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34章 是顧郎來接她了!

  沈如綾已猜到來人身份,心微微提了起來,勾起唇角,挑起帘子,露了臉,「這位嬤嬤好,我便是。」

  婆子抬了手,身子略後側,指向不遠處一艘富麗堂皇的畫舫,言語溫和道:「我家娘娘邀大姐兒登船一會。」

  沈如綾自然頷首應下,吩咐船夫跟著嬤嬤的扁舟去。

  禾陽雖是郡主,但從小在宮中長大,由太后親自撫養長大,婚事也是陛下操心替她定下。少女時期她是尊貴的郡主娘娘,成婚後更受夫君趙太傅寵愛,膝下雖然只有一個兒子,但架不住這兒子爭氣啊。

  京城中何人不羨慕禾陽郡主?

  便是眼前這艘雕欄畫棟、猶如小型宮殿般奢靡的畫舫,以郡主的身份來用已是違制,但誰讓這是陛下欽賜的,誰敢說一句不是?

  從前在魏府時,沈如綾也曾遙遙見過一回郡主娘娘,心中只有對婚事的厭惡,而今日她就要離開京城,眼前的尊貴奢靡撲面而來,登上畫舫後,所見之人、之物,無一不精緻講究。

  沈家雖為公府。

  相較之下,連這兩成都不足。

  沈如綾心中難掩欽羨,這潑天的富貴…終究與她無緣了。

  沈如綾帶著錦鳶正要登船時,被從船上下來的另一個婆子客客氣氣的攔了下來,口稱冒犯,把錦鳶攔了下來,說她不便上船。

  錦鳶看著眼前面熟的嬤嬤,眼神有些意外,好在及時掩住。

  姚嬤嬤她…不是趙非荀院子裡的嬤嬤麼?

  怎麼會在郡主娘娘的畫舫船上?

  難道今日趙非荀也在上面?

  沈如綾不曾察覺到這些細枝末節,吩咐錦鳶回篷船上等著,才跟著另一婆子登船上去。

  姚嬤嬤向錦鳶慈愛著笑了笑,「許久不見姑娘了,姑娘可是把老身都給忘了?」

  錦鳶如何會忘。

  在清竹苑的那三日裡,還有…夢境中未來里,姚嬤嬤對自己的好,她豈會忘?

  錦鳶屈膝福禮,言語溫軟著,「錦鳶問嬤嬤好。」

  「老身一切都好。」姚嬤嬤隔著些距離,「就是姑娘……」她似想說什麼,又回頭看了眼畫舫船甲板上的婆子們,雖然離得遠,但也露出些擔心來,同錦鳶道:「此處不是說話的地方,姑娘隨老身的扁舟來。」

  錦鳶猶豫了瞬,「可我家小姐……」

  姚嬤嬤笑了下,「不走遠,就繞到船後面些,等娘娘放沈小姐下來,自會有婆子先來尋你的,姑娘不必擔心。」

  聽姚嬤嬤這麼說,錦鳶才放下心,讓船夫跟著嬤嬤的扁舟划去。

  另一邊,沈如綾在婆子的引路下,登上畫舫船二樓,樓上是仿亭台樓閣的建築,四面四柱,盤龍臥鳳,金碧輝煌,頂上飛檐翹角,四邊紗幔打起,登高遠眺,將湖面上的盛景盡收眼底。

  亭中,禾陽郡主居中而坐在一把芙蓉榻上,衣著華貴,頭上點翠貴不可言,難得的是郡主身份最尊貴,被一眾京中貴婦擁簇著,也不曾露出傲慢之態,刻在骨子裡的矜貴令她有天然的貴氣。

  縱使沈如綾出生公府,但京城最不缺公侯子爵,況且沈家已是末路,她自小被錢氏養在深宅,何曾一人獨自見過這樣大的陣仗!

  她心中打鼓,郡主此舉……

  何意?

