丈夫殺了妻子、妻子殺了丈夫。
所以我才會在王城冷不丁插了那句嘴以後,第一時間感到細思極恐。
至於是不是真如此,沒有任何實質性證據,一時間我也沒法妄下定論。
見我半天不說話,王城抬起手拍了拍腦門,自言自語嘟囔著:「媽的真要是這樣,也太嚇人了。」
「這可比啥妖魔鬼怪還嚇人。」
「哎馬老頭你覺得是不是給她丈夫推下水的?」
王城又急忙轉過頭看著馬老疤追問起來。
馬老疤和我一樣,看了一眼王城然後搖了搖頭表示自己也沒法下這個定論。
「反正我覺得就是,媽的活人真可怕。」
「馬老頭你應該見過那男的吧?你覺得那人咋樣?是好人不?」
馬老疤再次搖頭。
「我這輩子死人見得比活人多,分不清這活人是好人還是壞人。」
「不是馬老頭你說你,虧得我還拿你當民間高人,你說你連……」
「行了老王趕緊閉嘴,好人壞人臉上也沒寫字,不是讓你去夏樓村嗎?咋會跟過來了?」
眼瞅著王城又要和馬老疤槓起來,我只得立馬站出來打圓場。
「許仙這就是你不地道了,咱兩是兄弟,過命的兄弟,你又是來幫我,我給你帶來老龜渡,遇到點危險我先跑了?!」
「這事我辦不到,反正說啥我也不走,能給你們幫把手最好,幫不上我也不添亂。」
說完王城索性擺出了一副要坐地上撒潑打滾抱大腿的架勢。
眼見這傢伙是鐵了心要摻和一腳,我也沒辦法,只好點了點頭勉強答應他留下幫把手。
「留下可以,任何事都得聽我的。」
「沒問題,你讓我抓魚我絕對不去趕鴨子。」
隨後我便抬頭看向了馬老疤說:「馬老前輩,我兄弟說的有道理,河裡頭這具子母煞死的蹊蹺。」
「我覺得這是個突破口,咱只要弄清楚真相還她一個公道,這事沒準就能辦成。」
我和馬老疤誰嘴上都沒有下定論,可其實我兩都懷疑那具子母煞,是被丈夫推下了河。
馬老疤也很贊同我的想法,點了點頭說:「事主還在縣城裡等著,宜早不宜遲咱今晚就去會一會,看看那人是披著人皮的畜生,還是有血有肉的活人。」
解開撈屍船的錨繩後,馬老疤便招呼我和王城上船。
王城皺著眉頭,心裡頭直犯嘀咕,就差沒把嫌棄兩個字寫臉上了。
「馬老頭你不是說你這船活人坐不得嗎?咋這會……」
「囉嗦啥,趕緊上船,要不你就去夏樓村待著。」
我沒好氣的白了王城一眼,率先跳上了撈屍船。
壓根就沒有撈屍船不能坐活人的規矩,要是不能坐活人,馬老疤又算死人還是活人?
之所以馬老疤會那麼說,完全是因為在大眾眼裡,他的撈屍船就是用來撈死人的,滿船晦氣。
這就好比讓你躺棺材裡睡覺一個道理。
其實壓根不會有什麼影響,只是普通人過不去心裡頭那道坎罷了。
一來二去,也就成了所謂的忌諱、規矩。
見我都上了撈屍船,王城也咬了咬牙,閉著眼睛跳上了船。
丫的動作幅度太大,撈屍船又不大,還搞得船身一陣劇烈搖晃。
蹲在船舷上的大白鵝,撲棱著翅膀就沖王城嘎嘎叫喚,顯得十分不滿。
雖然說撈屍船並沒有不能載活人的規矩,不過出發渡河前,也不知道馬老疤是不是嫌棄王城嘴臭還囉嗦。
特地了交代了我和王城一條忌諱。
船一動,直到等會上岸,甭管看到什麼、聽到什麼,整個過程不能說話,只管踏踏實實坐著就行。
「坐穩了。」
招呼一聲後,馬老疤並沒有立馬撐船渡河,而是先從船艙裡頭拿出來一個蓋著黑布的竹籃子。
掀開黑布,竹籃子裡頭滿滿當當裝著黃紙錢。
馬老疤伸手抓了一大把黃紙錢撒到河裡頭,又提起船槳敲了三下船舷。
一直等到撒到河裡的黃紙錢,隨著水流越飄越遠,最後係數被河水卷著沉入水底以後。
點上桅杆上掛著的燈籠,馬老疤這才撐船出發,蹲在船頭船舷上的大白鵝,就像是最盡職盡責的掌舵手一樣,一直緊緊盯著前方。
馬老疤的一番舉動,算是撈屍人祖傳的某種規矩。
類似於買路錢,畢竟河裡頭髒東西多,深更半夜乘船渡河,要是河裡頭的髒東西不樂意,隨便鬧點亂子,也夠船上的人喝一壺。
