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隻怨鬼因子不孝而死,死後還被藏屍冰櫃。
要將其引出來,最管用的辦法自然是給它演一出忤逆不孝的大戲。
王城也立馬明白了我的意思,抬手撓著頭露出一臉有些為難的神色。
「許仙,請我爹來配合演戲,這恐怕有點難哦,我爹那人……」
話到一半,王城還是選擇咽了回去。
我對王城的家庭情況其實不怎麼了解,只是之前在學校里一塊喝酒,偶爾王城喝多了,聽他抱怨過幾次。
王城父親是個十足的酒鬼,酗酒無度,喝多了耍酒瘋,小時候還經常對王城姐弟、母親拳打腳踢。
「我和你姐夫去請爹,免得沒說幾句話你又和爹吵起來。」
「你先陪許仙小師父回炸串店?」
王桂花及時站出來打了圓場,對於這安排我和王城都沒啥異議。
當即王桂花兩口子就出發去老家接人,我則是和王城先回了炸串店。
不大的一家店面,裡頭擺著五六張桌子。
牆上、門頭上、窗戶上都貼了黃符,東南角還擺了鎮宅物件。
只不過這些玩意,全都是些騙人騙鬼的把戲。
尤其是那鎮宅的風水擺件,一看就是義務產的工藝品。
「老王,把這些黃符、風水擺件啥的全收起來吧。」
聞言王城一愣,有些不解的看著我:「許仙這些東西沒用?」
「不僅沒用,弄不好還會起反作用。」
我這話真不是故意嚇唬王城,山精鬼怪這些冤孽纏上活人,大部分皆有緣由。
弄清楚緣由問題自然迎刃而解,什麼都沒搞清楚,便請人來處理,即便請來的不是神棍騙子,要是不能一次解決,是很容易激怒這些冤孽的。
要是倒霉請來的是神棍騙子,一通瞎鼓搗下來,容易觸犯一些忌諱不說,更容易激怒髒東西。
這就好比我們小時候打架一樣,打不過對方,把哥哥、姐姐叫來撐腰。
結果還是打不過對方,這種情況下對方大概率會下手更狠。
因為對方覺得這是在挑釁。
而且這些東西弄多了,對活人其實影響也不好。
天天一進門就能看到這些東西,必然下意識就往神神鬼鬼方面去想,久而久之心理受到影響。
或是害怕、或是擔憂、發怵,總之大都是些負面心理,真有髒東西進宅,也就有禍害你的可乘之機。
「原來還有這說法,那我現在就給這些東西收了。」
我點點頭,讓王城找了個乾淨的紙箱子過來,先把鎮宅風水擺件裝了進去,又拿來高腳凳,將那些黃符逐一揭了下來。
收拾乾淨店面,王城湊到我身旁,有些不大好意思的指了指後院說。
「廚房那邊還貼了不少,我有點不大敢過去。」
「老王啊你記住,朗朗乾坤只要心頭無愧,怕什麼妖魔鬼怪。」
我抬手拍了拍王城肩頭,一馬當先走在前頭。
店面有個不大不小的院子,廚房就在院子左側,右側還有一小間臥房,樓梯也在右側。
平常王城住在一樓,王桂花兩口子住二樓。
剛一踏進後院,我便明顯感覺有股怨氣淤積在此。
越靠近廚房,怨氣越強,莫名其妙就讓人感覺心裡頭很壓抑、不痛快。
籠子裡關著一隻大公雞,也是蔫頭耷腦,顯得特別沒有精神。
見我看向大公雞,王城忙給我解釋。
「許仙你讓我買只公雞放在後院,我馬上就照做了,這公雞買回來的時候可凶了,還叨人。」
「不知道為啥,剛放到後院立馬就跟受刺激似的,撲棱著翅膀咯咯叫個不停,沒辦法我只好關籠子裡,然後就跟得了雞瘟似的。」
雄雞報曉天下白。
黎明時分是黑夜轉回白天,陰陽交迭之際,亦是一天之內陽氣最盛之時。
正因如此大公雞,屬於陽氣極重、生氣也重的動物。
殺雞儆猴,也不是因為猴子害怕殺雞,是因為一刀下去,公雞陽氣、生機迅速衰減消亡。
動物天人便對陽氣、生氣這些氣息感知敏銳,自然就會被嚇到。
王城放到後院的大公雞蔫頭耷腦,縮在籠子裡不動彈,也是因為此地怨氣淤積。
大公雞感覺到危險、感覺到死亡。
「我到了,這公雞也沒什麼用了,回頭抱回老家去吧,好好養著也別殺了。」
「它也算護了你們姐弟三人一程。」
「好,回頭送我姐夫家去好好養著。」
萬物皆有靈。
籠子裡的大公雞似乎也聽懂了我與王城的對話,昂起頭看了我們一眼,咯咯叫了幾聲。
王城把大公雞抱出後院,我則徑直走向廚房。
廚房門頭上貼了三道黃符,毫無疑問也是糊弄人的玩意。
我踮起腳尖全部揭了下來,做完一切這才邁步踏進了廚房。
一踏進廚房,立馬感覺氣氛更加不對為了。
怨氣已經濃烈到能影響人心神的程度。
隱隱約約好像產生幻聽一樣,有個老人在耳畔不停咒罵你不孝順。
忙念了幾遍淨神咒,一切不適的感覺方才漸漸消失。
我的視線也定格在了廚房牆角擺放的那台冰柜上。
