雖說猜到了對方來意,但我沒有開門見山。
更加沒有藉此搞未卜先知、故弄玄虛那一套。
上杆子不是買賣。
和往常一樣,我將謝珍珍他兩請進了屋。
倒上熱水後,我主動開口詢問謝珍珍。
「謝老師我看您氣血恢復還不錯。」
「只是印堂之中依舊晦暗不明,最近是否常常多夢,運氣也不大好?」
運氣這種東西,在普通人看來屬於看不見摸不著,虛無縹緲。
但在玄門中人眼裡,不說前程富貴、生死名望。
運氣和一個人的健康,其實都有關係。
運勢差則氣勢差陽氣弱,免不了體弱多病,多災多難。
經過水鬼、明楚瑤、鬼蜮陰巢這些事,謝珍珍對我是篤信不疑。
甚至她早就沒拿我當普通學生來看。
「是啊,最近晚上一直睡不踏實,噩夢連連。」
「運氣好像是挺差,吃飯老吃到頭髮指甲、走路莫名其妙就會絆倒,出院那天差一點還被車撞到。」
我點了點頭。
這一切與我所料,大差不差。
謝珍珍遭明天算計,被強行拽入鬼蜮。
男為陽、女為陰,女人本身陽氣便不如男人。
沒結婚、沒破身的女人陽氣更弱。
謝珍珍便是如此。
即便是我已經及時將她從鬼蜮之中救出。
進入鬼蜮對她造成的影響,依舊是無法輕易挽回。
我起身走到祖師神像前,將七天前畫好,已經在祖師神像前供奉、加持了七天的轉運符拿了過來。
「這是轉運符,謝老師你貼身佩戴,除了洗澡之外儘量不要摘下來。」
「也別讓這道符碰到水、碰到血、碰到污穢之物。」
謝珍珍點點頭,小心翼翼接過轉運符,想了想她看著我追問一句啥叫污穢之物?
不愧是女博士,還真是時刻不忘理性求真。
污穢之物,並非是指腐爛發臭的垃圾堆、下水道里臭氣熏天的污水。
而是指那些帶有不好氣息的東西。
比如天葵,是女人一個月中最虛弱、最痛苦那幾天流出之物,從中醫角度說,天葵也是女性排出體內毒素。
除此之外還有意外橫死、慘死之人生前用過的東西、衣物。
這些多多少少,都沾染了亡者怨氣、執念。
謝珍珍聽完,臉上立馬露出恍然大悟的神色,還現場來了個舉一反三。
「謝老師不愧是女博士,這理解能力就是快。」
「單靠這轉運符,其實很難讓謝老師徹底擺脫深入鬼蜮帶來的負面影響。」
「想徹底解決,恐怕也只有入玄門修習,日後多積陰德。」
本來謝珍珍就一直想要拜我為師,一聽這話她立馬就從椅子上站了起來。
興沖沖看著我說:「許仙,你沒騙我吧?你真要收我做徒弟?」
「我現在是不是就叫你師父?」
一聲師父,好傢夥依舊是讓我心裡頭覺得彆扭。
我也想過自己收謝珍珍為徒,不過認真考慮許久後。
還是覺得此舉不妥。
修行之人,要比普通人更重視三綱五常。
天地君親師。
謝珍珍已經是我老師,再讓她叫我老師,不合適。
「謝老師,我沒法收您做徒弟。」
「我可以代師收徒,以後你我便算同門師兄妹。」
「代師收徒?那以後我叫你師兄唄?」
「謝老師你年歲長於我,但我入門十九年整,這也是沒法的事。」
我還以為謝珍珍心頭有些不得勁。
畢竟要讓她以後叫我一聲師兄。
偏偏她又年長我好多歲,論身份地位、學識更是遠超過我。
不過顯然是我多心了。
連拜我為師都願意,謝珍珍又豈會不願意叫我一聲師兄。
我剛解釋完,謝珍珍立馬就要抱拳作揖叫我師兄。
「別急謝老師,代師收徒沒問題,不過您能否入門,還是需要看您是否與本門有緣。」
此前謝珍珍死乞白賴纏著要拜我為師時。
她說過一些諸如擲聖杯、觀山川走勢、起卦等拜師入玄門時的規矩。
我們陰山派倒沒這麼複雜,不過也有屬於自己的一套規矩流程。
那便是給祖師敬香。
我把謝珍珍領到祖師神像前,我先恭恭敬敬磕了三個頭,上了三炷香。
又將提前寫好的陳情符,焚與祖師像前。
「謝老師,現在您可以敬香了。」
「敬了香就算拜師成功?」
我笑了笑。
當然沒這麼簡單。
代師收謝珍珍為徒,讓她入陰山派一事,我已經在陳情符中寫明,包括為何要讓謝珍珍拜師。
現在祖師爺已經收到陳情符,待會謝珍珍敬香。
若是三炷香點燃後,青煙徐徐向上,便代表祖師爺同意此事。
若青煙四散,那邊代表謝珍珍與陰山派無緣。
「放心好了,祖師爺肯定會喜歡我。」
「我也會努力修行,發揚陰山派。」
自信滿滿說完,謝珍珍雙手持拿三炷香,按我教的,恭恭敬敬雙膝跪倒在祖師像前。
跟著便將三炷香舉過頭頂,誠心叩拜三次。
最後點燃三炷香,插入香爐之內。
裊裊青煙升起,慢慢朝著四周飄散。
最後匯集成一律青煙,徐徐向上。
「成了!成了!許仙你看祖師爺同意了。」
速來冷靜、理性的謝珍珍,此時此刻歡呼雀躍,開心到像個三歲小女孩。
「謝老師,那以後你便是我師妹。」
「咱們師父呢叫張純一,以後有機會再親自拜師。」
「張純一,我記住了。」
「師兄是不是今天你就可以教我玄門術法?」
我無奈苦笑,玄門術法又不是吃飯喝水,簡簡單單、隨隨便便就能學。
「先學入門第一課,練毛筆字。」
「開始一天十個字、往後翻倍遞增,你要能堅持半年,再談其他。」
「好,等會我就去買筆墨紙硯,對了師兄這筆墨紙硯沒啥特殊要求吧?」
「比如要用宣紙、徽墨狼毫筆啥的?」
有錢人的世界,果然不是我等窮人能想像。
我原以為謝珍珍會問我為什麼要練毛筆?
