，唐詩凝望了眼前俊美無鑄的男子，面無表情地開口。
「證道的路？」
徐雲獻聽到這話後，身子劇烈顫抖了一下，眼中依舊充滿了疑惑不解，「我不明白，我那麼愛你，怎麼會阻擋你的路？」
「我修的無情道。」唐詩淡淡吐出六個字。
「我不懂，無情道一定得殺點東西祭天嗎？」
唐詩輕嘆一聲：「可是，倘若有一人用情破你無情道，又再以無情滅你身，閣下又如何應對呢？」
「我不知道自己為何會答應嫁給你，也許，當初答應嫁給你的我並不是我，你或許聽不太明白，其實我自己也不太明白......」
「如果，如果能回到當初，我不會答應嫁給你，可是沒有如果。」
「說不準，這一切其實都是天意對我修無情道的考驗，讓你用情破我的無情道，為了把這一切拉回正軌，我只能這樣做......」
她說著說著，時而皺眉，時而舒展。
那雙黑白分明的眸子裡閃過無盡複雜的情緒。
徐雲獻怔怔地望著她。
她說的什麼她並不是她，他實在不解。
但是。
月光下，她臉頰的絨毛都能看的一清二楚。
眉宇間聚集著濃郁疑慮，像是有一塊厚厚的石頭，壓在她的心頭。
好像，她自己也不是很明白這一切是為何......
徐雲獻忽而仰首，望著黑漆漆的蒼穹。
月色皎潔，星光璀璨。
這片夜幕，好似一塊布，遮擋在他的眼睛上，他看不清楚未來。
也看不清楚，她的未來在哪裡。
沉默了良久，他的嘴角突然勾勒出一抹笑容。
笑容如春風化雨，融化了冬日凜冽的寒冰。
「原來如此。」
他的聲音沙啞的厲害，「或許這一切，從一開始就是錯的，不過，能與你做一天夫妻，我感到十分榮幸......」
「我身上還有一些丹藥與靈石，都給你了，希望能為你帶來一絲幫助。」
唐詩靜靜看著徐雲獻的生命一點一點逝去。
最終。
溫潤如玉的徐氏二公子變成了一具冰冷的
屍體。
唐詩望著徐雲獻的臉龐，沉默良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