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在陰山鬼術上看到過關於人皮紙人的記載。
人皮紙人是一種十分邪惡、殘忍的旁門左術。
想要製造人皮紙人，過程十分苛刻。
首先需要選擇一名八字屬陰的活人作為目標。
跟著要替活人稱骨，所謂稱骨也就是民間常說的稱骨算命。
稱完骨之後，用五十年以上的金竹修出竹篾，再用處 子之血浸泡氣七七四十九日。
待到竹篾陰乾，便按照稱骨後得到的重量、比例、大小、紋理…等等一切細節，以竹篾扎出人皮紙人的骨骼。
扎人皮紙人骨骼時，可以按照一些特定比例放大縮小。
最後扎出的紙人，大小也是隨意控制。
有了骨骼，還差了血肉，一般喪葬用品店裡扎紙人是用棉漿、綿紙來糊，人皮紙人也要用綿紙。
只不過綿紙是特製的，加入了活人血肉。
有了血肉，最後便要剝皮，活生生剝下被選為目標的活人人皮，以邪術祭煉之後，整張披到紙人身上。
至此人皮紙人算是大功告成。
鬼物附在其上，便能頂替被選為目標的活人，行走於陽世間，形態舉止與活人幾乎沒有差別。
只不過人皮紙人始終屬於邪物，終歸有破綻。
一旦受到極強陽氣衝擊，便會蛻皮，也需要時時描眉畫紅、以邪術保養人皮。
「原來是附在人皮紙人身上，怪不得開始我一點沒察覺到。」
我攥著拳頭，低聲呢喃一句，心裡頭遏制不住的怒火翻騰。
製造人皮紙人，需要選活人作為替代目標。
換句話來說，這世上的的確確有姚雀兒這個人的存在。
只是不知多少年以前，姚雀兒便已經被紅娘子殘害，製成了人皮紙人。
這時候，屋子裡姚雀兒已經對著銅鏡給人皮化完了妝容。
沒了人皮遮掩，此時此刻的姚雀兒就是一個紙人，和尋常紙人不同的地方，便是紙人全身上下糊的紙，不是森白色。
而是暗紅色，因為混入了活人血肉。
紙人搖搖晃晃、動作僵硬站起身，抓起人皮往身上一披，就像是披外套一樣。
眨眼間又變回了那天真無邪的少女模樣。
披上人皮後，姚雀兒抬手捂著腦袋扭動著脖頸，發出一陣嘎吱吱的聲音。
重新適應以後，沒等我動手，她突然就側過頭看向了窗外，嘴角慢慢上揚，勾起了一抹甜美笑容。
只是此時此刻，那甜美笑容，怎麼看都讓人心驚肉跳。
「許仙哥哥，既然來了，怎麼不進屋坐坐呢？」
「吃沒吃，不然雀兒去給你弄點吃的？」
我心裡頭一驚，到底是怎麼被發現的。
明明我已經藏匿了氣息，直到我回過頭無意間瞥見院門外有一隻山魈飛過。
瞬間我明白了，是這隻山魈發現了我，通風報信給了姚雀兒。
既然被發現了，我也索性不躲躲藏藏，抬手從背後抽出七星劍，一腳踹開門大步走了進去。
已經重新披上人皮的姚雀兒，就站在梳妝桌前，一臉俏皮笑容的看著我，兩隻水汪汪的大眼睛、臉上淺淺的酒窩。
怎麼看都是一副人畜無害的俏皮少女模樣。
「人皮紙人，還真是玩的一手好手段，怪不得這麼些年沒人發現端倪。」
「今晚我要是不來一天糾結，險些連我也被騙過去了。」
「咯咯咯…」
姚雀兒咯咯嬌笑起來，大概是因為剛披上人皮，還沒貼合牢固，她笑的幅度太大。
右半邊臉上的人皮又耷拉了下來，軟趴趴垂到下巴上，像是抽脂太狠、皮膚嚴重松垮。
「你說你今天安安分分走了多好，大家進水不犯河水，為啥非要回來呢？」
陡然間姚雀兒語氣變了，不再是我印象中天真活潑的少女聲音，而是一個陰冷尖銳的小女孩聲音。
一邊質問著我，她一邊抬手拉扯著松垮下來的臉皮。
那場景要多滲人、就有多滲人。
「現在看來，陳家灣壓根就沒有姚爺爺，更沒有所謂的姚老神仙，只有你們這些迷惑世人、殘害無辜的冤孽邪祟！」
