伴隨著那一道鬼氣森森、卻顯得威嚴十足的怒喝聲。
濃郁鬼霧,像是怒潮,奔著我席捲而來。
鬼霧之中,鐵鏈拖地的聲音也是更加響亮。
嘩啦啦。
像是帶著滔天怒意。
鬼差勾魂。
恍惚間,我有種回到少時的錯覺。
「夫君。」
白靈素聲音再度與我心頭響起,我猛地搖了搖頭,屏氣凝神,抽出了七星劍。
兩個照面,我竟然兩次心神失守。
若非白靈素提醒,恐怕早被勾去陰司。
毫無疑問,這次來的鬼差,比起年少時候,師父帶我攔路搶魂碰到的鬼差。
更強。
嗖一聲。
濃霧中,一條漆黑如墨、散發著弄弄死亡氣息的鐵鏈毒蛇一般,朝我卷了過來。
「郎朗日月乾坤、光輝護我金身,四方妖邪八方怪,頃刻還做輕塵煙。」
「七星歸位,神劍誅魔!」
我沒有任何遲疑,腳下罡步生風,口念七星神咒。
劍指一划,指尖血開了劍鋒。
一劍橫掃而上。
當一聲金鐵相撞的巨響。
鐵鏈被硬生生擋了回去,我也只感覺一股巨力襲來。
身形不受控制的朝後爆退,足足退了十多步。
勉強穩住身形,再一看七星劍,已經光芒黯淡。
沒了神威。
只是一個回合,我就有些捉襟見肘。
這次來的鬼差,比我想像中還要強橫可怕。
「大膽,還敢拘捕!罪加一等!」
雷霆怒喝再度從鬼霧中響起。
唰唰兩聲,破風聲驟然響起。
兩道鐵鏈,裹著鬼霧、帶著濃濃死亡氣息。
一左一右,朝我再次襲來。
彼時,我頭皮都快炸了,汗如雨下。
那敢有任何留手,忙咬破舌 尖,抬劍刺破心口。
以自身三處精血為引,以七星劍為筆、以大地為紙。
以自身魂魄催動,瞬間將全身陽氣調動,就連本屬陰的魂魄,也會轉變屬陽。
🦔此為陽魂法。
乃是以我如今道行,所能施展的最強術法。
也是以命搏命的一招。
唯一值得慶幸的大概也只有,鑽研過陰山派術字密錄後。
施展陽魂法,不至於讓我當場魂飛魄散。
片刻後,劍停、符成。
鮮血順著七星劍劍身,不停滴落到地上。
地上符文,妖異奪目。
「魂之精、魄之精、生之精,三精為薪,陽火起!」
一聲怒喝。
七星劍斜撩而上,劍罡直接劃破地面。
一陣刺目紅芒拔地爆發,化作一條火龍。
帶著龍吟咆哮。
奔著兩條鐵鏈、漫天鬼霧奔襲而去。
轟隆一聲巨響。
地面似乎都在那一刻震動了一下。
怒潮一般奔騰而來的鬼霧,硬生生被我一劍轟散。
兩條鐵鏈也被震退回去,兩個鬼差終於露出了真面目。
足有三丈開外的身形,一種鬼氣森森、卻又威嚴十足的氣息撲面而來。
身上披著黑色寬大袍子,即便我身懷妖眼,也看不清楚兩個鬼差的五官輪廓。
仿佛永遠籠罩著一層神秘面紗。
其實這不是我道行太過低微,是因為生死、陰陽相隔。
真要能看清楚鬼差長相,不就真死了?
