鮮會滋生的不悅逐漸侵蝕他的心頭, 傅識則望了林井然一眼,問:「你談過戀愛麼?」

  「啊?談過啊。Google搜索」林井然很容易便推斷出來傅識則遇到了戀愛上的難題,「師兄, 你是想知道什麼?」

  「平時微信上, 溝通頻繁麼?」

  「嗯, 無聊時就拿起刷個表情。尤其是剛談戀愛的時候,恨不得每天都黏在一塊。」林井然陷入回憶中, 但還是不忘提醒傅識則:「不過啊,每對情侶的相處方式不同, 師兄你們就找自己最舒服的相處方式就好了。」

  最舒服的?

  傅識則再看了看自己和雲厘的聊天記錄, 兩人給對方發的信息不多。

  他望向林井然:「給我發些表情。」

  ……

  「師兄, 這些表情是情侶之間常用的, 這個表情包比較膩歪啊。你一開始別用,可能會嚇到別人,你可以先從這個溫和點的開始。然後同一個表情可以連續發幾個, 會讓人覺得情感比較強烈。」

  在實驗室里, 平日幾乎都是傅識則指導師弟師妹們做實驗寫文章。難得有可以幫到傅識則的地方,林井然用盡九牛二虎之力給他搜了一大堆表情。

  傅識則一一保存, 抬眸和他說了聲:「謝謝。」

  他的手指上下滑動,按照林井然說的, 先發張從桌底鑽出來的貓咪刷存在感。

  不一會兒。

  雲厘:【[疑惑]】

  傅識則將這個表情刷了三遍。

  雲厘:【[疑惑]】

  雲厘似乎完全不清楚他只是想刷一下存在感,覺得林井然說的不靠譜, 傅識則思索了會兒, 選了另一個表情。

  傅識則:【[想你]】

  傅識則:【[想你]】

  傅識則:【[想你]】

  等了一會兒,雲厘給他回了信息。

  【[想你]】

  將手機擱到邊上, 傅識則動了動滑鼠解鎖電腦屏幕, 沒敲幾個字, 想起雲厘的回應,他支著臉,不受控地彎起唇角。

  ……

  出發去接傅正初之前,雲厘和傅識則先在食堂解決了晚飯。

  已經十月底,西伏仍舊熱得人發慌,一簇簇學生仍穿著清涼,拿著雪糕在校園內行走。

  雲厘額上沁出了汗,看著迎面而來的女生手上的雪糕,舔了舔唇。

  「想吃?」傅識則側頭問她,雲厘點點頭。

  「那等一會兒。」

  身旁是便利店,雲厘在玻璃門外駐足。見他付了款後,還和收銀台的女生說了兩句話,女生笑意盎然地將甜筒遞給他。

  傅識則出門後將甜筒遞給雲厘,甜筒打得很高,她默默地接過。

  留意到她有些悶悶不樂,傅識則牽住她的手,問道:「我買錯口味了?」

  「不是。」

  雲厘本來不想說,憋一會就過去。

  但想起上一次兩人鬧那麼大矛盾主要原因就是雙方的溝通問題,她想了想,小聲嘀咕道:「你剛才和那個女生說了好幾句話。」

  一般來說傅識則是不會和別的女生講多餘的話的。

  剛才那個收銀員膚色較白,星眸皓齒,越想她越鬱悶,連手裡的甜筒都不想吃了。

  傅識則在一旁失笑,問她:「知道我說什麼了?」

  雲厘沒說話。

  傅識則的手臂直接勾住她的脖子,將她往自己的方向拉,雲厘的後腦輕磕到他的鎖骨。

