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兩百章 阿秋

  我問完這個問題後,都沒等根嫂回答,孫祖耀先忍不住撓著腦袋小聲嘀咕起來。

  「不至於吧?!就為了鬥氣真去自殺?」

  其實我也覺得有些奇怪,就算根嫂口中那個懷孕女孩,在如何叛逆不良,難道真就因為要被掃地出門,就去自殺?

  死了還要糾集一幫孤魂野鬼,纏著根叔、根嫂,攪鬧到根叔、根嫂不得安生?

  「根嫂就算人死了,那也不關您和根叔的事,您們好心好意收留人,還惹了這晦氣。」

  「您放心我兄弟肯定給擺平。」

  根嫂抬起頭一臉希冀、哀求的看著我,縱使我心裡頭還有一點小小的疑問,此時此刻也不好在深究下去。

  「根嫂那個女孩叫什麼名字?有照片嗎?」

  「叫阿秋,照片沒有,不過她住的房間裡應該有。」

  「能帶我去看看?」

  其實如果有對方的生辰八字更好,今晚夜幕降臨,我便可以念動法咒,直接將對方拘過來。

  這樣能省去不少麻煩。

  不過根叔、根嫂與阿秋無親無故,僅僅只是好心收留對方,根嫂不可能知道對方生辰八字,我也就沒問。

  然而就是我這一小小疏忽,卻險些錯開了事實真相。

  當然這些也都是後話了。

  言歸正傳,根嫂說店裡頭客人還沒走她得去招呼,便把鑰匙給了孫祖耀,讓孫祖耀帶我上去阿秋房間。

  「就在四樓,404號,你們小心著點,阿秋自殺後那間房子老鬧騰,搞得現在樓上樓下都不敢住人。」

  說到此處根嫂又忍不住露出了一臉無奈、悲憤。

  「放心吧根嫂,有我兄弟在管它什麼妖魔鬼怪,諒它不敢造次。」

  孫祖耀拍著胸脯大大刺刺替我立著軍令狀,我在一旁聽得直搖頭。

  我要真有這本事,也不會走到今天這地步。

  李婆婆不會抱憾而終,我奶奶不會為我付出代價,年金十七歲的毛靜彤也不會橫死…

  平復了一下情緒後,我便讓孫祖耀直接領我去了阿秋自殺的房間。

  根嫂家好幾棟樓出租,阿秋就住在開店的這棟樓上。

  天色漸晚,老式自建房樓間距修的又很窄,樓梯也很窄,也沒電梯。

  不知道是不是心理因素作祟,亦或是阿秋死後真的怨念難消。

  剛到三樓,氣氛便有些陰嗖嗖起來。

  這時候還呼一聲,一陣涼風從四樓陽台灌進樓道,卷著一大堆燒給死人的黃紙錢朝著我和孫祖耀迎面撲來。

  孫祖耀嚇得一哆嗦,只以為大白天見了鬼,拼命往我身後躲。

  「沒鬼,你要實在害怕就把鑰匙給我,你下樓等我。」

  「不怕,這事是我自作主張攬下來的,說啥也得陪著你。」

  「這阿秋真是的,非要住404,死死死的聽著就不好。」

  4這個數字從發音上看,卻是跟死很像,有的地方、有的人就特別忌諱這一點。

  選車牌、選門牌號、樓層數,都會有意無意避開4這個數字。

  其實真要從玄門角度來說,一個數字4壓根不會影響什麼,非要說的話頂多是雙數為陰單數為陽罷了。

  大多數怪力亂神,只是心頭有鬼。

  我也是擔心孫祖耀心理負擔太大,等會真到了404房間,在嚇出個好歹。

  這才特地解釋了一番。

  「原來還有這說法,有許仙你在,別說小小一個阿秋,就是天王老子來了我也不怕。」

  我苦笑著搖搖頭,只要你有些本事、有些出息,似乎在朋友口中你永遠都是無所不能。

  事實上別說天王老子,就是陰差我都對付不來。

  沿著樓梯上到四樓,所有租戶都已經搬走,一片死寂清冷。

  連帶著陽台的過道,地上全是燒給死人的黃紙錢。

