生意上門,斷然沒有拒之門外的道理。
何況這事,現在還跟狐九妹丟失內丹有關。
我忙收拾了一番,又去廁所洗了一把臉。
拉開門。
蔣桂花一臉驚恐、無助站在門外。
臉上淚痕還沒幹。
除了蔣桂花外,還有另外四個人。
一男三女,歲數都和蔣桂花相差無幾。
無一例外。
每個人臉上都噙滿了驚恐不安。
三個婦女,更是眼睛通紅。
一看就剛哭過。
不用想,我也猜到了,另外四個人。
就是前些天與江小天一塊去騎行露營的四個同伴家長。
隨著蔣桂花一開口哀求,另外四人也開始七嘴八舌。
嘰嘰喳喳。
總結起來就一句話,求我救救他們家兒子。
「別急,進屋裡一個個慢慢說。」
「都遇到什麼事了?」
把人請到店裡坐下,一詢問。
結果和我猜測,大差不差。
另外四個家長,孩子也都遇到了邪乎事。
不是突發高燒、一直退不下去,燒的人滿嘴胡話。
就是睡著,便被噩夢魘住。
怎麼也叫不醒。
同樣的,這幾位家裡,也先後遭遇鬼來電。
但要說鬧得最凶的,還是江小天。
原本昨天我留下鎮邪符後。
一切都好好的。
蔣桂花擔心兒子睡不踏實,還特地在房間裡陪著。
大概是這幾天折騰到太累。
凌晨剛過,蔣桂花迷迷糊糊聽到念經聲。
「念經聲?」
又是念經聲?
我心頭一驚。
「好像是吧,也許是太累聽差了。」
蔣桂花有些不大確定。
事實上真不是她聽差了,而是山崖下那個邪物作祟。
之後蔣桂花睡著。
等醒過來,江小天不見了。
貼在門頭的鎮邪符,也不知何時落到地上,化成一片灰燼。
像是被火燒過似的。
鎮邪符落地,足以說明。
昨晚的確有邪祟到過蔣桂花家。
「後來怎麼樣了?江小天失蹤了?」
說到此處,蔣桂花捂著嘴泣不成聲,只是一個勁搖頭。
顯然後面發生的事,比江小天失蹤還要詭異、還要讓蔣桂花無法接受。
稍稍平復了一下情緒後。
蔣桂花這才繼續講了下去。
她正準備報警、準備叫親戚朋友幫忙尋人時。
江小天回來了。
穿著一條短褲、赤著腳。
一雙腳鮮血淋漓,一看就是赤腳走了太多路。
腳上起了水泡,又磨破了。
身上也全是傷痕,像是不穿衣服、鑽進樹林、草叢,劃傷的。
手裡還提著一包衣服。
一看兒子這副模樣,蔣桂花是又急又心疼。
上前喊了一聲,想帶兒子上醫院。
誰曾想。
江小天就跟沒聽到一樣。
提著那包衣服,低著頭行屍走肉一樣往家裡走。
回到家後,江小天打開那包衣服。
蔣桂花一看差點沒嚇瘋。
包里裝著的全是些女款衣服。
還是很讓人羞澀那種。
絲襪、吊帶、肚兜兒…亂七八糟各種制服、裙子,甚至還有皮鞭、項圈啥的。
在蔣桂花驚呆的目光注視下。
江小天咯咯笑著、聲音又尖又細。
開始一件一件,往身上穿那些衣服、襪子。
還把項圈也戴上了。
尺碼明顯小了不止一兩個號的裙子、襪子。
江小天完全是硬生生把自己塞進去。
這還罷了。
穿上那些衣服後,江小天突然轉頭笑嘻嘻看著蔣桂花。
歪著腦袋,走到蔣桂花跟前。
把皮鞭遞了過去。
「打我呀,你不是喜歡嘛。」
「打我。」
好端端的乖兒子,半夜出走,回來就變成了乖女兒。
還玩的如此變態。
蔣桂花何曾經歷過這種事,當場就給嚇傻了。
見蔣桂花不肯接鞭子動手。
江小天突然發了狂。
五官全部扭曲起來,撲過去掐著蔣桂花脖子。
咬牙切齒,一臉怨毒嘶吼。
「你不是喜歡這樣?」
「現在嫌棄髒了?」
蔣桂花幾乎被掐的翻了白眼。
好不容易掙脫開,立馬想到兒子這該不會是鬼上身。
馬不停蹄趕來求我幫忙。
至於另外四個家長,也是今早聯繫蔣桂花。
把家裡兒子遇到的怪事一說。
幾個人一合計,跟著一塊來尋我幫忙。
「小師父,求您想想辦法救救我兒子。」
「救救我兒子。」
……
幾個家長,又開始七嘴八舌哀求起來。
一個比一個絕望無助。
我卻聽得忍不住冷笑連連。
因為我心裡頭,已經猜到了大概真相。
「這事說到底,是他們自己做了惡。」
「福禍自招,現在想救你們兒子。」
「很簡單,馬上送去衙門,讓他們坦白去香爐山露營時到底做了什麼惡事。」
三句話。
說的四個哭哭啼啼、不停哀求的家長面面相覷。
你看看我、我看看你。
隨後,其中一個一臉橫肉的婦人像是被踩了尾巴的貓。
指著我就破口大罵。
「什麼惡事,我兒子他還只是個孩子,他能做什麼惡事。」
「還以為你有真本事,原來就是個神棍騙子。」
「走,我們不找他幫忙。」
另外幾個也跟著附和。
他還只是個孩子。
孩子就不會做錯事?
孩子就不會作惡?