  在大馬路上,倆人動作親昵,雲厘有些不好意思。

  傅識則湊近她耳朵:「我和她說,幫我把女朋友的甜筒打高點。」

  意識到自己誤會了他,同時因為他在耳邊的話,雲厘低下頭,加快了吃甜筒的速度。

  傅識則笑了笑,懶懶地說了一聲:「醋缸。」

  日光差點將她曬化,雲厘臉上熱得不行,她想抓緊上車,傅識則卻不樂意,勾住她的脖子在路上慢悠悠地走。

  雲厘只好身體前傾,強行加快了傅識則的速度。

  鑽進車後,她即刻開了空調,燥熱的空氣逐漸降溫。

  「我們先去接上傅正初,唐琳和他待在一塊兒。」雲厘提前和唐琳打了通電話,她的工作找在西伏理工附近。

  傅識則對唐琳沒什麼印象,嗯了聲。他冷不丁和雲厘說:「今天師弟說,談戀愛要找到兩人舒服的相處方式。」

  雲厘本來還吃著甜筒,聽到這話後動作一頓,無措道:「你是覺得現在不舒服嗎?」

  「嗯。」傅識則應了聲。

  雲厘呆呆地咬了兩口甜筒,思忖了一會兒。

  她抬眸,輕聲問:「為什麼?」

  難道是因為她剛才發了脾氣嗎?

  傅識則看著她,見她神色緊張,他俯身向前,輕推開她拿著甜筒的手,貼上她的唇。

  隨著舌尖深入,甜味由濃轉淡,他托住雲厘的後腦。她一時間覺得日光晃眼,唇上的力度由淺入深,還伴有一些淡淡的刺痛感,呼吸幾乎被全部攫取。

  被傅識則鬆開後,雲厘輕喘著望向他,他用手指拭去沾在唇角的甜筒,慢慢道:「呆一塊兒的時間太少了。」

  所以他總覺得不知足與不舒服。

  想和她有更多的時間待在一塊。

  雲厘回過神,看著車窗外,車就停在大路邊上,沿途有不少學生,方才親得火熱,她完全沒注意到。

  雲厘此刻只想找塊面罩把自己的臉擋住。

  盯了傅識則一會,他全然沒有心理負擔,還提醒她:「化了。」

  化成水的冰淇淋流到了甜筒脆皮的底部,正要滴落到車上。

  雲厘連忙打開車門,將甜筒舉到外面,小聲道:「你下次不能這樣,得吃完才能親,容易弄髒車子。」

  「嗯,知道了。」傅識則懶散地應了聲。

  雲厘瞅他一眼,見傅識則一直盯著自己,她不明所以:「怎麼了?」

  他輕聲催促道:「快點兒吃。」

  「……」

  -

  「怎麼傅正初喊上我們了?」車子開到西伏理工大學了,傅識則才問起雲厘今天去犬舍的事情。

  「唔,唐琳是我室友,她在追傅正初,就一起出來玩了。」雲厘解釋道,「可能傅正初不太好意思和唐琳單獨待一塊。」

  她想了想,又說道:「也可能是想撮合我們倆。」

  雲厘還記得吃燒烤的那個夜晚,傅正初已經將傅識則拉回了群里。

  傅識則視線轉到路中央,傅正初和一個高高瘦瘦的女生站在路旁,雲厘泊了車,女生率先鑽到了車后座。

  「雲厘,我上次見你都一年多前了,沒想到這次還是因為傅正初才見的面。」唐琳一進來便趴到座椅靠背上,往旁邊瞟,見到和傅正初五官有些相似的傅識則,她驚愕道:「你和你男朋友都到西伏了?」

