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問完這個問題後,都沒等根嫂回答,孫祖耀先忍不住撓著腦袋小聲嘀咕起來。
「不至於吧?!就為了鬥氣真去自殺?」
其實我也覺得有些奇怪,就算根嫂口中那個懷孕女孩,在如何叛逆不良,難道真就因為要被掃地出門,就去自殺?
死了還要糾集一幫孤魂野鬼,纏著根叔、根嫂,攪鬧到根叔、根嫂不得安生?
「根嫂就算人死了,那也不關您和根叔的事,您們好心好意收留人,還惹了這晦氣。」
「您放心我兄弟肯定給擺平。」
根嫂抬起頭一臉希冀、哀求的看著我,縱使我心裡頭還有一點小小的疑問,此時此刻也不好在深究下去。
「根嫂那個女孩叫什麼名字?有照片嗎?」
「叫阿秋,照片沒有,不過她住的房間裡應該有。」
「能帶我去看看?」
其實如果有對方的生辰八字更好,今晚夜幕降臨,我便可以念動法咒,直接將對方拘過來。
這樣能省去不少麻煩。
不過根叔、根嫂與阿秋無親無故,僅僅只是好心收留對方,根嫂不可能知道對方生辰八字,我也就沒問。
然而就是我這一小小疏忽,卻險些錯開了事實真相。
當然這些也都是後話了。
言歸正傳,根嫂說店裡頭客人還沒走她得去招呼,便把鑰匙給了孫祖耀,讓孫祖耀帶我上去阿秋房間。
「就在四樓,404號,你們小心著點,阿秋自殺後那間房子老鬧騰,搞得現在樓上樓下都不敢住人。」
說到此處根嫂又忍不住露出了一臉無奈、悲憤。
「放心吧根嫂,有我兄弟在管它什麼妖魔鬼怪,諒它不敢造次。」
孫祖耀拍著胸脯大大刺刺替我立著軍令狀,我在一旁聽得直搖頭。
我要真有這本事,也不會走到今天這地步。
李婆婆不會抱憾而終,我奶奶不會為我付出代價,年金十七歲的毛靜彤也不會橫死…
平復了一下情緒後,我便讓孫祖耀直接領我去了阿秋自殺的房間。
根嫂家好幾棟樓出租,阿秋就住在開店的這棟樓上。
天色漸晚,老式自建房樓間距修的又很窄,樓梯也很窄,也沒電梯。
不知道是不是心理因素作祟,亦或是阿秋死後真的怨念難消。
剛到三樓,氣氛便有些陰嗖嗖起來。
這時候還呼一聲,一陣涼風從四樓陽台灌進樓道,卷著一大堆燒給死人的黃紙錢朝著我和孫祖耀迎面撲來。
孫祖耀嚇得一哆嗦,只以為大白天見了鬼,拼命往我身後躲。
「沒鬼,你要實在害怕就把鑰匙給我,你下樓等我。」
「不怕,這事是我自作主張攬下來的,說啥也得陪著你。」
「這阿秋真是的,非要住404,死死死的聽著就不好。」
4這個數字從發音上看,卻是跟死很像,有的地方、有的人就特別忌諱這一點。
選車牌、選門牌號、樓層數,都會有意無意避開4這個數字。
其實真要從玄門角度來說,一個數字4壓根不會影響什麼,非要說的話頂多是雙數為陰單數為陽罷了。
大多數怪力亂神,只是心頭有鬼。
我也是擔心孫祖耀心理負擔太大,等會真到了404房間,在嚇出個好歹。
這才特地解釋了一番。
「原來還有這說法,有許仙你在,別說小小一個阿秋,就是天王老子來了我也不怕。」
我苦笑著搖搖頭,只要你有些本事、有些出息,似乎在朋友口中你永遠都是無所不能。
事實上別說天王老子,就是陰差我都對付不來。
沿著樓梯上到四樓,所有租戶都已經搬走,一片死寂清冷。