  沈如綾勉強端住禮儀,緩步上前,高抬雙臂手掌平齊,行肅拜禮:「沈家公府小女如綾參見郡主娘娘,萬福!」

  禾陽郡主抬手,都不必她開口,從她身後出來一個端莊婢女走到沈如綾身旁,輕輕扶她起來,聲音輕緩,卻不敢讓人心生親近。

  「娘娘姑娘上前些說話。」

  沈如綾略蹲福半禮,算是回禮。

  在她上前後,擁簇著郡主娘娘的貴婦們散開些,或笑或是探究地紛紛開始打量著沈如綾,但眼神還都算是友善。

  沈如綾站在禾陽郡主身側,微微屈膝,喚道『娘娘』,視線微垂,既不顯得過分謙卑,也不顯得失了規矩。

  禾陽郡主微微頷首,清冷艷麗的面龐上露出一絲溫和的淺笑,似是對眼前的姑娘頗為滿意,上下看她一眼後,竟是拉起她一隻手,「這些日子教你受委屈了。」

  這一句話,不說四周的貴婦吃驚,就連沈如綾也驚愕的險些失了規矩,心中又驚又喜,郡主這般大張旗鼓的叫她來見,分明是向眾人擺明一個態度——

  沈家仍是她認可的親家。

  而她沈如綾,是禾陽郡主喜愛的准媳婦。

  將她從那些骯髒不堪的流言中拉了出來,並親自替她撐起一份尊貴的體面來!

  此舉,分明是連父親都做不到的!

  沈如綾心中如何會不驚?

  她正要謝恩,手腕上觸感溫潤,她抬眼看去,竟是郡主從自己手上褪下一隻碧翠的玉鐲子,親自套入她的腕上。

  玉鐲翠綠,不見一絲雜質

  套上後,沉得有些壓手腕。

  沈如綾自小長在後院,怎會不知這鐲子貴重?「小女多——」

  「母親!」

  忽然,一道甜膩嗓音插入,沈如綾抬頭看見,只見一鵝黃衣衫的姑娘蓮步走來,走的動作急了些,頭上珠釵碰撞,清脆玉響,她依到禾陽郡主的身邊,笑著乖巧可愛,言語天真爛漫這道:「沈家姐姐還未入門呢,母親就已經這麼偏疼姐姐了,這隻鐲子可是外祖母給母親的陪嫁呢!」

  此話一出,貴婦們紛紛羨慕的議論起來。

  說著,鵝黃衣衫姑娘又笑吟吟盯著沈如綾,「沈家姐姐能得母親這~~~麼好的一位婆母,不知得京中多少姑娘欽羨呢!」

  她言語天真,但沈如綾卻覺察出些其他的意思,只是她收斂的很快。

  沈如綾心底擂鼓,愈發覺得手上的鐲子燙手。

  如果…

  如果她不同顧郎私奔,今日這份榮耀她受得坦然。

  可今日過後她就要離開京城,勢必會鬧得翻天覆地,郡主此時有多厚愛,將來就會有多惱怒。

  她做出受寵若驚的反應來,屈膝回道:「娘娘贈小女的鐲子豈止貴重二字可言,其中還有娘娘的母親對娘娘的愛重、疼惜的情意在,小女年紀小,身為晚輩還未為娘娘盡孝,此物過於貴重,請恕小女今日不敢收下。」

  她褪下鐲子,用帕子墊子,雙手奉上。

  這一番推卻說辭,聽著也讓人舒心,挑不出錯來。

  但——

  禾陽郡主是何等身份的人,送出去的東西,尤其這還是特地給沈家臉面給沈女撐腰的這等要緊的首飾,怎會允許人推卻?

  引得喬櫻兒盯著她的眼神攜了嘲諷。

  果不其然,禾陽郡主垂眸看沈如綾,語氣雖仍溫和,但眼神已略淡了些,「既送了,就是你的了,只管收下。」

  沈如綾聽出郡主語氣里的不悅,心驚肉跳,連忙做出歡喜之色,萬分高興的謝了恩。

  擁簇著郡主的貴婦們笑語嫣然的說娘娘當真疼愛晚輩,也有拉著沈如綾,花式誇讚她好的,一時又熱鬧起來。

  熱鬧得讓沈如綾後背滲出冷汗。

  起初她還驚喜於郡主對她得維護,但方才她不收鐲子這位娘娘已經不悅,可想而知絕對不會輕易放過國公府。

  說笑一陣後,郡主才讓沈如綾回去。

  依舊是引來她時的婆子送她下船,登上扁舟後,卻不見沈家的篷船了。

  沈如綾心裡頭火燒火燎,暗自罵了聲錦鳶,不知她去哪兒浪去浪了,婆子翹首望著,見一艘篷船趕著過來,船頭也掛了個沈字,「大姐兒看那是不是貴府的船?」

  沈如綾肯定不會認錯自家的船,剛要說不是時,目光卻看見沈字下,有一小小的顧字。

  是顧郎!

  是顧郎來接她了!

  定是顧郎想了法子把錦鳶支開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