誰曾想,她關心的是筆墨紙硯有什麼特殊要求。
筆墨紙硯當然沒有要求,那怕是草紙都行。
之所以入門先練毛筆字。
往深層次說字如其人、練字練心境。
每一個毛筆字一筆一划、全身心投入,時間久了心境也就變好了。
你若想要應付了事,不用半年,也就堅持不住。
自然別提修習玄門術法。
往淺了說,練毛筆字屬於練習畫符的基本功。
互相抱拳行禮,叫了師兄、師妹後。
代師收徒便算暫告一段落。
一直在旁邊充當觀眾,沒有插嘴的副院長,這會也終於沉不住氣了。
忙站起身走到我跟前,沖我抱拳作揖道。
「許師傅,早聽珍珍說您是有大本事、有真本事的高人。」
「今日一見果然名不虛傳。」
其實早在代師收徒時,我就一直留意這位副院長的神色反應。
他進店時,眼神里多少帶著懷疑。
大概就是來都來了、又不好駁了謝珍珍面子。
先談談看。
從謝珍珍拜師入門後,這位副院長對我徹底沒了懷疑。
眼下他嘴上說著奉承話,字裡行間卻透著焦急。
臉上焦急神色就更加遮掩不住了。
我此刻在主動詢問,也就算不得上杆子做買賣。
「這位是醫院副院長吧?上次謝師妹住院,咱們見過一次。」
「許師父記性真好,我姓林,實不相瞞當初與許師父您起爭執的林陽,就是我兒子。」
「這次也是他出了事。」
林陽?
我默念了一遍這個名字,想了半天。
這才想起來,當時謝珍珍鬼氣沖體住院。
這位林陽醫生一口咬定我是江湖騙子。
為此還起了衝突。
聽林副院長這口吻、再看他這神色。
出事的難不成是林陽?
這傢伙表面上口口聲聲不信鬼神這一套,卻又遠做不到白方禮老人那般心口如一。
偏偏這傢伙又喜歡在姑娘面前,反駁打壓這些事。
說起來,的確容易衝撞。
聽完,林副院長忙擺著手解釋:「許師傅自從上次被您教訓一頓後。」
「小陽也是吃一塹長一智,雖說不信,但也敬畏。」
「這次他恐怕不是無意間冒犯了那些東西。」
「他是給人算計了。」
給人算計了?
難道是和黃莉莉當初一樣中了邪術降頭?
然而接下來發生的事,卻遠遠超出我的預料。
林副院長從口袋裡掏出手機,點開相冊遞到了我面前。
「許師傅,這具體的我也說不大清楚。」
「您自己看看吧。」
我懷著好奇,伸手接過手機一看。
手機相冊里,是一個雙鬢花白,臉上皺紋清晰可見、看樣子約莫五十歲上下的男人。
男人的長相和林副院長有幾分相似,我也總感覺舒服。
愣了幾秒鐘後。
一個可怕荒誕到我自己都不大敢相信的念頭湧上心頭。
「這……這難道是林陽醫生?」
林副院長眼眶一紅,流著眼淚、攥著拳頭重重點了點頭。
「他就是我兒子,林陽。」
「這…這怎麼可能啊?林陽醫生跟謝老師不是同學?」
「上次我見到他,也不過一個多月前。」
「他怎麼一個多月老了二三十歲?」
或許是我見識少,也或許是這事大大超出預料。
「我兒子他不知道怎麼回事,也不知道招惹了什麼東西。」
「眼瞅著一天比一天蒼老、身子骨也跟著虛弱。」
「許師父您是有大本事、真本事的人,求您給想個辦法,在這麼下去,我這老頭子還沒老死。」
「我兒子他……他先老死了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