剛回到家,劉虎便慘死眼前,劉大毛那還敢磨磨蹭蹭。
忙點點頭,領著我匆匆出了家門。
「你幹什麼?」
見劉大毛徑直朝著水庫邊一艘小船走去。
我大喝一聲。
劉大毛停下腳步,回過頭一臉茫然看著我:「不是要去我家魚塘?從這邊划船過去,快一些。」
「你要不想馬上就死,趕緊滾上來,離水庫遠一點。」
我這話並非是在故意嚇唬劉大毛。
他們家得罪的是一條道行高深的魚精。
若是走水路,與送羊入虎口有何區別?
劉大毛愣了幾秒鐘,隨即也反應過來,嚇得連滾帶爬就往高處跑。
就這時候,水面上突然掀起一陣漣漪。
跟著憑空出現一個漩渦,黑洞洞、幽邃無比的漩渦越轉越大,像是要將周圍一切吞噬進去。
或者說更像是水面下藏著一頭巨獸,正張著深淵巨口。
一股沖天妖氣,正不斷從漩渦中散發出來。
我一皺眉頭,忙一個箭步上前一把將劉大毛拖拽到高處。
在一看水面,剛剛劉大毛解開繩索,想要乘坐的鐵皮小船,不知何時已經被捲入水底。
咕嚕嚕。
一陣密集水泡翻騰而起,鐵皮小船也被重新從水底託了出來。
已經變成了一堆廢鐵。
劉大毛顫顫巍巍回過頭看著這一幕。
青天白日、太陽高照下,整個打擺子一樣抖個不停。
冷汗嘩嘩往下流,不一會面前地面上都濕了一片。
「呵呵這就嚇傻了?」
「趕緊帶我去魚塘。」
我強忍著心頭不安,毫不客氣踹了劉大毛一腳。
他稍微緩過神來,忙跌跌撞撞爬起身。
「從…從水庫邊的公路能過去,可……可不會再出意外吧?」
「平常去魚塘,我家都走那邊。」
「出事,那也是你活該。」
劉大毛被我罵的跟三孫子一樣,也不敢還嘴。
領著我折返回到院門口,開了車沿著公路繞過去。
下河水庫是我們那邊,最大一個飲用水水庫。
具體儲水量多少我不知道,水庫蜿蜒曲折,有不少尾巴。
四周零零散散分布有十多個村子。
連通這十多個村子的公路,沿著水庫邊修建。
開車沿著水邊公路,去往劉大毛家魚塘的一路上,我總感覺路邊水裡頭,有東西一直跟著我們。
水面上不時會泛起一陣陣漣漪,冒出一串氣泡。
我取出鏡子,咬破中指往鏡面一塗,念了法咒。
伸手探出車窗朝著水面照了一下。
鏡子裡頭立馬倒影出一群魚影。
鯉魚、草魚、青魚、花鰱…都有,體型還都很大。
最大一條,起碼得一百多斤,扁擔一樣長。
這些大魚,雖然還沒成氣候,不過也活了不少年頭,多少有些靈智。
平常時候幾乎不可能游到岸邊淺水區,大都是在深水裡活動。
如今成群結隊來到岸邊,一路跟著我們。
用腳指頭想想也知道,定然是那條大魚精驅使。
「大…大外甥是不是有什麼不對啊?我看你拿鏡子照來照去。」
「我也老感覺有很多雙眼睛盯著。」
「閉嘴!」
我罵了一句,被一群大魚一路盯梢。
等會不管有什麼動作,都瞞不過那條魚精。
完全敵在暗、我在明。
真要鬥法,必敗無疑。
該怎麼趕走這些盯梢的大魚?
總不能讓我跳下去去捉吧?雖說小時候我也常去河裡游泳,到會狗刨。
可要跟一群大魚比水性,不跟廁所里點燈一樣?
