孫祖耀開車載著我折返回了市區,一路上他都在跟我介紹這邊的風土人情、各色美食。
不多時便到了一家生意極其火爆的大排檔門口。
「許仙,你別看這就是家大排檔,這地方才是正兒八經的老味道。」
「我從小就在這吃。」
似乎是覺得帶我來這大排檔吃飯,擔心我會誤會怠慢,下車前孫祖耀還特地解釋了一番。
請你去大飯店吃飯的不一定真心拿你當朋友,或許是有求於你。
願意把自己心中最好的寶藏小店與你分享,絕對是真心拿你當朋友。
我又豈會覺得怠慢。
「生意這麼火爆,味道肯定差不了,咱先去排隊?」
「不用,我從小在這吃,老闆兩口子都拿我當侄子看,等著!」
孫祖耀拍著胸脯說,隨後擠過人群朝裡頭大喊一聲。
「根叔、根嫂。」
不一會一個系這圍裙雙鬢花白的中年婦人樂呵呵走了出來。
一看是孫祖耀,臉上笑意更濃了幾分,連帶看我的眼神也多了幾分長輩看晚輩的親切。
「阿祖這是你朋友嘛?」
「他叫許仙是我過命的兄弟,今天帶他來嘗嘗您和根叔的手藝,咋沒看到根叔?」
提到根叔,根嫂臉上的笑容僵了僵。
「喝多了在後屋躺著呢。」
說這話時,根嫂字裡行間全是對生活的無奈,似乎還有些難言之隱。
我們村也有不少酒鬼,家裡家外全靠媳婦操持。
每次碰到打招呼,也總免不了嘮叨幾句,神情語氣和根嫂如出一轍。
誰家沒本難念的經。
「瞧我這人又忍不住嘮叨,後院有桌椅板凳,阿祖你帶朋友進去坐。」
「根嫂回頭我勸勸根叔。」
孫祖耀安慰了一句,根嫂只是笑了笑也沒再多說什麼。
隨後孫祖耀輕車熟路帶著我從旁邊小巷繞去後院。
不大的一條小巷,我一進去立馬感覺有些陰氣沉沉,一嗅空氣中還殘留著鬼氣。
抬頭一看小巷兩側牆頭上爬滿的三角梅,本應該是開的正旺的時節,卻只是零星開了幾朵花,還都蔫頭耷腦。
與不遠處另外幾叢花朵錦簇的三角梅,形成鮮明對比。
大白天小巷裡陰氣沉沉、連三角梅都不開花。
明顯這條小巷裡經常有鬼魂出沒,恐怕還不止一隻。
不過我並沒感覺到什麼怨氣、戾氣,可能只是一隻遊蕩在附近的野鬼。
我也就沒往心裡去,然而跟著孫祖耀來到根叔家後院門口,我一眼看到院門上貼了一道黃符。
難道是根叔、根嫂家惹來的野鬼?
在仔細看那道黃符,畫的是鎮宅不假,可惜只有符頭沒有符尾,更沒有授籙,又是神棍騙子糊弄人的東西。
孫祖耀也看到了門上貼的黃符,下意識眉頭一擰,一臉後怕看著我試探著問了一句。
「許仙,根叔、根嫂家不會也鬧鬼了吧?」
「剛剛我就感覺根嫂怪怪的,根叔喜歡喝酒不假,以前也沒見他酗酒,生意這麼忙還不起來幫忙。」
「這地方確實有野鬼出沒,恐怕還不止一隻,你看這三角梅都不開花,至於和根叔家有沒有關係,不好說。」
說完我抬手指了一下牆頭上爬滿的三角梅,孫祖耀抬頭一看,也是面色驟變。
「鬧這麼凶啊,花都不開!那要不咱換個地方吃?」
嘴上這麼說,可其實我哪能看不出來,孫祖耀並不想換地方。
倒不是他非要在這吃,而是心裡頭擔憂根叔、根嫂。
「別折騰了,我也想嘗嘗潮州老味道,你忘了我幹啥的?」
「要真是根叔、根嫂家鬧鬼,沒準我還能幫個忙。」
「許仙謝謝你。」
我笑了笑抬手拍了一下孫祖耀肩頭。
好兄弟之間從來不需要太多言語來宣揚感情。
推門走進根叔家後院那一剎那,我立馬確定,的的確確是根叔家惹了髒東西。
院子裡兩邊牆根角下修砌了花壇。
花壇里栽了不少花草,但無一例外,那些花草都跟牆頭上的三角梅一樣,蔫頭耷腦,甚至一部分已經開始枯黃落葉。
這是因為根叔家後院常有鬼魂出沒,恐怕還是成群結隊,陰氣太盛、鬼氣太濃。
陰盛則陽衰,孤陰不長。
花花草草要是能長得繁榮茂盛,那才奇了怪。
只是我有些想不明白,根嫂看面相就是十足的老好人,人以群分根叔想必也差不多那去。
孫祖耀對他們夫婦兩的態度,也足以證明根叔、根嫂都是熱心腸、老好人。
不做虧心事不怕鬼敲門。
根叔、根嫂怎麼會惹來這麼多孤魂野鬼?
