魏烈陽攏了攏衣袍,跨步走了出去。
雲深不知處山腳下十來個消息靈通的茶樓,卻無一條關於他的消息。
是有人阻擋了消息的傳播嗎?誰會有這麼大的能力呢?魏烈陽的目光落在了雲生不知處的最高處。
會是他嗎?
不過對他來說也是好事,這如美夢一般的生活他貪戀萬分,只想多點,多點,再多一點,又怎麼會捨得泡沫幻散呢。
夜幕籠罩天地,遮蔽天日,人間的燈照亮了魏烈陽的漫漫回家路。是的,算是家。
一路上人影不絕,擺了一天攤的商販攏起物件,趕著牛車悠悠的回家。
碼頭上的縴夫赤裸著健壯黝黑的上身,口裡整齊的喊著回家的號子。
街上響起了母親悠長的吆喝聲,聚堆玩鬧的幼童們如天上星似的散開了,跌進了母親的懷抱。
華燈初上,天上人間。
這就是思追拼命想要守護的凡間嗎?好像真的很不錯啊。他有些享受這樣的世界了。
山門前,藍思追有些焦急,
「烈陽怎麼還沒有回來?」
距離禁止出入的時辰已經很近了,被藍思追在靈獸坊捉住的藍景儀撓撓頭,同情道:
「魏兄怕是要挨罰了,上次我晚會半刻就罰在思過崖待了一整天呢,那地方連個說話的人都沒有,無聊的緊!」
「你們二人站在此處做什麼?」一聲淡薄清冷的聲音響起。
藍思追看著突然到此的藍忘機有些驚訝,立馬行禮回答:
「含光君,我們站在此處是——」
藍思追頓住了,他心裡糾結萬分,不知怎麼說。
「哦?怎麼停了?是不知道怎麼把魏烈陽沒回來這件事說清楚嗎?」
淡漠的聲音再次響起。
藍景儀已經被嚇成木頭了,一動不動。
藍思追猛地抬頭,藍忘機的表情沒有什麼波動,淺色的眸子如無機質一般冷淡,似乎世間沒有任何事能讓他為之變色。
藍思追自小可以說是由藍忘機撫養長大,教他修煉,傳他劍法。
對藍思追來說,藍忘機就像父親一樣,但是藍忘機如寒冰一樣,難以走入他的心裡,想要靠近的人都會被寒氣逼退。藍思追渴望長輩的溫暖,但他敏感的心能夠發現藍忘機的冷漠更像是一種偽裝,一種封閉內心獨自舔舐傷口的偽裝。
但是,兩個同樣對感情敏感脆弱的人如何互相溫暖呢。
以前有藍景儀在他身邊,現在又多了一個魏烈陽,他們的強勢闖入讓藍思追愈發勇敢堅強,他希望藍忘機也能找到那個能溫暖他的人。
「這是在幹什麼?」一個清朗的少年音打破了空氣中冰冷的僵持。
藍景儀身體回溫,朝剛回來的魏烈陽擠眉弄眼,魏烈陽在他的示意下,看著那邊的兩個人板正的立著,周圍仿佛冰山一樣的說話溫度。
藍忘機視線轉向魏烈陽,薄唇張合,吐出冰冷的話語:
「思過崖兩日。」
——冰山走了。
魏烈陽也不甚在意,眼裡光華璀璨,剛來雲深不知處時眼底的陰翳與戾氣消失了,眼眸里蕩漾著肆意張揚的清朗少年氣。
「剛剛嚇死我了!含光君真的太可怕了!」藍景儀拍了拍自己的胸脯,順了幾口氣,面上猶存驚慌。
藍思追也沒問魏烈陽的去處,從懷裡取出了一個紫檀小木盒遞給了魏烈陽,
「今日是你的生辰,這是我為你準備的生辰禮,你且拿好。」
魏烈陽有些驚訝,他接過小盒子,手感滑膩,緩緩打開:
一隻玉佩靜靜的躺在盒底,通體剔透無瑕,泛著溫潤的光澤,玉佩上還綴著一條紅瓔珞,漂亮極了。
「你怎麼知道今天是我的生辰?」
魏烈陽手裡緊緊的攥著玉佩,墨黑色的瞳仁盯著藍思追,語氣帶著一絲不易察覺的顫抖。
「你的生辰是我問管理弟子入門的長老要的」藍思追有些不好意思,耳尖嫣紅。
「思追,謝謝你」
魏烈陽的聲音低不可聞。
洶湧的暖潮密密的包裹住了他的內心,胸腔微微顫動,似乎極力在壓抑仿佛下一秒就要噴薄而出的情感。
「沒事,你開心就好。」藍思追看到魏烈陽這般不同的模樣有些驚訝。
別人眼前的魏烈陽總是張揚肆意的,熱烈如火的,他似乎生來就應該被別人羨慕,成為視線的中心。眼前魏烈陽似乎有些脆弱易碎的眉眼,像一把大手緊緊的捏住了他的心,仿佛世界的另一面,究竟哪一個魏烈陽才是真實的?
此刻的他很慶幸自己總是細心的。
——背景牆藍景儀……
明明站在一起,藍景儀總疑心自己的存在感是不是太弱了,才老是被人忽視!這麼一個大活人你們看不見啊!
藍景儀有些懊惱自己不太關注自己好兄弟的事,瞧瞧那可憐的小模樣。
他大手一揮,重重的拍到魏烈陽的肩膀上,豪氣萬丈
「好兄弟,今天兄弟太匆忙不小心忘買你的生辰禮,一會去我屋裡,我把自己的床給你抬過去,這樣你每天睡覺都能感受到我的陪伴啦!怎麼樣?是不是很感動?沒事,哭吧!兄弟不笑你,喏!我的肩膀給你靠!」
藍景儀做作的擺了一個姿勢,換上一副自以為深情的表情,拍打著已經石化住的魏烈陽。
藍思追眉頭狂跳,看著魏烈陽滿頭黑線,心裡為藍景儀默哀。
「哎呦我去!」
下一秒,藍景儀被魏烈陽掀翻在地上,兇手毫不留情的揚長而去,只留藍景儀自己坐在地上哀嚎著揉屁股。
藍思追也看不下去,扶額無奈離開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