思來想去,我低頭撇了一眼手腕上的手串。
忙念動法咒,將鬼童子小亮召了出來。
『阿彌陀佛。』
車窗外一陣微風掀起,鬼童子就飄在外頭。
「水裡頭有一群魚跟著,把它們趕走。」
「小心些。」
見我對著車窗外的空氣說話,劉大毛嚇得嘴唇都白了,險些沒有握住方向盤。
將車子直接開到水庫里。
過了一會,那種時時刻刻被無數雙眼睛盯著,心裡頭極度不舒服的感覺總算漸漸消退下去。
劉大毛也在那一瞬間,仿佛卸下了壓在胸前的一塊大石頭,臉上神情明顯一松。
又拐過幾個彎後,劉大毛停了下車。
伸手指了指不遠處一個水灣山坳。
「我家魚塘就那那邊,下邊就是水庫,咱…咱真要下去?」
「那就別下去了,打道回府。」
我聳了聳肩,一臉無所謂。
劉大毛一哆嗦,那還敢瞻前顧後,忙拉開車門下了車,走在前頭帶路。
還沒走到水灣山坳,我就聞到空氣中一股惡臭至極的死魚爛蝦味。
劉大毛也聞到了,下意識嘀咕一句:「咋這麼臭?這得死多少魚?」
剛嘀咕完,劉大毛像是突然意識到了什麼。
也不怕靠近水邊了,連滾帶爬往魚塘跑。
我也跟了上去。
跑下山坳一看,眼前一幕也讓我傻了眼。
山坳里,上下一共三台魚塘,足有十多畝大小。
水面上密密麻麻飄滿了死魚,最後一台魚塘往下不到幾百米處。
就是水庫一個大河灣。
水面上同樣飄滿了死魚。
一眼看過去,沒有上百萬條,也得幾十萬。
風一吹,密密麻麻的死魚隨著水波一盪一盪,慘白無神的眼睛,像是在死死盯你。
三個魚塘里臭氣熏天的水,還在嘩啦啦往水庫河灣里流。
一條條死魚順水漂下。
「天殺的!那個天殺的啊!全死了!全死了!」
「報衙門!老子要報衙門!」
劉大毛跌坐在魚塘邊,雙目赤紅怒罵不止。
我沒養過魚,但也能看出來,一次性死了這麼多魚。
絕不可能是天災,只有人禍。
我沒去搭理劉大毛,忍著惡臭沿著魚塘邊轉了一圈。
果然找到了好幾個紙箱子,箱子上寫著一塘清。
旁邊還扔著十幾個藥瓶子。
這是給人下了毒藥。
下藥的是誰呢?
劉大毛一家做人不行,要說有人報復,往魚塘里下藥,也不無可能。
只是魚塘邊,這麼多監控探頭,應該沒幾個人有這膽子。
「難道是劉虎?」
這個念頭剛一冒出來,我都覺得有些搞笑。
劉大毛家攢下不菲家底,全指望這幾個魚塘。
劉虎又不是傻子,好端端往自家魚塘下毒藥幹啥?
然而事實擺在眼前,除了劉虎下毒藥之外,我實在想不出會是誰。
至於往自家魚塘下藥,怎麼會惹的魚精大發雷霆,非要劉大毛一家死盡死絕。
原因很簡單。
劉大毛家魚塘所在這一處山坳河灣,面朝下河水庫一眼看去最寬、最廣的水面。
左右兩側山體恰似兩條小龍抬頭,隱隱有龍入深海之勢。
山上也是植被茂盛,鬱鬱蔥蔥,一派生機盎然。
此處河灣乃是整個下河水庫沿岸,最為藏風納水之地。
劉大毛家能在十年前靠養魚發家,多少也有占了這塊風水寶地的原因。
尋常野生動物,修築巢穴時,都會選擇一地生機所在。
更別提成了氣候,開了靈智的山精野怪。
不出意外,水庫里那條大魚的老巢,也在這處河灣。
雖然我還搞不清楚劉虎為什麼腦殘到往自家魚塘里下毒藥。
但魚塘里混了劇毒的池水,流到河灣,正好衝進大魚老巢。
斷子絕孫來了個一鍋端。
保不齊,當時那條大魚也險些被一池毒水給藥翻了。
別覺得我是在開玩笑,妖魔鬼怪固然可怕,別忘了人才是萬物靈長。
人與野獸最大區別,便是人會製造使用工具。
只有靈體的鬼魂、妖靈,摸不著碰不到,也許普通人、普通工具沒辦法。
有實體的妖物,就不好說了。
當初蓑衣三郎,不就是被牛隊長一梭子給打成了篩子?
