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能想到一些關鍵問題,不代表陳家灣上百號村民能想到。
在姚雀兒說出想要大傢伙給姚爺爺,在娘娘廟原址上修廟以後。
一百多號村民你看看我、我看看你,議論一陣後全都同意了。
「姚老神仙為了咱們陳家灣命都搭進去了,這也應該的。」
「是啊,姚老神仙救了咱們整個陳家灣,咱做人不能忘恩負義,得給老神仙修廟。」
……
絕大部分村民確實是感念姚爺爺為陳家灣斬妖除魔、以身殉道,這才答應給給姚爺爺修廟。
另外一部分,則是擔心如果不修這一座廟供奉姚爺爺,沒有姚爺爺鎮壓的話。
紅娘子是否會在鬧出亂子,禍害陳家灣。
畢竟陳家台、陳小海…這些慘劇,誰都是歷歷在目。
姚雀兒衝著村民深深鞠了個躬。
「我替爺爺謝謝大傢伙。」
「也請大傢伙放心,以後爺爺必然會保佑陳家灣一方平安、風調雨順。」
「雀兒仙姑您這說的哪裡話,回頭我們就聯繫一下,商量一下,大傢伙有錢出錢有力出力,儘快把這廟修起來。」
眼看給姚爺爺修廟一事,已經是板上釘釘,村民們沒有任何一個人反對,更加沒有一個人察覺到其中不對。
我縱使隱隱約約猜到了真相,也不好吐露隻言片語。
人多勢眾用在此刻雖然不大貼切。
但事實就是如此,所有人都覺得眼前看到的就是真相,你非要把真相揭曉出來。
那錯的人,就是你。
「許仙你怎麼了?臉色不大好啊?」
「受傷了?」
姚雀兒冷不丁在我耳畔響起的聲音,讓我情不自禁便是渾身一哆嗦。
這會再看一臉雀斑,比我還小几歲幾歲,完全就是一副天真少女模樣的姚雀兒。
我心裡頭是止不住的害怕。
披著羊皮的餓狼,大概就是我那一刻心頭最直觀的感覺。
「沒什麼,就是姚爺爺走了,心裡頭不大得勁。」
「爺爺他也算功德圓滿,這些年也多虧你幫忙。」
我笑了笑沒在繼續接話,村民們已經開始收拾被燒成一片廢墟的娘娘廟。
要替姚爺爺修廟一事,很快傳遍了陳家灣,不出意外沒有任何人反對。
其他地方不少人聽到消息,也紛紛趕來了陳家灣。
一來弔唁姚爺爺,二來也想為姚爺爺修廟一事出一份力。
陳家台一家三口的喪事,也一併在操辦。
張隊長帶著幾個差人一塊來了,一來是為了結案,二來也是為了姚爺爺修廟一事。
我問了陳家橋一家的事,現在進展如何。
張隊長告訴我,陳家橋一家三口爭著認罪,證據缺失,一時半會也很難認定兇手。
不過陳家橋媳婦精神不大正常,肯定是不會有事。
凱麗陳也漸漸冷靜下來,接受了真相,她想在國內留幾年,回陳家灣支教,順便帶母親看病。
總體來說算是有個不錯的收場。
「陳小海的事不提了,倒是姚老神仙,真是當之無愧的活神仙,為了陳家灣一方平安,以身殉道著實讓人敬佩。」
「這次修廟,我一定的出份力。」
「哎許仙這次修廟是你主持吧?要不你幫我個忙,我多捐點錢,回頭能不能讓我上個頭香、或者在功德碑上留個名字啥的?」
張隊長將我拉到一旁,壓低了聲音說著。
姚爺爺屍骨無存,但喪事不能不辦,地址就在陳家灣上村的活動室里。
除了村民之外,著實來了不少達官顯貴。
怎麼說呢,反正車子幾乎都停滿了。