連帶著陽台的過道,地上全是燒給死人的黃紙錢。
404門口還擺著一個火盆,裡頭滿滿一盆燒完紙錢的灰燼,旁邊放著很多沒燒完的線香。
我走過去蹲下 身抬手扒拉了幾下,。
火盆里看似一片灰燼,其實紙錢都沒燒乾淨,每一張都剩了最中間一塊。
旁邊的線香更加不用說,全都是燒到三分之一處便滅了。
斷口還十分整齊,像是被什麼東西生生折斷一般。
一根兩根還能說巧合,全都這樣,再加上火盆里那些全都剩了中間部位的紙錢。
只能說明一件事。
死者不肯接受祭拜。
這些紙錢、線香不用想肯定是根叔、根嫂燒的,目的就是希望祈求阿秋不要再纏著他們。
見我蹲在地上搗鼓火盆、線香,孫祖耀忍不住小聲問了一句。
「許仙這…這有啥問題?不會阿秋的鬼魂就在火盆里吧?」
「沒什麼,你往左邊站站靠我身後,鑰匙給我,我來開門。」
有人自殺、尤其是有人橫死、慘死的凶宅,裡頭都帶著死者生前極強的情緒,而且大都是負面情緒。
怨恨、不甘、驚恐、執著等等。
這也是為什麼普通人到凶宅里,會感覺心緒不寧、不舒服的根本原因。
若是凶宅許久沒人進入,一直沒人處理,久而久之會聚集的更強。
開門的一瞬間,這些負面情緒會以一種磁場能量的形式噴薄而出。
普通人極容易受到影響,輕則心緒不寧,好長一段時間得心裡頭髮毛,運勢也得受到影響。
重則雙肩陽火熄滅,被凶宅里的髒東西纏上。
孫祖耀一聽開個門還這麼危險,也不敢托大,忙把鑰匙遞給了我。
接過鑰匙我小心翼翼插 進了鑰匙孔 。
吧嗒一聲。
門開了一條縫。
與此同時本不應該起風的屋子裡,極其詭異的平地掀起一陣陰風。
吹得窗簾、牆上貼的海報、掛的日曆開始不停錚錚作響。
天花板上倒吊的風扇,壓根沒有任何人按過開關,甚至都沒通電,卻開始自己呼啦啦轉個不停。
燈泡也開始忽明忽暗。
那種感覺怎麼說,就仿佛是屋子裡有個看不見的人,不希望任何人踏入這間屋子。
孫祖耀嚇得面無血色,抓著我胳膊,鵪鶉似的縮在身後。
「這是死了還要霸占著人家屋子不肯走?」
「還真是胡攪蠻纏!」
我冷哼一聲,腳下天罡步重重往屋子裡一踏,右手掐了個蓮花台鎮魔法印往下一鎮。
瞬間屋子裡風平浪靜下來。
一室一廳、廚房陽台連在一塊的屋子,幾乎是一覽無餘。
客廳牆上貼著好多當下男女明星的海報。
我大概掃了一眼,沒什麼不對勁。
尋著怨念,我走到了衛生間門口,抬手輕輕推開虛掩的門,妖眼之下。
恍惚間我仿佛看到一個挺著大肚子的年輕女孩,正奮力想要爬出衛生間。
羊水已經破了,鮮血染紅了地板。
她臉上全都是痛苦難忍的神色,五官都因為劇痛扭曲了起來,爬到衛生間門口。
奮力抬起的右手,手指頭在顫抖、掙扎。
似乎每一根手指頭,都充滿了強烈求生欲。
「她在求救,她不想死!她不是自殺!」
「許仙你說什麼呢?什麼不是自殺?」
身後孫祖耀冷不丁的聲音,將我瞬間從那種好似夢魘一樣的狀態中驚醒過來。
「許仙你剛剛的意思,是說阿秋不是自殺?!」
孫祖耀拉著我胳膊,一臉惴惴不安,刨根問底。
我理解孫祖耀為何這般反應,如果阿秋不是自殺,那就代表根嫂不是說了謊,便是隱瞞了一些事實。
也許會有人說就算阿秋不是自殺,也不見得就和根嫂、根叔有關係。
我只能說如果沒關係,阿秋為什麼要纏著根叔、根嫂不放呢?