「咯咯咯，誰告訴你沒有姚老頭？」
姚雀兒慢慢歪下腦袋貼在肩頭上，一臉戲謔看著我。
輕飄飄的一句話，瞬間在我心底激起了滔天巨浪。
一開始我只以為陳家灣從來沒有姚爺爺這號人物，從頭到尾都是紅娘子改名換姓、愚弄世人。
現在看來我猜對了大部分，也猜錯了小部分。
世上卻是有姚爺爺、姚雀兒這麼一對爺孫存在。
姚爺爺也的確是人人敬重的大法官，他也的確和紅娘子一直在鬥法，甚至得到了鎮妖司認可。
加入鎮妖司，被授予鎮妖司看守人腰牌，負責鎮守紅娘子。
應該就在這之後沒多久，姚爺爺鬥法失敗，輸給了紅娘子。
爺孫兩人都被紅娘子殘忍殺害，製成了人皮紙人。
從此之後紅娘子搖身一變，成了姚老神仙。
我猛地想起來，第一次見到姚爺爺，或者說附身在人皮紙人上的紅娘子時。
張隊長無意間說過一嘴，姚爺爺已經一百多歲。
之後姚爺爺種種表現，根本不像是個百歲老人，走起路來簡直是健步如飛，讓我都自殘形愧。
起初我只以為姚爺爺是民間高人，養生得當。
現在想想，完全錯了，紙人怎麼會老呢？
所謂變老、滿臉褶皺、滿頭白髮不過是描眉畫紅的把戲而已。
這也正好解釋了，為什麼那天晚上我焚了文書、請下天雷後。
天雷劈死陳小海、老穿山甲和四目童子以後，雷雲依舊在陳家灣上空聚而不散。
雷聲陣陣，卻遲遲不見劈下，感覺就像找不到目標。
這完全是因為紅娘子附身在姚爺爺的人皮紙人上，頂替了姚爺爺。
從某種角度來說，她就是姚爺爺。
「所以你和紅娘子是一早就選中了姚爺爺、姚雀兒爺孫兩人，想要李代桃僵、一代新神換舊神。」
「愚弄百姓，讓他們修廟立祠，繼續享受香火供奉對吧？」
「咯咯咯，不然呢？我家娘娘可是鬼仙，你以為就憑姚老頭那點微末道行，能鎮我家娘娘。」
「假的，全都是假的！」
姚雀兒咯咯笑著、笑聲愈發猖獗、陰森起來。
屋子裡燈泡開始跟著她笑聲忽明忽暗的閃爍起來。
霎時間，周圍陰氣森森，鬼霧瀰漫。
我也被姚雀兒一番話，生生驚出了一身冷汗。
自從出師以後，我遇到過強如飛僵、狗妖、蓑衣三郎這種邪祟冤孽，也遇到過明楚瑤、明天那般陰險狡詐、冷酷無情的存在。
可不管誰，到最後我總能提早察覺蛛絲馬跡，揭開真相化險為夷。
唯獨眼前這紅娘子，給我一種畏懼、害怕的感覺。
那種世人為棋子、被隨意擺弄的感覺。
「姚老頭是自不量力，就連鎮妖司不一樣鬥不過我家娘娘。」
「就憑你許仙，知道真相又如何？你拿什麼跟我家娘娘斗？」
「咯咯咯，乖乖獻出你的心肝，給我做美食吧。」
姚雀兒陰森森笑著，忽明忽暗的燈光映照下，她臉上的人皮像是充氣皮球似的，一鼓一鼓。
屋子裡更是陰風大作，吹得我一時間有些睜不開眼睛。
「夫君。」
關鍵時候，白靈素在心頭大喊了一我一聲。
瞬間我猛地驚醒過來，再次被驚出一聲冷汗。
老人常說鬼話連篇、鬼話不能信。
就是因為孤魂野鬼，尤其是找替身的孤魂野鬼，會用鬼話蠱惑人心、亂你神志，讓你害怕、畏懼、絕望…
剛剛我便是險些著了道，不管姚雀兒那些話是真是假，的確讓我感覺到了畏懼。
繼而從心底莫名產生了恐懼，產生了不敢提劍跟紅娘子鬥法的念頭。
「大膽孽畜，殘害眾多無辜性命，還愚弄世人，妄圖享受香火供奉。」
「死到臨頭還在此蠱惑人心，昨晚天雷之下，狗屁紅娘子不死也元氣大傷了吧？」
被我一句話拆穿，姚雀兒臉色驟變，一聲怪嘯，裹著一股強勁陰風朝我撲了過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