寬達百米的河面上瀰漫著厚重水霧,即便我身懷妖眼,一眼看去也只能看出去十多米遠。
普通人只怕最多能看出去兩三米遠。
船底下河水又很急,一直能聽到嘩啦啦的流水聲、聽到浪花拍打船舷的聲音。
這種天氣、這種水流深更半夜撐著小船渡河,可不是不問東西南北,只管一個勁朝前劃就能成功的。
蹲在船頭的大白鵝不時撲棱著翅膀嘎嘎叫喚幾聲。
大白鵝一叫,便能明顯感覺到馬老疤撐船槳的速度也在跟著變快或是變慢,要不就是調轉方向。
是大白鵝一直在替馬老疤指引方向。
這裡說的方向還不單單只是過河的方向,更要避開一些潛在的『危險』。
為什麼我會這麼說?因為過河的時候,我不止一次感覺到周圍化不開的水霧中、水裡頭,有很多雙眼睛在盯著我們。
甚至還能感覺到,有看不清的東西從船邊河水裡掠過,要是低頭看一眼河裡頭的話。
就更嚇人了,簡直就和深淵巨口沒有任何區別,仿佛隨時會把你一口吞下去。
不僅是我,王城也明顯有這種感覺,礙於過河之前馬老疤就交代過,他也不敢說話,只能一個勁往我身邊湊。
「沒事別忘河裡頭看,河裡頭那些東西最近不安分。」
「老往河裡頭看,不小心就拉你下去作伴。」
馬老疤明明一直背對著我們撐船,可他就仿佛背後多張了一雙眼睛,頭也沒回就知道我和王城低頭看了河面。
四周一片死寂,只有嘩啦啦的流水聲,馬老疤說起話來又不帶多少情感波動。
別說王城一個普通人,連我都忙收回視線,不敢再隨意低頭去看河裡頭。
好在一路有驚無險,也就半個多小時,撈屍船靠了岸。
馬老疤動作麻利的跳下船,栓好了錨繩。
我和王城謹記著馬老疤的交代,上岸之前不能說話,也不敢開口,就一直憋著一口氣。
就在我兩跳下船的時候,突然大白鵝衝著我和王城身後拍打著嘎嘎叫喚起來。
叫的那叫一個凶,就好像我兩身後跟著什麼東西。
我倒還好,只是在同一時間感覺身後有一陣陣涼意,不是陰冷,是那種水汽突然加重,撲到你後脖頸里的帶來的涼意。
王城就慘了,一瞬間像是木頭樁子似的僵在原地,瞪著眼睛看著我,想要跑又不敢,想開口大喊就更不敢了。
腿肚子抖個不停,額頭上豆粒大小的冷汗珠子不要錢似的往下滾。
我抬手掐了個劍指,沖王城搖了搖頭,示意他別慌,更不要回頭。
馬老疤養的這隻大白鵝,說不準歲數都快趕上我和王城了,又從小跟著馬老疤下河撈屍。
對這條河裡的各種詭事,比我還懂。
大白鵝叫這麼凶,就算我沒明顯感覺到有髒東西跟著,也肯定有危險。
緊張之下貿然回頭,雙肩兩把火容易滅。
馬老疤皺了下眉頭,又重新跳上了船,然後一把抄起船槳朝著船舷就重重敲了三下。
節奏很快,聲音也和出發前敲打船舷截然相反。
非要說的話,大概就是出發前敲三下船舷,像是告訴河裡頭的東西要過河,這會敲船舷更像是在警告。
馬老疤敲了三下船舷以後,說來也怪,背後水汽突然瀰漫,像是毛毛細雨落到後脖頸的真真涼意馬上就消散了。
更重要的是,那種背後一直有眼睛盯著你的不適感,也瞬間煙消雲散。
「沒事了,抓緊上岸。」
嘴上這麼說,馬老疤還是抱著大白鵝走在最後頭,有點殿後的味道。
王城閉著眼睛拔腿就往岸上高處跑,我則放緩腳步和馬老疤保持著不近不遠的距離。
一旦真有水裡頭的髒東西想要上岸動手,我也能及時幫手。
有驚無險到了岸邊高處以後,王城一屁股就跌坐在了地上,大口大口拼命喘著粗氣。
呼哧…呼哧…
「奶奶個腿!過個河嚇死個人,比特娘大半夜看山村老屍還嚇人!」
「馬老頭剛剛你這大白鵝突然叫那麼凶,我兩背後是不是真跟了啥東西啊?」
還沒等馬老疤答話,突然王城瞪著眼睛,死死盯著不遠處水汽瀰漫的河面上。
緊跟著嘴巴也大張起來,想要喊,卻像是被人掐住了脖子喊不出聲,只是哆哆嗦嗦抬起手指著河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