雖然還沒真死,可我也離死不遠了。
一招陽魂法,壓根沒對兩個鬼差造成多大傷害。
反而是徹底激怒了對方。
兩個鬼差周身,被我一劍轟散的鬼霧,再度瀰漫起來。
肉眼可見的速度,重新將兩個鬼差包裹起來。
周圍,也在那一瞬間隨之響起了一陣鬼哭。
那全都是怨鬼、惡鬼在嘶吼哭泣。
陰風陣陣。
說不出的滲人,空中也下起了淅淅瀝瀝的小雨。
雨水是黑色的。
落到身上,莫名就讓人感覺心神激盪,迷迷糊糊想要去死。
馬上要黔驢技窮,我也沒打算束手待斃。
乘著兩個鬼差還沒發起進攻,我悄悄拿出之前用剩下的紙人,用還未乾涸的指尖血畫上替身符。
勾魂鐵鏈再次襲來的瞬間,我不閃不避。
噗哧一聲。
束魂鎖頭,像是古時候穿琵琶骨一樣,洞穿了我的身體。
或者說,洞穿了替身紙人。
與此同時,我出現在了那團鬼霧左側。
「七星歸位,神劍誅魔!」
法咒落地,我一劍橫掃而出。
無匹劍罡生生將鬼霧斬出一條裂口。
一隻青黑色的巨大鬼爪,也從鬼霧中伸了出來。
看似速度很慢,實則瞬間就到了近前。
我忙將七星劍橫檔在跟前。
一觸之下,我整個人猶如斷線的風箏一樣,倒飛了出去。
那團包裹著兩個鬼差的鬼霧,也退後了一些。
顯然剛剛出其不意下,兩個鬼差不說受傷。
也不好過。
吐出一口鮮血,我用七星劍撐著地,勉強沒讓自己倒下。
伸手摸了一下八卦袋,緊握著幾枚五帝母錢。
母錢,即舊時候鑄造銅錢時的模板,或者說樣版。
五帝錢之所以有驅邪克凶的功效,就是因為五帝錢,代表著歷史上五個國力鼎盛的朝代。
再加上錢這東西,經過萬人手,沾染了很多陽氣。
而五帝錢又分大五帝錢、小五帝錢。
五帝錢母錢,雖說不像是市面上流通的五帝錢那樣,經過萬人手,沾染了許多陽氣。
但比尋常五帝錢,蘊含的國運更強。
稱其為當時一國根本之一,也不為過。
所謂國運,乃舉國之運勢。
改朝換代、開天闢地。
其威力可想而知。
以指尖血開封后,我沒有遲疑,抬手將幾枚五帝母錢,扔了出去。
沒有任何懸念,五帝母錢洞穿了鬼霧,至於有沒有擊中兩個鬼差,能造成多大傷害。
我不得而知。
反正鬼霧一陣劇烈翻騰,霧氣中怒吼連連。
迸射而出的兩條鐵鏈,猶如狂蛇亂舞。
周圍也隨之陰風大作,鬼哭之聲更加慘烈。
我悄悄拿出最後一個紙人,畫了替身符留在原地。
自己則是藏匿氣息,迅速朝旁邊逃竄。
不知道跑了多久,也不知道有沒有跑出陰陽路。
我只有一個念頭,朝前跑。
留下來跟兩個鬼差死磕,今晚必死無疑。
等我再次醒過來,聞到的是一股醫院消毒水的味道。
睜開眼便看到了病房雪白的天花板。
讓我萬分詫異的是,殷森坐在一旁削著蘋果。
「呵呵,命還挺硬這都沒死?」
「看樣子術字密錄學的不錯,能在鬼差手裡撐一會,到讓我意外。」
我只感覺腦袋炸裂了似的疼,渾身骨頭也跟要散架了一樣。
好一陣才緩過一些來,殷森這時候也削好了蘋果,沒有任何遲疑塞進了自己嘴裡。
順帶手還扔了一份勞務報酬合同到床上。
熟悉的數字。
熟悉的條件。
讓我忍不住笑了起來。
「呵呵,看來我這輩子都還不清欠你的債了。」
「不過還是謝謝殷教授就我一條狗命。」
簽好字,恭恭敬敬將勞務報酬合同遞給了殷森。
他伸手接過去,掃了一眼放進了公文包。
我心裡頭也很是疑惑,怎麼昨晚遇到鬼差,殷森就出現救了我呢?
