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裝神弄鬼，給我出來！」
白禮方老人手持戒尺站了起來，衝著空氣一聲呵斥。
這一喊，蓑衣三郎真就憑空出現了。
好一個言出法隨。
我心裡頭看的一驚，老人從沒刻意修行過，這輩子也只做了教書育人這一件事。
但教書育人何嘗不是修行？
老人把教書育人做到了力所能及的最好。
如何能不算修行圓滿的高人。
看到蓑衣三郎，牛隊長嚇得臉色煞白，不敢動彈。
孫祖耀他們三就更狼狽了，抱在一起只差尿褲子。
「又是你這臭老頭多管閒事？」
「什麼多管閒事？不平事、不公事就不叫閒事，你們的事我都知道了，今天得跟你好好說說這理！」
「本座先殺了你！」
記仇不記打的蓑衣三郎怒吼一聲，張牙舞爪就朝白禮方老人撲了過來。
滾滾妖氣、殺意滔天。
到了白禮方老人跟前，瞬間一切消失於無形。
「既然不肯聽，那就該打！」
白禮方老人舉起戒尺就打，動作很慢，慢到小學生都能隨便躲開。
無影去無蹤的蓑衣三郎想躲開似乎不比吃飯喝水困難。
然而一戒尺打了個結結實實，打得蓑衣三郎捂著腦袋慘叫不止。
「你…你怎麼能打到本座？你可知本座乃神……」
啪！
又是一戒尺。
「神又如何？神就能不講理、就能作惡？」
小小一根戒尺打得蓑衣三郎沒法躲、沒處逃。
只能縮到牆角，看著白禮方老人。
眼珠子轉了轉後蓑衣三郎開口就問。
「難道你個糟老頭就沒有做過惡、做過虧心事？」
「你要做過的話，憑什麼教訓本座？」
面對蓑衣三郎的質問，白禮方老人也不自覺陷入了沉思。
見狀我立馬緊握七星劍做好了隨時動手的準備。
妖魔鬼怪最擅長利用七情六慾禍害人。
白禮方老人是君子、更擔得起為人師三個字。
可他畢竟不是聖人，人非聖賢孰能無過。
一旦白禮方老人被勾起愧疚、懊悔，蓑衣三郎就有了可乘之機。
「白老師您不要被蠱惑。」
見老人還在沉思，蓑衣三郎臉上露出了一抹奸計得逞的冷笑。
我忍不住開口喊了一聲。
白禮方老人擺著手哈哈笑了起來，看著蓑衣三郎開口便說。
「虧心事自然做過，小時候嘴饞偷錢買了糖葫蘆、剛教書那會沒查清楚冤枉了個學生打了他三戒尺，往後沒放下繁文縟節那一套錯過個好姑娘……」
老人毫無遮掩把這輩子做過的虧心事一口氣說了出來。
誰沒做過錯事、做過虧心事，但大多數人做了，只會拼命遮掩、推脫。
有幾個能像白禮方老人一樣，堂堂正正說出來。
有句話叫知錯能改善莫大焉。
蓑衣三郎自以為能蠱惑白禮方老人，這次卻實打實踢了鐵板。
反而讓老人更擔得起正人君子四個字。
眼見白禮方老人一點沒受蠱惑，蓑衣三郎也慌了。
「至於惡事老頭子還真沒做過。」
「你錯了不認、更不改，實在該打，我如何教訓你不得？」
又是帶著浩然正氣的幾戒尺下去。
蓑衣三郎被打的周身妖氣都散了大半，身影也虛幻了起來，最後撲通跪在了白禮方老人跟前。
「老先生您是當代夫子是正人君子，晚輩知錯、也認錯，日後一定好好改錯。」
要論歲數，蓑衣三郎不知道活了幾百年。
但有句話叫達者為師。
為師既是長輩。
蓑衣三郎跪地自稱晚輩，並沒什麼奇怪。
「晚輩已然知錯，還求老先生您給個改過自新的機會。」
白禮方老人收起戒尺，轉頭看向了我們幾人。
「你們幾個也一樣，尤其是你，給人姑娘惹來如此無妄之災，毀人清白。」
馬闖漲紅了臉低著頭一句話也不敢說。
「知錯能改善莫大焉，你走吧以後別再來纏著這幾個娃娃。」
「晚輩謹記。」
蓑衣三郎弓著身、雙手抱拳慢慢朝後退去。
我提著七星劍想要乘機徹底消滅它，被白禮方老人給攔了下來。
老人家這不是迂腐，是真正的心懷仁善。
你是人也好、是妖也罷，只要知錯認錯肯改錯，老人家就願意給你一個機會。
