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僧我枯坐古剎參悟佛法不足十二載,淺見薄識,未曾聽聞過這巨乘佛法,今日聽兄台你淺言幾句,只覺其有傷天和,應當非是正派佛門。☺💙 ➅9s𝓗υX.cσ𝓶 🍮🍪」忘塵和尚皺眉道。
李清河喝了一口酒水潤了潤喉,說道:「那小和尚你說一說,可有其他佛法能讓狄人不南下攻城劫糧,能讓南蠻不飲血茹毛,接受教化,能讓東瀛……算了,這個我超度定了,佛祖親自來了都不好使。」
忘塵和尚撓了撓腦袋,猶豫道:「兄台口中這一樁樁事跡,不像是佛法可以做到的,更像是應當呈給陛下理批的國事吧。」
「這就是小乘與大乘的局限性了,動口不如動手,豈有嘴上掛個佛經,遁入空門就能輕而易舉捨去世俗一切的道理。小乘自渡但不可忘本棄祖,大乘渡人要認清立場,不能盲目地渡人。
而我巨乘佛法講究實踐出真知,雖然人人平等不假,但對方是不是『人』,我們享有一切解釋權,從源頭上避免了門中教義的局限性。」李清河講著講著,右手情不自禁地抬高。
「許是兄台所說太過深奧,而小僧我又太過愚鈍,只能聽懂些許皮毛,只覺得雲裡霧裡的,但又有種說不出的見解……」
忘塵和尚雙手合十,眉眼低垂道:「況且兄台你能言善辯,小僧我嘴拙說不出個一二三。過上幾日這城中離塵寺有場水陸法會,到時候會有局百子爭佛。凡對佛經有見解的旁寺僧人或者香客皆可去那萬佛金塔辯上一辯,登頂者可會見寺中主持,明心祖師,請其解惑點化。不如兄台攜這巨乘佛法前去一試?」
「哦?」李清河一愣,嘴角微微上揚,笑道:「還有這般有趣的事?那我可就卻之不恭了,等會兒我就寫信去邀請我那許久不見的佛門引路人,那位李唐的利刃,堪稱移動大使館的三葬法師。」
「真有此人?」忘塵和尚驚愕道:「我看兄台剛剛所說太過驚世駭俗,只當是些酒後戲言。」
「你這小和尚,心不誠哦,雖然我嘴上說的不都是實話,但你可別以為我在胡言亂語消遣你。」李清河又拿起一個空的茶碗,倒了半碗酒水推到忘塵和尚的面前,笑道:
「況且我這個人最大的本領就是對箭畫靶,將口中所言變為現實。三葬法師會有的,驅北狄,逐南蠻,滅東瀛的巨乘佛法也會有的。喝下這碗酒水,你心不誠這事便就此揭過。」
「兄台說笑了,這般驚奇之言,就是換個旁人來,聽了也不敢盡信啊。」忘塵和尚訕笑一聲,沒敢去接,歉聲道:「還望兄台勿怪,阿彌陀佛。」
「此事先不提。小和尚,敢問怎麼稱呼?」李清河笑著敲了敲桌面。
忘塵和尚捏了個相印,回道:「小僧法號忘塵,靈隱寺一介小沙彌。」
「有趣,我聽你剛才所言,你所修的明明是大乘佛法,講究一個入世渡人,可法號偏偏是忘塵這般薄情冷峻之意,倒是像那克己慎獨的小乘佛法。」李清河挑了挑眉,露出一個耐人尋味的笑容:「頂著小乘的法號去求那大乘,給你起法號的師傅到底是個什麼心思?」
忘塵和尚聞言一愣,開口道:「可能是我那師尊希望我能忘記幼時流落紅塵的不愉快吧,那時我寄人籬下,吃不飽穿不暖,實在算不得是一段好的回憶。」
「當真丁點兒好的回憶都沒有?」李清河追問道。
「吃不飽穿不暖能有什麼好……」忘塵和尚正欲搖頭,腦中突然浮現一件艷得似火的紅襖。
他嘴角不禁掛上淺淺的笑意,淡淡道:「許是有吧,只是我也記不太清了。」
「這不就得了,把壞的好的一股腦全忘了,活的多沒意思,人不就靠這點兒好的支棱著活下去嗎?」李清河說著說著,目光看向了身旁的慕容臨姚,桌底下大手勾上了小手。
「枯守佛經能參出什麼禪?」李清河轉頭對忘塵和尚笑道:「想修得大乘,不能忘塵得入世,不知世人疾苦怎麼渡人?那麼,你不品一品這忘憂水,又怎麼知道世人為何會沉溺於此嗎?」
「明明兄台是在誘惑小僧我破戒,可小僧我聞言又偏偏覺得有幾分歪理,當真難解。」忘塵和尚苦笑一聲,接過茶碗。
他低頭看著那略有些渾濁的酒水,上面倒映著自己模糊的五官,就像自己誦了十二載卻依舊覺得讀不清的佛經那般。
「敢問兄台,為何一直勸我飲酒?」忘塵和尚抬頭看著一臉笑意的李清河,心中愈發疑惑。
「因為,有趣。」
李清河輕笑一聲,抿了一口碗中酒水,說道:「我剛剛口出狂言,哪怕是對佛祖不敬,你也未曾生氣,反而聽我講完了一番對你來說雲裡霧裡的胡言亂語。甚至你仔細傾聽後還能品出我在其中夾帶的私貨,勸我為人處世不要那麼極端。
其實我覺得我還挺保守的,我只是擔心那些異族太過勞累,想讓他們人均睡眠時長變成十二個時辰而已。」
「只是這般理由?」忘塵和尚不解道。
「雖然用詞不夠恰當,但是像小和尚你這種近乎蕙質蘭心的性格,我只在另一個名叫蕭明月的女子身上見過。只是她看著就聰慧,而小和尚你反倒有點大智若愚。」
李清河望了一眼空中漸漸升起的明月,繼續說道:「放心吧,我沒什麼壞心思,我就是覺得你跟那些被經文佛像困住的禿驢不一樣,你就像個誤入狼群的哈士奇,傻不愣登的,讓我起了幾分逗弄的心思。」
忘塵和尚張了張嘴卻不知該說些什麼好,只得憋出一句:「兄台當真難以捉摸。」
「隨心所欲不逾矩嘛,我想到什麼就做,想到什麼就說。我不僅要去那個壽宴上露一手,還要去那個什麼水陸法會宣揚一下我武德充沛的巨乘佛法。」
李清河說完,似笑非笑地看著忘塵和尚:「話又說回來了。小和尚,想入世你是逃不過這碗酒水的,不知這箇中滋味,這世俗紅塵的是是非非與你何干?」
忘塵和尚聞言,再次低頭看向碗中渾濁的酒水,只是這次上面模糊倒映著的,似乎是件紅色的小襖?
忘塵和尚一愣,下意識舉起茶碗小口飲著,就像當初那件紅襖一般,讓他身子逐漸暖和了起來。
直至將其飲完,忘塵和尚如釋重負地放下茶碗。
他轉身看著身後的客棧剛剛掛起的紅燈籠,雙手合十,眉眼低垂道:「其實,並不好喝。」
只是,嘴角卻悄悄掛起了怎麼也壓不下去的笑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