而在孫祖耀心裡,根叔、根嫂是叔嬸長輩,是一輩子古道熱腸的老好人。
根叔、根嫂撒謊、隱瞞事實,孫祖耀心裡頭一時間無法接受,也在情理之中。
「我看到阿秋臨死前在求救。」
「不可能,就算阿秋不是自殺,也一定和根嫂、根叔沒關係。」
孫祖耀依舊固守己見,我也沒在多說什麼。
人已經死了,說再多也是死無對證的事,孫祖耀也不會信。
同樣的我心裡頭也有點懊惱,不是懊惱插手管閒事,是懊惱自己因為孫祖耀、因為和根嫂一面之緣。
竟然就先入為主,全信了根嫂所說。
完全忽略了人心隔肚皮這四個字。
不過要說阿秋的死,就全賴根叔、根嫂,甚至阿秋就是被根叔、根嫂害死,那也不見得。
眼下這件事,也確實變得迷霧重重起來。
完全不是我一開始想像的那樣,人善被鬼欺。
「別進衛生間,我去臥房看看,或者你先出去等我。」
「為啥?我倒要弄清楚,我要證明根嫂、根叔和阿秋之死沒關係。」
「阿秋就死在衛生間,你要不怕就進去。」
孫祖耀這人膽子小,一聽這立馬嚇得往後縮了縮脖子,只是我沒想到一扭臉,這傢伙竟然硬氣起來。
閉著眼睛咬著牙、攥著拳頭,一頭扎進了衛生間。
阿秋橫死在衛生間,還是一屍兩命。
死前還在求救,不管是為了自己活下去,還是為了腹中胎兒。
情緒是極其強烈的,不然我的妖眼也不會看到一些阿秋臨死前的畫面。
孫祖耀就是個普通人,受不了衛生間內淤積不散的強烈情緒,或者說怨氣衝擊。
立時身子一抖,面色驟變,瞪大著眼睛,豆粒大小的冷汗珠子順著臉龐就往下滾落。
我忙一把將他拽了出來。
一個踉蹌孫祖耀跌坐在地上靠著牆壁,大口喘著粗氣。
渾身汗如雨下像是洗了個涼水澡,更像是剛死裡逃生。
「發什麼瘋?不是說了別進衛生間?」
「你是真不怕被阿秋拉去墊背?」
「我…我就是想搞清楚真相,證明阿秋之死和根嫂、根叔沒關係!」
我也不好在多說什麼,只能給了孫祖耀一道護體符,轉身去了臥房。
不大的一間臥房,布置的很是溫馨,床頭柜上擺著好幾個毛絨玩具。
還擺著一張照片,照片裡是一個約莫十七八歲的清瘦女孩。
女孩頭髮染得五顏六色,屬於當時很流行的非主流髮型。
臉上看似一副誰也不服、玩世不恭的神色,其實一雙眼眸依舊透著少年獨有的單純、迷茫。
可以說阿秋未婚先孕、遭到渣男拋棄,身無分文,是自己作的,可換個角度看,不一樣是單純無知?
這時候我無意間撇到床頭櫃抽屜沒關嚴。
出於好奇拉開一看,裡頭有個日記本。
「我知你心有怨念,看你隱私,也是為了弄清真相。」
「你要公道,根叔根嫂也要公道。」
念叨兩句後,我小心翼翼打開了日記本。
日記本是新的,最早一篇也就幾個月前。
前面十多篇全都是阿秋在吐槽、咒罵拋棄自己的渣男。
除了其中幾篇阿秋提到自己走投無路,想要一死了之外,並沒有什麼太多的看頭,更談不上勁爆可言。
日記里提到一死了之,阿秋卻沒死。
這一點更加證明我剛剛推開衛生間門,妖眼之下看到的一幕,不是虛幻。
阿秋想過死,可她不敢去死,螻蟻尚且偷生何況是人,這很正常。
她不是自殺。
「難道真是根叔、根嫂害了阿秋?」
帶著疑問,我繼續往後翻著日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