  雲厘應了聲,唐琳有些沮喪地坐回座位,不客氣地戳了戳傅正初:「你看我室友,和你小舅都已經談了兩年了,你就不能讓我們的戀愛早點開始。」

  傅正初沒吭聲,往邊上挪了點,唐琳當沒看見,往他那邊湊了點。

  犬舍是唐琳父母的朋友開的,離西伏理工大學僅有十幾分鐘車距。店主事先知道他們的到來,預留了位置。

  店內有四分之一的空間是吧檯數的柯,幾人坐下後,店員將菜單遞給他們。

  幾人點了單後,傅識則指了指菜單上的紅茶。

  傅正初連忙叫停:「他不用,給他倒杯水就可以。」中斷的動作和話語都十分自然,像是這個場景已經出現過許多次。

  傅識則:「……」

  傅正初轉頭給雲厘解釋道:「之前小舅做手術後,外公外婆就說不能讓他喝茶、咖啡這一類刺激性的東西。」

  「哦……」雲厘應了聲。

  明明身為女朋友,這些事情卻是傅正初來提醒她。

  之前傅識則反覆和她強調自己的胃沒問題了,雲厘心裡說不出的感受,從邊上拿了個柯基抱枕,玩了一會。

  傅識則覺察到她若隱若現的低落,輕勾了勾她的手指。

  這手指一勾看得傅正初一臉懵逼,他卡頓道:「誒,厘厘姐,小舅,你們……」

  傅識則沒搭理,和雲厘說道:「去逗逗狗。」

  犬舍里放了幾隻柯基在咖啡區,傅識則蹲下,摸了摸它的腦袋,柯基享受地揚起頭,讓他摸它的脖子。

  雲厘想起了初次去加班酒吧時,在夜宵店對面,傅識則戳著魚蛋逗弄路邊的流浪犬。

  比起那時,現在他的氣質溫潤,瘦削的脊背卻無緣無故讓她想起了當時的畫面。

  雲厘遲疑了會,走到傅正初旁邊,唐琳被老闆拉去敘舊了。

  她沒有什麼頭緒,傅正初迅速接受了他們倆已經複合的消息,支著椅子晃了晃腿,感慨了一聲:「厘厘姐,該在一起的人還是會在一起的。」

  「那你和唐琳呢?」雲厘勾了勾唇角,反問道,傅正初瞬間面上發熱,支吾半天沒給出個答案。

  閒聊沒多久,雲厘問他:「傅正初,之前你小舅胃穿孔的手術很嚴重嗎?他沒和我說細節。」

  「當時小舅的外婆去世,小舅可能太難過了,燒了好幾天,沒吃東西,所以當時比較嚴重。」

  見雲厘愣了半晌,傅正初安慰她道:「厘厘姐,你別太擔心了。現在應該差不多好了,就是不能吃刺激性的東西。」

  「嗯。」雲厘笑了笑,目光停留在傅識則身上。

  雲厘心裡像放了幾塊沉甸甸的石頭,她挪到他旁邊,傅識則見她來了,將柯基朝她推了推,想讓她摸摸。

  撫著柯基的脖子,漸漸地,她的手往旁邊移,牽住傅識則的一根手指,隨後覆蓋住他的手背。

  「你現在開心嗎?」雲厘問他。

  傅識則反握住她的手,在她的掌心撓了撓:「嗯。」

  雲厘緊繃的神經鬆弛了許多。

  過去的事情她無法改變,但至少,在以後的日子裡,雲厘可以一直陪在他的身邊。

  臨走前,雲厘注意到咖啡廳有一堵心愿牆。她在林林總總的便簽前停留了許久,拿上一張紙,工工整整地寫下了自己的願望。

  「你也寫一個心愿。」她給身旁還在逗狗的人遞了紙和筆。

  傅識則對這個不感興趣,直起身子想看雲厘寫了什麼。她連忙拉住他,話中帶了點警告:「不許看。」

  「行。」傅識則瞥她一眼,「那你也不看我的?」

  「不看。」雲厘和他離了點距離,示意自己絕不會偷看,她歪歪腦袋,說:「等我們倆的願望都實現了,再一起回來。」

  傅識則垂眸,主動將自己的便簽紙給她:「你可以看我的。」

  「我不看。」雲厘知道他是想看自己的,她先走到了門口,盯著傅識則,眼裡充滿了警告。

  總之就是告訴他,別偷看她的。

  傅識則有些無奈,找了個高處,將便簽紙貼了上去。

  將傅正初和唐琳送回去後,雲厘見他們倆下車時,唐琳還拽著傅正初王前面走,傅正初一臉不願意,卻還是順從地跟著。

  兩人大概率會成了。

  ……

  第二天是周五,雲厘按照慣例到學校接雲野回家。倆人進了家門後,分別徑直往房間走,卻被雲永昌給喊住。