直到蓑衣三郎消失不見，我們幾人才鬆了一口氣。
白禮方老人又說教了我們一番後，便要告辭，連吃宵夜都不願意。
只說遇到不平事理當管一管，可不是圖一頓宵夜。
我和牛隊長恭恭敬敬把老人家送了回去。
之後幾天蓑衣三郎，再沒有出現過。
白禮方老人還是每天騎著三輪車，在大學城一片撿瓶子。
遇到學生有事，他也總是笑呵呵幫一把。
嬌嬌也出了院，她沒有選擇原諒馬闖。
馬闖主動認了罪。
但畢竟有簡訊、有電話還有人證。
強 暴很難認定，最後落了個判二緩一，賠償伍萬元。
這個結果其實嬌嬌一家都不滿意，她父親衝進學校找到了馬闖。
「小畜生就是你害了我女兒，她一輩子的陰影！」
「就判這麼輕，五萬！五萬能換回我女兒清白？」
一頓毒打馬闖沒還過手、也沒吭一聲，我們想拉，被他推了回去。
最後驚動了學校，要不然他真得被活活打死。
從那之後馬闖也變了，不在嘻嘻哈哈大大咧咧，每天就兩點一線，上完課就回寢室。
幾次約他去喝酒他都拒絕了。
我們都知道他是因為嬌嬌這事，我跟他說覺得愧疚，為何不想辦法去彌補？
「我其實偷偷去找過白老師問他該怎麼做？怎麼彌補？白老師告訴我既然嬌嬌不喜歡我，又出了這事，不讓她在看到我，就是最大的彌補。」
「要不是爸媽供我上到大學不容易，我真想退學了！」
說這些的時候，馬闖撲在我懷裡，T恤都給我哭濕了一大片。
「白老師這話說的真透徹，白老師不也說了知錯能改善莫大焉。」
「我去找阿祖、老王說一聲，咱四個以後都儘量不讓嬌嬌看到，免得她又想起糟心事。」
我拍了拍馬闖的肩頭，出門去找孫祖耀、王城商量這事。
剛跑到宿舍樓底下，突然耳畔就響起了哈哈哈的笑聲。
聲音帶著邪性、很飄忽。
「蓑衣三郎？」
我警覺萬分，忙左手掐起劍指，四下環視。
一股綠色霧氣從花壇里冒了出來，蓑衣三郎從霧中鑽了出來。
咧嘴笑著、歪著頭一臉玩味看著我。
「白老師給你個改過自新的機會，你不趕緊回深山老林，還敢來這溜達？」
「哈哈哈，老先生的確是行得正坐得端、為人師表、正人君子，還心懷仁慈，可這好人都蠢啊！」
我心裡頭咯噔了一下，生出一股不妙的預感。
不！
不會的！
白禮方老人一身浩然正氣，蓑衣三郎上次差點被他戒尺打到神形俱滅。
它沒本事禍害老人。
「哈哈哈，無知小子有句話叫道高一尺魔高一丈，昨晚老先生騎車從橋上過，本座附在一個學生身上跳了水。」
「不可能！白老師一身浩然正氣，你那點鬼蜮伎倆騙不了他！」
「是騙不了老先生，但老先生是好人吶，他還是跳下去救人了，你說這好人多蠢，哈哈哈！」
嗡一下。
我大腦陷入了空白，踉蹌著退後了幾步，一下跌坐在了地上。
我不是被蓑衣三郎嚇到，是沒法接受這一切。
我搖著頭不斷重複不可能，卻始終沒法說服自己。
妖魔鬼怪害人，之所以大多數時候是利用貪嗔痴恨怨這些人性中的惡。
是因為大多數人都容易被惡左右。
但不代表它們不能利用人性的善禍害人。
以白禮方老人的性子，他就算看出來是蓑衣三郎搗鬼，學生落水命懸一線，也一定會下水救人。
「老子要你形神俱滅！」
一聲怒吼，我撲了上去。
什麼破煞符、什麼天罡七星步，那一刻我都忘了。
只有一個念頭，宰了它！
撲通一聲，我像是一條被人戲耍的野狗，一頭扎進了綠化帶。
「出來啊！老子宰了你！」
幾個路過的學生看著雙目赤紅、臉紅脖子粗大喊大叫的我，嚇得都不敢往前走。
「哈哈哈，無知小子你先大鬧本座神廟、又阻本座討債、還聯手牛隊長打爛本座肉身，真以為請個老先生就能了結一切。」
「本座要你看著身邊的人，一個個死在本座手裡。」
「哈哈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