只穿了一件單衣的孫祖耀,站在根叔家後院裡,也是忍不住抱著胳膊搓了搓。
「咋陰嗖嗖的?許仙根叔家真鬧鬼了?」
「不止是鬧鬼,恐怕是一群野鬼和咱兩一樣把根叔家後院當大排檔了。」
一聽是一群野鬼拿根叔家後院當大排檔,孫耀祖嚇得嘴巴猛地張大開來,眼睛更是瞪的溜圓。
手裡頭提著椅子,一時間壓根不敢往下坐。
這也不怪孫祖耀膽小,普通人聽到撞鬼兩個字都得心裡頭髮毛。
更別提讓他知道,自己此時此刻身處的後院,昨天晚上剛有一群野鬼開完派對。
「瞧給你嚇得,放心吧大白天的不會有事。」
「真要有事,根嫂也不敢讓咱兩來後院。」
「這倒是,根叔、根嫂一輩子熱心腸,寧願自己吃虧也絕不會坑別人。」
寧願自己吃虧也絕不會坑別人。
這句話倒是提醒了我,難道根叔、根嫂是因為熱心腸惹來一群野鬼?
可能有人會奇怪,不是老話說做了虧心事才得擔心鬼敲門?
怎麼熱心腸也會惹來野鬼呢?
別忘了還有一句話叫人善鬼欺。
不過這也只是我的猜測,根叔、根嫂到底因為什麼事惹來如此多野鬼,拿他家後院當大排檔。
恐怕也只有等會詳細問問才能知曉。
這時候根嫂提著一壺茶、拿著菜單走了過來。
見我們還沒把桌椅擺好,根嫂忙放下茶壺、菜單要上前幫忙。
我給孫祖耀使了個眼色,示意他問問根嫂。
「根嫂您先別忙活,我看到院門上貼了黃符,院子裡這些花草也蔫頭耷腦的,您和根叔是不是惹上啥不乾淨的東西了?」
這話一出根嫂神情頓時一僵,驚恐、慌亂、懊悔種種複雜情緒,再也壓制不住,一股腦全浮現在了臉上,眼睛也紅了。
「阿祖啊,我和你根叔一輩子踏踏實實,造了啥孽惹上那些東西。」
哽咽著牢騷幾句後,根嫂像是突然反應過來一樣,一把抓著孫祖耀的手,滿臉擔憂看著我兩追問。
「阿祖你兩是不是看到啥了?還是那兒不舒服?」
「別吃了趕緊走,要是被那些東西纏上,恐怕這輩子都不得安生,你要想吃明兒等你根叔醒了,我弄好了讓他送過去。」
「你兩趕緊走。」
一邊說著,根嫂忙一邊拉著我和孫祖耀,要把我兩趕出去。
這舉動無疑是讓我心頭一暖,也瞬間下定決心,這事我管定了。
「根嫂您別擔心我兩沒事,是我這兄弟發現不對,我跟您說他可是專門捉鬼降妖的高人。」
隨即孫祖耀拉著根嫂,將我是如何破解牛木匠厭勝之術,救了他們全村人這事給根嫂說了一遍。
其中免不了有些添油加醋、誇大其詞。
總之在孫祖耀口中,我簡直都快成了鍾馗在世、張天師親臨。
我在一旁聽得那叫一個面紅耳赤,又不好出言打斷。
不過孫祖耀對我一番大誇特夸,也不是一點作用沒有,至少根嫂聽完以後,直接把我當成了救命稻草。
人靠衣裝、佛靠金裝,我畢竟年紀擺在這。
眼下又是主動要幫忙,要是根嫂不信我,我縱使有心,恐怕也是處處受限。
「根嫂我先去幫您招呼客人,您有啥事就跟我兄弟說,他肯定能給你擺平。」
一臉哀求的看了我一眼後,孫祖耀便跑去先幫根嫂招呼店裡客人。
我拉過一把椅子扶著情緒激動的根嫂坐了下去。
等到根嫂情緒稍平復下來後,我這才開口問她到底是怎麼惹上這群野鬼的?
根叔、根嫂都是本地人,家裡頭條件不差,有好幾棟樓房出租。
三個月前,有一個懷著孕馬上要臨盆的女孩到根嫂家租房子。
有句叫借死不借生,大概意思就是能把房子組借給上了歲數的老人,不能組借給馬上要臨盆的孕婦。
其實這完全就是以訛傳訛、杜撰出來的。
從玄門角度來說,壓根沒有這一說法。
根嫂、根叔一開始也挺忌諱這一點也就沒租。
那女孩在附近轉了大一圈,也沒能租到房子,又回到根嫂家苦苦哀求。
這一次根叔、根嫂動了惻隱之心,答應了下來。
結果簽完合同,女孩拿不出房租,就跪下求根叔、根嫂說她被男朋友拋棄了。
懷著孕沒法打工,爸媽也離了婚,家裡沒人管她。
心地善良的根叔、根嫂一聽這,不僅免了房租,還給了女孩一筆錢讓她安心住著,想吃東西就來後院。
一開始還沒什麼問題,可沒過多久女孩就原形畢露了。
不僅自己白吃白喝,隔三差五還呼朋喚友到根叔家後院吃吃喝喝。
根叔、根嫂雖然古道熱腸,也不是傻子,也擔心這麼下去會惹麻煩。
便想把女孩趕出去,女孩又跪下哀求,還再三 保證以後絕對不會這樣。
根叔、根嫂再一次動了惻隱之心,可他們忘了有一句話叫狗改不了吃屎。
還沒撐過半個月呢,女孩又開始亂來。
這次根嫂徹底狠下心說啥也要把人趕走。
結果那女孩反倒回過頭威脅根嫂、根嫂,說要是把她趕出去,她就去死,死了也要纏著根叔、根嫂,讓他們不得安寧。
說到這根嫂已經是泣不成聲,仿佛一瞬間蒼老了幾十歲,滿臉身心俱疲。
「所以後來女孩真就自殺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