包括我在李家村遭遇的黑毛殭屍,看起來刀槍不入,七星劍也難以傷到分毫。
如果換上氣割機、氧焊機,再不濟來個液壓機,一樣可以給它大卸八塊。
劉大毛還跪在魚塘邊,看著一池死魚哀嚎痛哭,夢魘似的嚷嚷著要報案抓人。
「別嚎了,下毒的是劉虎。」
「好好想想是不是這麼回事?」
起初劉大毛也和我,和大多數人下意識所想一樣。
覺得不可能。
誰沒事往自己魚塘下毒藥,這不純腦殘?
在我不斷逼問、提醒下,劉大毛終於想了起來。
大概是一周前,劉虎外出耍錢,第二天領著一群賭友回到家裡大吃大喝。
不管劉大毛人品道德如何,天底下有幾家父母希望兒子好吃懶做、五毒俱全。
誰不希望子女有出息,再不濟也來個子承父業,安穩一生。
不出意外劉大毛父子兩大吵一架。
「當時…當時我讓虎子去看著魚塘,這小兔崽子就說一輩子養魚有個屁出息,看到魚都噁心。」
「我在叨叨,他就給塘里的魚一鍋端了,讓我養毛線去!」
「天殺的不孝子啊!他還真敢往魚塘下毒藥!」
「不孝子啊!」
劉大毛拍著大腿,一個勁罵劉虎不孝。
我在一旁看的冷笑不止。
家裡也不缺錢,卻捨不得花一毛錢贍養雙親,這種人能教出什麼好玩意。
這就叫父不孝、子不孝,一報還一報。
「虧你還有臉提孝這個字,行了別嚎了。」
「劉虎幾箱毒藥毀了人家老巢,給人家子子孫孫一鍋端了,人家要你家死盡死絕,合情合理。」
沒有任何遲疑,劉大毛撲通一下給我跪了下去。
「大外甥你…你不能不管啊,張老道答應過的。」
「我放生,放生行嘛?十萬斤,十萬斤不夠一百萬斤,以後我也不養魚了,也不吃魚了……」
真要這麼簡單就能解決,劉虎也不會死在我面前。
當年師父他們也不用犧牲那麼大,才能保全我。
「回去再說。」
劉大毛生怕我真撂挑子不管,不敢再囉嗦,點頭哈腰跑去給我開了車門。
回去的一路上,我一直在冥思苦想,該如何解決這段冤孽。
誰曾想,不等我想出對策。
半路上先出了事。
好端端的天氣,突然間暗沉下來。
狂風大作,瓢潑大雨說下就下,毫無徵兆。
雨大到雨刮器,都失去了作用。
周圍妖氣衝天。
車子像是被一團雨雲給包裹住了一樣。
大雨落地,濺起的水汽,很快形成了濃郁水霧。
霧中,隱隱約約一道黑影魚兒一樣游來游去。
劉大毛嚇得肝膽俱裂,尿了一褲子。
眼看在這麼下去,劉大毛非得直接把車子開進水庫不可。
我忙大喊:「快特麼踩剎車,停車!」
「停車!」
然而不管我怎麼喊,劉大毛就像是沒聽到一樣。
依舊使勁踩著油門,瘋了一樣要把車子開進水庫。
一股大事不妙的預感湧上心頭。
定睛一看,不知何時劉大毛臉上長滿了魚鱗,鼻歪眼斜、嘴角也斜著,像是在咯咯陰笑。
「夫君小心,他被迷了神志!」
同一時間,白靈素在我心頭大喝一聲。
不等我做出反應,劉大毛突然鬆開方向盤,撲過來一把掐住我脖子。
沒人掌控的車子,瞬間失控,馬上要衝出公路,飛進水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