  雲厘回過頭,沙發上除了雲永昌和楊芳之外,還坐著尹昱呈,對方朝她溫和地笑了笑。

  她愣了下,以為是尹雲禕和雲野又出了什麼事兒,放了包後忙到客廳坐下。

  雲永昌:「小尹,我雖然沒什麼文化,還是對教出來的孩子比較滿意的。」

  尹昱呈:「叔叔您謙虛了。」

  雲厘聽得一頭霧水,朝旁邊默不作聲的雲野擠眉弄眼。

  雲永昌:「厘厘,去洗點水果。」

  趁著這個機會,雲厘將雲野拉到廚房去,從冰箱裡拿了點水果,她小聲問道:「你不是還沒告白麼?這麼快就要和尹雲禕定下來了?」

  雲野懵逼地回答道:「沒有吧......」

  「看來未來弟妹家教很嚴啊,雲野,你要做好心理準備,你們倆談戀愛估計和直接結婚差不多。」雲厘用手肘捅了捅雲野:「說不定你告白的時候,老爸給你擺個十桌八桌的。」

  「……」

  雲野幾乎沒進行任何自我鬥爭,認命地點點頭:「也不是不可以。」

  雲厘笑道:「美得你,你追她那麼久了,沒想到最大的功勞是尹雲禕她父母。」

  雲野掏出手機給尹雲禕發了信息:【歪歪,你哥是不是到西伏了?】

  尹雲禕:【嗯,他說來西伏相親,我爸媽給他牽的線。】

  雲野眨了眨眼,望向一旁哼歌的雲厘,一時語噎。

  他還沒做好心理準備把這個噩耗告訴雲厘。

  雲厘恰好切完水果,見他一臉便秘的模樣,斜了他一眼:「你幹嘛?」

  「呃……」

  雲厘無所事事地湊來看他的屏幕。

  看到尹雲禕的回覆,她的表情瞬間僵滯。

  姐弟倆配合地將案板上瓜皮收拾到垃圾桶里。

  一陣暴風雨前的安靜後,雲厘扯過雲野的領子,壓低了聲音:「你實話實說,你到底知不知道這事?」

  這實在是太他媽離譜了。

  雲厘想了千萬種可能,萬萬沒想到是這種。

  雲野:「我靠,我怎麼可能知道。」

  雲厘懷疑地看著他,已經將他視為了共犯:「你上次和尹雲禕吵架是不是因為這事兒?」

  雲野:「你的事情不可能撼動我和她的感情,ok?你趕緊想想怎麼應對歪歪她哥吧。」

  「厘厘,水果切好了沒?」雲永昌在客廳里催促。

  雲厘捏捏果盤的邊緣,一陣火竄上心頭,她和雲永昌強調了不僅一次,之前雲永昌還收斂一些,這一次直接把別人從南蕪薅到了西伏。

  其他人就算了,這次竟然是尹雲禕的哥哥,這情況讓雲野也很為難。

  雲厘將果盤端出去,雲永昌讓出了自己的位置,讓她坐到尹昱呈邊上。

  有外人在,雲厘再不悅也只能壓在心裡,面上推辭道:「我的工作還沒做完,現在著急做,你們慢慢聊。」

  說完,她沒等雲永昌再說話,直接轉身回房。

  在房間生了會兒悶氣,雲厘聽見大門開了又關的聲音,猜測尹昱呈走了。

  雲永昌在客廳嚷嚷:「雲厘。」

  雲厘沒有回應。

  隨後聽見走道「咚咚咚」的腳步聲,雲永昌把房門打開:「我怎麼教你的,你怎麼這麼沒禮貌。」

  「別人還帶了禮物過來的,你這算是什麼態度。」雲永昌沉著臉,雲厘才瞥見客廳桌上的水果和茶葉。

  「爸,要不下次你找來了人,你去和他過吧?」雲厘忍無可忍,壓著怒氣道:「我不止一次和你說了,我不想相親,我也不需要相親。」

  「你這個性格怎麼不需要,你知不知道他學歷高工作好,是我們西伏人,而且別人一點都不嫌棄你耳朵聽不見。」

  「爸!」雲野聽到這句話後忍不住喊了一聲,雲永昌僵了一下,知道自己說錯話了,不自然道:「對方條件……」

  雲厘面無表情地打斷了他:「對方條件好,你女兒單耳失聰,配不上。」

  她忍住冒上來的淚意,冷靜道:「你別再安排了,這次我不讓你難做人,我自己去和他說清楚。」

  走到門口,她的腳步慢下來,話里有些哽咽:「爸,下次你考慮一下我的感受,可以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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