  404門口還擺著一個火盆,裡頭滿滿一盆燒完紙錢的灰燼,旁邊放著很多沒燒完的線香。

  我走過去蹲下 身抬手扒拉了幾下,。

  火盆里看似一片灰燼,其實紙錢都沒燒乾淨,每一張都剩了最中間一塊。

  旁邊的線香更加不用說,全都是燒到三分之一處便滅了。

  斷口還十分整齊,像是被什麼東西生生折斷一般。

  一根兩根還能說巧合,全都這樣,再加上火盆里那些全都剩了中間部位的紙錢。

  只能說明一件事。

  死者不肯接受祭拜。

  這些紙錢、線香不用想肯定是根叔、根嫂燒的,目的就是希望祈求阿秋不要再纏著他們。

  見我蹲在地上搗鼓火盆、線香,孫祖耀忍不住小聲問了一句。

  「許仙這…這有啥問題?不會阿秋的鬼魂就在火盆里吧?」

  「沒什麼,你往左邊站站靠我身後,鑰匙給我,我來開門。」

  有人自殺、尤其是有人橫死、慘死的凶宅,裡頭都帶著死者生前極強的情緒,而且大都是負面情緒。

  怨恨、不甘、驚恐、執著等等。

  這也是為什麼普通人到凶宅里,會感覺心緒不寧、不舒服的根本原因。

  若是凶宅許久沒人進入,一直沒人處理,久而久之會聚集的更強。

  開門的一瞬間,這些負面情緒會以一種磁場能量的形式噴薄而出。

  普通人極容易受到影響,輕則心緒不寧,好長一段時間得心裡頭髮毛,運勢也得受到影響。

  重則雙肩陽火熄滅,被凶宅里的髒東西纏上。

  孫祖耀一聽開個門還這麼危險,也不敢托大,忙把鑰匙遞給了我。

  接過鑰匙我小心翼翼插 進了鑰匙孔 。

  吧嗒一聲。

  門開了一條縫。

  與此同時本不應該起風的屋子裡,極其詭異的平地掀起一陣陰風。

  吹得窗簾、牆上貼的海報、掛的日曆開始不停錚錚作響。

  天花板上倒吊的風扇,壓根沒有任何人按過開關,甚至都沒通電,卻開始自己呼啦啦轉個不停。

  燈泡也開始忽明忽暗。

  那種感覺怎麼說,就仿佛是屋子裡有個看不見的人,不希望任何人踏入這間屋子。

  孫祖耀嚇得面無血色,抓著我胳膊,鵪鶉似的縮在身後。

  「這是死了還要霸占著人家屋子不肯走?」

  「還真是胡攪蠻纏!」

  我冷哼一聲,腳下天罡步重重往屋子裡一踏,右手掐了個蓮花台鎮魔法印往下一鎮。

  瞬間屋子裡風平浪靜下來。

  一室一廳、廚房陽台連在一塊的屋子,幾乎是一覽無餘。

  客廳牆上貼著好多當下男女明星的海報。

  我大概掃了一眼,沒什麼不對勁。

  尋著怨念,我走到了衛生間門口,抬手輕輕推開虛掩的門,妖眼之下。

  恍惚間我仿佛看到一個挺著大肚子的年輕女孩,正奮力想要爬出衛生間。

  羊水已經破了,鮮血染紅了地板。

  她臉上全都是痛苦難忍的神色,五官都因為劇痛扭曲了起來,爬到衛生間門口。

  奮力抬起的右手,手指頭在顫抖、掙扎。

  似乎每一根手指頭,都充滿了強烈求生欲。

  「她在求救,她不想死!她不是自殺!」

  「許仙你說什麼呢?什麼不是自殺?」

  身後孫祖耀冷不丁的聲音,將我瞬間從那種好似夢魘一樣的狀態中驚醒過來。

  「許仙你剛剛的意思,是說阿秋不是自殺?!」

  孫祖耀拉著我胳膊,一臉惴惴不安,刨根問底。

  我理解孫祖耀為何這般反應,如果阿秋不是自殺,那就代表根嫂不是說了謊,便是隱瞞了一些事實。

  也許會有人說就算阿秋不是自殺,也不見得就和根嫂、根叔有關係。

  我只能說如果沒關係,阿秋為什麼要纏著根叔、根嫂不放呢?