來的那些達官顯貴,都和張隊長一個心思,想要出份力,巴望著姚爺爺這位當世活神仙,能多多保佑他們。
大傢伙都是爭著搶著捐錢,修廟的錢捐夠了數,就給陳家灣村里捐錢。
姚雀兒呢也來者不拒,悉數將善款都收了下來。
不過她也當眾宣布,除去修廟花費之外,其餘善款都會用來給陳家灣修橋鋪路、用來資助救濟陳家灣一些困難戶和一些上學的孩子。
這些可全都是因為姚爺爺帶來的,完全可以說陳家灣在姚爺爺死後,還受了姚爺爺恩惠。
我看了一眼那些大排場龍,爭搶著捐贈善款的達官顯貴,又看了看跟前和那些達官顯貴一樣心思的張隊長。
心裡頭那叫一個糾結。
「許仙你咋了?老感覺你不對勁,心裡頭藏了事。」
「沒啥,張隊長你真覺得捐了善款,留了名字,以後就能一帆風順?」
「那可不,其他那些廟啊道觀啊,裡頭供奉的神仙誰也沒見過,姚老神仙不同啊,大傢伙都知道。」
一句話讓我沉默了,也更糾結猶豫了。
是啊。
其他廟宇、道觀里供奉的神仙看不見摸不著,能不能靈驗、保佑你,更說不準了。
姚爺爺不一樣,誰都知道他是活神仙。
只是這活神仙,真的是神仙嗎?
「張隊長,你也看到了捐款的人那麼多,這事我幫不上忙,依我看你別摻和了。」
「甭管啥神仙求神拜佛不如求自己,有那些閒錢,給家人給自己個弄點好的。」
我不好明說,只能抬手拍了拍張隊長肩頭,拐彎抹角提醒他。
只可惜張隊長和那些問詢趕來捐款的老闆,和陳家灣幾千號村民一樣。
完全被眼前表象迷惑了心神。
誰也沒察覺到替姚爺爺修廟一事背後的不對勁。
「張隊長家橋叔一家的事您費心了,您放心回頭爺爺的功德廟修起來,善款碑上必然有您名字。」
這時候,原本在不遠處招呼那些捐贈善款老闆的姚雀兒,突然走了過來。
輕飄飄一句話,著實讓張隊長受寵若驚。
一番感恩戴德後,張隊長主動請纓,帶著幾個兄弟去活動室外指揮交通、維護現場秩序去了。
張隊長這一走,角落裡只剩下我和姚雀兒。
老實說,我心裡頭有些怕,因為我已經分不清楚姚雀兒到底是人是鬼。
「許仙你好像有點怕我?」
突然姚雀兒神色一變,眼睛也眯了起來,嘴角上揚勾起一抹陰狠邪惡的笑容。
見我呆愣當場也不說話,姚雀兒突然又哈哈笑了起來,瞬間又變回了那個一臉雀斑、天真活潑的少女模樣。
「切真膽小,這個給你。」
姚雀兒翻了翻白眼,遞給了我一個大紅包。
我撇了一眼鼓鼓囊囊,起碼也得十多萬。
「拿著唄,這也不是我給的,是陳家灣大傢伙給的,這次你幫了大忙。」
「算了吧,這錢我拿的受之有愧。」
我笑了笑擺手拒絕,受之有愧四個字,說的一語雙關。
如果最後姚雀兒沒有提出修廟一事,這錢我會收。
因為不管怎麼說,我也畢竟除掉了陳小海、四目童子和老穿山甲,算了保了陳家灣。
可現在修廟一事一出,這錢我不能收。
同樣的一句受之有愧,我也是在試探姚雀兒。
「你不收那就當善款好了,對了許仙你打算啥時候走?」
「要是不著急的話,替爺爺修廟的事,不如你來主持好了?」
我豈能聽不出來,姚雀兒話里話外,是巴不得我趕緊走人。
我在陳家灣多待一天,他們陰謀便會多一分敗露的風險。
「馬上開學了,我就不多留了,今天便走。」
「真是可惜了呢。」
