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呼~」忘塵和尚囫圇把醒酒湯喝了個乾乾淨淨,心滿意足地長舒了一口氣。🐙☢ ♣☢
「喝完了?味道不錯吧。」一旁的渡苦和尚心不在焉地翻著桌上的佛經,淡淡道:「那些貴人被困在這清淨苦修之地,自然是帶上了最好的廚子,手藝差不了。」
「貴人?被困?」忘塵面露疑惑,好奇道:「敢問渡苦師兄,這些貴人是誰?」
「大部分是陛下的宗親,他們犯了事,陛下又不想背個殘害血親的名聲,就把他們貶到這山上來,劃了個院子給他們禮佛。」
渡苦和尚說著說著,似乎有些不悅,他冷聲道:「好好一個佛門重地倒是成了藏污納垢之所。」
聽到這,一些事突然在忘塵和尚的腦中串聯起來,他怔怔道:「那這半山腰的佛蓮台……」
渡苦和尚瞥了他一眼,將湯碗重新裝回木盒中。
「他們會忌憚這江南士族,但可不會把這些百姓放在眼中。」
渡苦和尚點了忘塵一句,將木盒提溜在手上。
「那個,渡苦師兄。」見渡苦和尚要離去,忘塵趕忙喊停他的腳步。
「小法師,還有何事?」渡苦和尚疑惑道。
「敢問師兄,」忘塵和尚看了一眼桌上的紅燈籠,有些不好意思地撓了撓腦袋,開口道:「敢問師兄,可曾聽聞過一名名叫薛離苦的女子。」
「薛離苦?薛?」渡苦聞言閉眼思索了一番。
片刻後,他睜眼道:「從未聽說過這個名字,況且這金陵城中薛姓者不計其數,師兄我也沒法認個遍。」
「十多年前她家就有外莊果園,有良田千頃,還有,還有……」忘塵和尚掰著指頭細數著,想將他知道的信息說得更清楚些。
「打住,小法師。」渡苦和尚有些無奈地嘆了一口氣,說道:「這般不是顯赫士族就是官宦之家,按理說是能入主寺禮佛的。可師兄我從未聽聞過有一戶薛家。若是十多年前的事,估摸著許是離開這金陵了。」
「是…是嘛。」忘塵和尚聞言一怔,只能低頭輕道一聲:「是我小僧我為難師兄了,阿彌陀佛。」
「莫要放在心上,塵緣俗世自有緣法。」渡苦和尚勸勉了一句,替他合上了房門。
「自有緣法嗎?」忘塵和尚盯著紅燈籠,喃喃道。
「你莫要聽小渡苦他瞎說,他一個管內庫的,這輩子幾乎就沒下過山,他能知道個啥?」一道聲音從忘塵和尚背後傳來,嚇得他直接從床榻上蹦起。
「你是誰?」忘塵和尚一臉慌張地看著自己床上的僧人。
只見一名身著淡青色僧袍的年輕僧人正半眯著眼,一手托著下巴,眼中滿是玩味地打量著忘塵和尚。
若是忘塵和尚細心點,就能發現,雖然他赤裸著雙腳,但腳底卻無一絲塵粒。
「我呀,我是這離塵寺的和尚,年長於你,你喚我聲心哥就行。」明心和尚笑道。
「心…心哥?」忘塵和尚疑惑道:「你是怎麼突然出現的。」
「我一直都在的,只不過我剛剛在睡覺,你不是也沒往你背後看嗎?」
明心和尚裝模作樣地伸了個懶腰,笑道:「這種小細節不用在意,我們來聊聊其他的吧。」
「其他的?」
「比如,那個攙扶你上山的姑娘模樣標誌不?」明心和尚打諢了句,調侃道:「又比如,那個你心心念念的薛姑娘,是否比佛像好看些。」
忘塵和尚臉色一紅,尷尬道:「心哥你莫要說笑了,小僧我只是與她年少結識,有樁舊事未了,想尋見一面罷了。」
「是嗎?」明心和尚嘴角微微上揚,他從床上跳起,一手拽住忘塵的衣襟。
忘塵和尚看著臉上帶著一抹壞笑的明心和尚,不知為何,心中沒來由的緊張。
「心哥…你這是為何?」忘塵和尚低頭看著那隻大手,不安道。
「沒什麼,我就想看看,小忘塵你的心誠不誠。」明心和尚輕笑一聲,雙手並用扒去忘塵和尚身上的汗衣。
「心哥你這是幹嗎?不要啊心哥……」忘塵和尚一驚,趕忙抓住那兩隻大手。
可他不管怎麼催動體內的內力,都無法鉗制住明心和尚的雙手。
就像小男孩面對神父般無力。
「聽話,讓我看看。」明心和尚挑了挑眉,將右手按在忘塵和尚赤裸的心口。
瞬間,一股強而有力的心跳聲響徹整個房間。
撲通撲通……
「這是…什麼?」忘塵和尚一陣失神。
「我在稱量二者在你心中的分量。」明心和尚緊閉著雙眼,笑道。
突然,似乎看到了什麼無趣的事物,他眉頭一皺,放下了右手,無奈道:「怪沒意思的,你自己都算不清她的分量。」
忘塵和尚瞬間清醒了過來,他後退了幾步,緊張道:「你到底是誰?」
「你都說了,喊我心哥就行。放心,這聲『心哥』不讓你白喊。」
明心和尚拍了拍手,繼續笑道:「小忘塵,你想不想再見那個薛姑娘一面。」
「什麼意思?」忘塵和尚一愣。
「我想幫你一把,許是你太久沒見她了,你看不清她的同時連帶著你也看不清自己。」
明心和尚朝忘塵伸出右手,蠱惑道:「怎麼樣?想不想再見她一面。」
「當真?」忘塵懷疑道。
明心和尚突然收斂起了笑意,淡淡道:「我從來沒有騙過別人。」
忘塵和尚內心有些糾結,他看了一眼桌上的紅燈籠,猶豫再三,還是搭上了明心和尚的手。
「小忘塵,你可曾聽聞過『成所作智』?」明心和尚牽著忘塵和尚的手,坐回桌前。
忘塵和尚思索了片刻,搖了搖頭道:「不曾。」
「是嗎?」明心和尚神秘一笑,取來一本佛經在桌上攤開。
「我覺得,這『成所作智』應當是四慧中最有趣的一個。明明心如朗然晴空,沒有任何機心與算計,卻能知道自己應該如何抉擇從而達成目標。」
忘塵和尚愣然道:「竟有這般神奇?」
「話是怎麼說,但其實只是告訴你一條通向目標的路而已,讓你不再迷茫。」
明心和尚將忘塵和尚的左手按在佛經上,又將自己的僧衣脫下來披在他身上,笑道:「但能否達成目標,到底還是謀事在人成事在天。」
忘塵和尚似懂非懂地點了點頭,閉上了雙眼。
……
翌日,有骨氣客棧。
砰,門外傳來一聲輕響。
「誰啊?大早上擾人清夢?」李清河不滿地嘟囔了一句。
他低頭看了一眼不知何時鑽到自己被子裡的女子,無奈道:「厲害,能從另一張床上睡到我這兒來,果然,事物的發展,是不以個人的意志為轉移的。」
「唉,那我只能靈活接受了,真是害苦了朕啊。」李清河一副心不甘情不願地嘴臉,笑眯眯地攀上了慕容的肩膀。
砰,又是一聲輕響。
「誰啊?大早上的,有沒有點公德心?」李清河氣沖沖地打開了房門。
門外,身穿淡青色僧衣的忘塵和尚雙手雙十道:「阿彌陀佛,兄台,打擾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