  而在孫祖耀心裡,根叔、根嫂是叔嬸長輩,是一輩子古道熱腸的老好人。

  根叔、根嫂撒謊、隱瞞事實,孫祖耀心裡頭一時間無法接受,也在情理之中。

  「我看到阿秋臨死前在求救。」

  「不可能,就算阿秋不是自殺,也一定和根嫂、根叔沒關係。」

  孫祖耀依舊固守己見,我也沒在多說什麼。

  人已經死了,說再多也是死無對證的事,孫祖耀也不會信。

  同樣的我心裡頭也有點懊惱,不是懊惱插手管閒事,是懊惱自己因為孫祖耀、因為和根嫂一面之緣。

  竟然就先入為主,全信了根嫂所說。

  完全忽略了人心隔肚皮這四個字。

  不過要說阿秋的死,就全賴根叔、根嫂,甚至阿秋就是被根叔、根嫂害死,那也不見得。

  眼下這件事,也確實變得迷霧重重起來。

  完全不是我一開始想像的那樣,人善被鬼欺。

  「別進衛生間,我去臥房看看,或者你先出去等我。」

  「為啥?我倒要弄清楚,我要證明根嫂、根叔和阿秋之死沒關係。」

  「阿秋就死在衛生間,你要不怕就進去。」

  孫祖耀這人膽子小,一聽這立馬嚇得往後縮了縮脖子,只是我沒想到一扭臉,這傢伙竟然硬氣起來。

  閉著眼睛咬著牙、攥著拳頭,一頭扎進了衛生間。

  阿秋橫死在衛生間,還是一屍兩命。

  死前還在求救,不管是為了自己活下去,還是為了腹中胎兒。

  情緒是極其強烈的,不然我的妖眼也不會看到一些阿秋臨死前的畫面。

  孫祖耀就是個普通人,受不了衛生間內淤積不散的強烈情緒,或者說怨氣衝擊。

  立時身子一抖,面色驟變,瞪大著眼睛,豆粒大小的冷汗珠子順著臉龐就往下滾落。

  我忙一把將他拽了出來。

  一個踉蹌孫祖耀跌坐在地上靠著牆壁,大口喘著粗氣。

  渾身汗如雨下像是洗了個涼水澡,更像是剛死裡逃生。

  「發什麼瘋?不是說了別進衛生間?」

  「你是真不怕被阿秋拉去墊背?」

  「我…我就是想搞清楚真相,證明阿秋之死和根嫂、根叔沒關係!」

  我也不好在多說什麼,只能給了孫祖耀一道護體符,轉身去了臥房。

  不大的一間臥房,布置的很是溫馨,床頭柜上擺著好幾個毛絨玩具。

  還擺著一張照片,照片裡是一個約莫十七八歲的清瘦女孩。

  女孩頭髮染得五顏六色,屬於當時很流行的非主流髮型。

  臉上看似一副誰也不服、玩世不恭的神色,其實一雙眼眸依舊透著少年獨有的單純、迷茫。

  可以說阿秋未婚先孕、遭到渣男拋棄,身無分文,是自己作的,可換個角度看,不一樣是單純無知?

  這時候我無意間撇到床頭櫃抽屜沒關嚴。

  出於好奇拉開一看,裡頭有個日記本。

  「我知你心有怨念,看你隱私,也是為了弄清真相。」

  「你要公道,根叔根嫂也要公道。」

  念叨兩句後,我小心翼翼打開了日記本。

  日記本是新的,最早一篇也就幾個月前。

  前面十多篇全都是阿秋在吐槽、咒罵拋棄自己的渣男。

  除了其中幾篇阿秋提到自己走投無路,想要一死了之外,並沒有什麼太多的看頭,更談不上勁爆可言。

  日記里提到一死了之,阿秋卻沒死。

  這一點更加證明我剛剛推開衛生間門,妖眼之下看到的一幕,不是虛幻。

  阿秋想過死,可她不敢去死,螻蟻尚且偷生何況是人,這很正常。

  她不是自殺。

  「難道真是根叔、根嫂害了阿秋?」

  帶著疑問,我繼續往後翻著日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