說完姚雀兒也不再跟我說話,轉身折返回去繼續招呼那些來捐款修廟的老闆、村民。
準確說是招呼信徒。
姚爺爺的信徒。
「這女孩不簡單,好像變得跟之前不一樣了,剛剛她一直在暗中盯著你。」
「夫君務必小心些,陳家灣這事不尋常。」
白靈素的聲音在我心頭響了起來。
我苦笑了一下,我和姚雀兒認識不過幾天,但眼前這姚雀兒,絕不是我剛認識時的姚雀兒。
別的不說,就沖她有條不紊招呼那些信徒的模樣。
也很難不讓人懷疑,這一天是她早就做好了準備的。
「當然不同尋常了,鬼仙成了真神仙,兇手成了救世主。」
「夫君你這話什麼意思?」
白靈素聽完也是語氣驟變,字字句句都透著驚愕。
「姚爺爺就是紅娘子、姚雀兒應該是紅娘子座下最後一個鬼童子。」
「夫君你說什麼?!」
縱使白靈素是千年大妖,經歷過太多大風大浪,此時此刻也是徹底不淡定了。
我也不願意接受這個真相,可事實就擺在眼前。
不管是傳法於我,教我如何對付四目童子、陳小海、老穿山甲,亦或是姚爺爺最後明明用不著以身殉道,卻偏偏衝進娘娘廟。
包括這麼多年,姚爺爺在陳家灣鎮守紅娘子,替人消災劫難。
所有的一切,最後都指向了一個目的。
廣積信徒、修廟立祠、受香火供奉。
若非姚雀兒在姚爺爺葬身雷火後,立馬迫不及待提出要給姚爺爺修廟,還口口聲聲宣稱,一切都是姚爺爺提早交代過。
我也不會察覺到其中端倪。
「其實我應該早些發現的,一代新神換舊神,好一處李代桃僵之計,可仔細想想其實破綻百出。」
就說姚爺爺傳法於我,四目童子、老穿山甲、陳小海都不是好對付的冤孽邪祟。
老穿山甲、四目童子還說得過去,姚爺爺與紅娘子鬥法十多年,了解對手。
陳小海就說不過去了,它剛化為惡鬼、還沒成為屍煞,就算姚爺爺翻閱古籍,也不可能那麼快想到萬無一失的應對之策。
另外姚爺爺既然如此了解紅娘子,也知道陳家灣一切鬼事,皆是紅娘子在背後搗鬼作惡。
當初在鎮壓陳小海時,豈會不提防紅娘子和其座下鬼童子。
結果卻是鎮壓陳小海後,接二連三出了問題,險些讓陳小海屍身化煞。
種種結合來考慮,最合理的解釋便是紅娘子就是姚爺爺、姚爺爺就是紅娘子。
也只有紅娘子能有辦法,萬無一失除掉四目童子、老穿山甲和陳小海。
姚爺爺向我道明紅娘子來歷時,同樣也露出過破綻。
他說的過於情真意切,說的過於細節化。
試問除了紅娘子本人,誰能對這樣一段無從考究的往事知之甚詳?
紅娘子是鬼仙,以前有廟供奉,能享受香火。
現如今香火斷絕,廟宇破敗。
不管是人還是山精鬼怪,一旦習慣了當高高在上的神仙,突然跌落神壇、被時代拋棄,總歸是心有不甘。
再加上能受到香火供奉,對於山精鬼怪來說,大有裨益。
這種情況下,除掉紅娘子,化身老神仙姚爺爺,最後以身殉道,便能重新修廟立祠。
一代新神換舊神。
聽完我的解釋,白靈素也沉默了,她看了一眼不遠處何止成千上萬的信徒。
「這紅娘子還真是陰險狡詐,騙了所有人。」
「就為了能繼續享受香火供奉、繼續做神仙,害了陳家灣數十條性命。」
「夫君你既知曉真相,此事你打算如何處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