冰櫃不大,大概也就一米二左右的長度。
外表嶄新,白森森的漆水總給人一種冰冷的錯覺。
伸手一摸,涼意森森,不是冰櫃製冷的冰寒,是陰冷,純粹的陰冷。
我皺著眉頭抬手慢慢掀開了冰櫃。
就在掀開冰櫃那一剎那,恍惚間我就看到冰櫃裡捲縮著一個老人。
或者說是一具屍體,已經凍到面色發硬發白、眉梢、髮絲上結滿冰霜的屍體。
屍體眼睛是閉著的,突然一下睜了開來,和我來了個四目相對。
我猛地一搖晃腦袋,屍體消失了,冰櫃裡只冷凍著不少炸串,壓根沒有什麼屍體。
「怨氣如此這種,難不成真是殺人藏屍?」
我有些不敢繼續想像下去,忙收斂心神,從旁邊柜子里翻出一個小碗,盛了半碗米。
又從八卦袋裡取出三根線香,點燃插到米里,放到了冰櫃旁邊。
「若你真是含冤而死,今晚我定給你一個公道。」
恭恭敬敬拜了三拜,我讓王城找了個塑料框子,一股腦將冰櫃裡冷凍的炸串騰了出來。
「這些炸串,回頭拿去燒了。」
「啊?全燒了?這麼多,好幾千買的呢,會不會太浪費了?」
「那要不你留著吃?」
我似笑非笑瞥了王城一眼,提到吃這個字,王城再一看冰櫃,臉上立馬露出了膈應的神色,險些沒當場乾嘔。
冰櫃凍過屍體,說是棺材也行,再形象些那就是殯儀館、停屍間存放屍體的冷櫃。
試想一下停屍間存放屍體的冷櫃裡保鮮的炸串,你吃得下去?
把炸串清空,也屬於先禮後兵,藏屍冰櫃,這冰櫃就是棺材,誰願意死後有人往自己棺材裡塞炸串?
這不是讓死者睡得不踏實嗎?
清空炸串,我又讓王城找來乾淨毛巾、水盆,仔仔細細將冰櫃擦洗了一遍。
做完這一切,我側頭瞟了一眼米里插著的三炷香,不知何時已經滅了。
「香火都不肯受嗎?」
「許仙是不是問題很嚴重啊?」
「沒什麼,走吧。」
我端著水盆、毛巾轉身離開了廚房,來到店面里坐下,我追問王城那個二手冰櫃具體是從什麼地方買來的。
有沒有辦法弄清楚,這冰櫃原主是誰?
王城告訴我縣城裡頭有個城中村叫北園村,那片地方全是各種二手家具、二手摩托。
冰櫃就是在那邊一家店裡買的,店老闆他也不認識,這冰櫃八成也是店老闆從其他人手裡回收來的。
至於是不是原主,期間究竟倒騰過幾手,就不好說了。
「這冰櫃當時價格壓的挺低,看著又跟新的似的,我就留了個店老闆號碼,尋思著別不是啥翻新組裝貨,有質量問題好找他。」
說這話時王城一臉的尷尬、懊悔。
要不是他圖便宜,也不會把這藏屍冰櫃買回來,惹上怨鬼。
便宜不一定沒好貨,可太便宜一定有問題。
「要不我打個電話問問?」
「也行,你想好怎麼問了?」
「直接跟丫的攤牌唄,驢操的把凍過死人的冰櫃賣給我,老子不砸了他店都算客氣!」
王城攥著拳頭,咬牙切齒。
「如果老人真是含冤而死,死後被子女藏屍冰櫃,店老闆是不是也有可能是兇手?」
「我看過冰櫃,大概有一米二,很新,凍屍體的話有些勉強,估計是倉促間弄了這冰櫃藏屍,後面換了更大的冰櫃。」
輕飄飄的一番話,瞬間讓王城不自覺打了個寒顫,生生嚇出了一腦門冷汗珠子。
「許仙還是你想得周全,要不咱直接報案?」
我搖了搖頭,首先沒有屍體,報案人家也不會受理,總不可能說這冰櫃裡有一隻怨鬼吧?
其次我並沒有完全確定老人是含冤而死,死後被子女藏屍。
「不能直接問,那該咋問?」
「這樣,你就說冰櫃有質量問題,你拆開看的時候發現裡頭藏著一筆錢。」
「數量太大你不敢昧著良心吞下來,先探探店老闆口風。」
大大小小處理過那麼多靈異事件,讓我感觸最深的並不是那些猙獰恐怖的山精鬼怪,而是人性。
我讓王城用這辦法先去試探店老闆口風。
便是去賭人性中的惡、人性中的貪。
「許仙有你的,這辦法不錯,這事交給我吧。」
「保管啥都給他摸得一清二楚。」
王城跑去門口給二手家具店老闆打電話試探口風。
我則開始準備今晚請鬼儀式,其實也沒太多需要準備的。
就在店裡各處牆角放了一枚五帝錢,又用墨斗彈了三道橫線。
傍晚時候,王桂花兩口子也將王城父親接到了店裡。
「飯呢?酒呢?這猴急猴急也不說有啥事,就把老子整來縣城裡頭!」
「飯也不管、酒也不管?」
王城父親王大年進店一掃,見冷冷清清,啥都沒準備,菸袋鍋子一放,臉色也跟著垮了下來。
王桂花兩口子不好還嘴,更不知道接下來要怎麼做,只能眼巴巴看向了我。
「大年叔,您別急,飯菜馬上就弄好,等會我們陪您好好喝一杯。」
「不過有件事要勞煩您幫個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