這孫子難不成一直在暗中跟著我?
我心頭剛冒出這念頭,殷森就似乎已經一眼看穿了我心頭所想。
刀削一般的薄嘴唇微微上揚,勾起了一抹滿是嘲諷的弧度。
「別自作多情,救你我可沒多大興趣。」
「昨晚我的確一直在,不過是想看看這命中注定之事,是否真能改變。」
「改變之後,這人是不是還能活。」
這一番話聽得我目瞪口呆,險些沒有一口老血噴出來。
合著殷森救我,純粹是拿我當實驗小白鼠。
更讓我氣氛的是,這孫子當時口口聲聲說什麼大道五十、天衍四九,未必沒有一線生機。
合著他也沒試過。
「不愧是醫學教授,還真是理性求真,凡事都得實驗。」
「不實驗如何得出結論,不過這次好像也失敗了。」
殷森站起身,冷不丁的一句喃喃自語聽得我心裡頭一驚,當場就從床上坐了起來。
失敗了?
怎麼可能?
明明昨晚我離開之前,已經替毛靜彤主持了婚禮,那隻男鬼也答應了等毛靜彤陽壽耗盡,在行團聚。
毛靜彤一家三口,也答應我以後不再動男女之情。
不會不忠於這段姻緣。
緩過神,我忙四處摸尋手機,這才發現手機早在昨晚倉皇逃命時,不知道掉什麼地方去了。
「你剛剛那話什麼意思?明明我已經保下毛靜彤不死了!」
「呵呵,真不知道說你廢物還是天真,命中注定真如此好改的話,我還用站在這裡與你廢話?」
最後扔下一句按時還錢,過期利息翻番後,殷森頭也不回離開了病房。
「夫君,你還記得狗妖臨終前給你留的信?」
這時候白靈素的聲音也突兀在我心頭想起。
我這才猛地想起來,狗妖臨終前給我留的信里提到過殷森他們似乎在謀劃一件大事。
一旦牽扯進去,後果難料。
當初殷森幫狗妖尋找主人轉世,也是為利用狗妖去試探一些事。
難道殷森謀劃的大事,便是逆天而行,更改天命?
這念頭冒出來,我自己都被嚇了一跳。
「不可能吧,這也太扯了。」
「真要如此算的話,狗妖是棋子,我不也是棋子?」
「夫君莫要忘了,張老道也曾留下書信提醒你殷森此人斷不可信,只能利用。」
轟隆一下。
我大腦再度陷入一片空白,以往想不明白的諸多事。
在這一刻,似乎都想明白了。
呆坐在病床上許久,我才算緩過神來。
「不管了,就算真是如此,現在我也卷進去了。」
「走一步看一步吧,先去毛先生家走一趟。」
說實話,我始終不敢相信,毛靜彤之事明明已經解決,怎麼到了殷森嘴裡,就變成失敗了。
離開醫院,一路緊趕慢趕到了毛先生家。
房門緊閉,門頭上掛著白布、白花。
敲了許久,終於毛太太開了門,她神情恍惚。
胸前也帶著白花。
我們所有人都忘了一件事,毛靜彤年僅十七,正是少女思 春的年紀。
她答應以後不會動男女之情,不會不忠於那段姻緣。
卻不代表,她之前沒有對異性動過心。
就在昨晚我離開之後沒多久,毛靜彤把自己關在房間裡。
說要跟朋友談談心。
等毛先生夫婦聽到慘叫聲破門而入,毛靜彤已經觸電身亡。
之後毛太太登上毛靜彤QQ,這才發現昨晚毛靜彤給在學校暗戀的男生發了一封郵件。
大概意思其實就只是告別。
我忘了是怎麼回到店裡,只記得剛坐下。
狐九妹便帶著一群員工,聲勢浩大闖了進來。
「哈哈哈許仙,你輸了吧?」
「今天我就要你當著所有人的面,摘了招牌,當眾承認你不如我胡仙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