簡直可笑。
更何況,江小天幾人還能算是孩子?
都特麼高三了。
按法定年紀,也成年了。
可惜,現在不知道多少家長,始終覺得子女,只是個孩子。
「恕不遠送。」
「別怪我沒提醒你們,在不說出真相,回頭江小天就是例子。」
說完,我直接起身做了送客手勢。
四個家長對視一眼,到沒敢繼續罵罵咧咧。
轉身氣沖沖走了。
蔣桂花沒走。
倒不是她有多麼開明、多麼大義無私。
完全是因為江小天現在情況危急。
除我之外,一時之間,她也找不到更靠譜的人幫忙解決問題。
始終覺得江小天只是個孩子、還是個不會撒謊、不會做壞事的好孩子。
是因為母愛。
此刻忍下我的直白,繼續哀求。
也是因為母愛。
可母愛過了頭,便是溺愛。
我收拾了下東西,去了蔣桂花家。
出發前,狐九妹從裡屋跑出來。
想跟著一塊去。
她也不是好心幫忙,純粹是因為知道鬼來電這事。
與香爐山邪物有關。
「好好留在店裡看門,生人來了記得咬。」
狐九妹齜牙咧嘴,差點沒衝上來咬我。
蔣桂花也被狐九妹極具人性化的兇惡模樣嚇了一跳。
還問我這是狐狸?咋感覺人里人氣?
我隨口說是新品種狐狸狗。
養來看店。
蔣桂花倒也沒敢追問。
到了她家裡。
剛一進屋我立馬感覺到周圍瀰漫著一股淡淡邪氣。
『啦啦啦…』
臥室里飄出來一陣歌聲。
又尖又細的聲音,詭異的調子。
像是舊時候老太監,捏著嗓子,在低聲吟唱佛經。
聽的人心頭莫名發毛。
「許師傅您看這……這……」
蔣桂花已經嚇得語無倫次,話都說不利索。
「戴好這個,踏實待在客廳等著。」
我遞過去一道護體符,交代一句。
便右手緊握七星劍、左手夾著一道破煞符,朝臥室走去。
門虛掩著。
屋子裡拉著窗簾、顯得很昏暗。
順著門縫一看,好傢夥,差點沒讓我把隔夜飯吐出來。
一米八幾的江小天,腿上穿著黑絲襪,勒緊到像是農村捆豬蹄。
身上穿著女 仆裝,坐在電腦桌上。
對著鏡子,吐著口紅。
兩隻腳擦著地面,一晃一晃。
本就血肉模糊的腳底板,傷口還沒癒合,又磨開了。
鮮血一直在流。
而他卻仿佛感覺不到疼痛。
還真是鬼上身了。
大白天就鬧這麼凶。
別說剛死不久的新鬼,就是百年老鬼,也夠嗆。
顯然是香爐山山崖下的邪物,在背後推波助瀾。
「還真能麻煩人。」
呼哧。
深吸一口氣,我推門走了進去。
聽到動靜,江小天不在哼歌,也不再擦口紅。
歪著腦袋、像是木偶,極其機械僵硬的慢慢轉了過來。
翻到幾乎已經快看不到黑眼珠的眼睛,冷冷盯著我。
嘴上不知道塗了多少口紅。
又紅又厚。
連牙齒上都是,嘴角流出的口水也被口紅染紅了。
看著像是剛剛生吃了血淋淋的生肉一般。
「急急如律令!」
法咒落地,我一道驅邪符甩了上去。
附在江小天身上的女鬼,也沒想到我是個硬茬子。
猝不及防下,結結實實挨了一下。
從電腦桌上滾下來,趴在地上捂著臉哀嚎不止。
我乘機跑過去,一把拉開窗簾。
刺眼的陽光照射進來。
臥室里陰森壓抑的氣氛,瞬間一掃而光。
江小天抽搐幾下,翻白的雙目恢復了黑白分明。
掙扎爬起身,彎腰開始狂吐。
吐出來全是黑漆漆、黏糊糊,又腥又臭的黑水。
其實剛剛,我可以收了那隻女鬼。
但我不想這麼做。
只是暫時將其趕走。
真相我猜到了個大概,不過始終是猜測。
如果最後確定,真是江小天五人殺人害命。
欠了對方一條命才被纏上。
我沒必要管。
殺人償命,天經地義。
聽到臥室里的動靜,蔣桂花還是沒忍住,急匆匆沖了進來。
「兒子!」
一看江小天那副模樣,蔣桂花立馬哭著撲過去。
「別哭了,你兒子暫時沒事。」
「江小天事到如今,你還不打算說出真相?」
「昨晚它能讓半夜跑去香爐山,今晚就能要你的命。」
江小天哆哆嗦嗦抬起頭,看著房間裡一地狼藉。
等看到床上那些,散亂扔著花樣百出的女裝後。
瞬間像是活見了鬼,心裡防線徹底崩塌。
一把推開蔣桂花,拼命往牆角縮,嘴裡夢魘似的大喊著。
「不…不是我們殺的人!」
「她…她是自己跳下去的!」
蔣桂花愣了幾秒鐘,哭的更凶了。
撲過去抱著江小天就問。
「小天你…你胡說些什麼?什麼殺了人,什麼自己跳下去!」
年少青春,總有發泄不完的精力。
這精力包括男女方面。
好奇又心癢。
沒談過戀愛的嚮往戀愛,談過的偶爾會將這些事當做炫耀資本。
包括我上高中那會寢室里也這樣。
男生們聊籃球、遊戲,女生。
女生聊明星八卦,聊男生。
「蔣阿姨,江小天從沒談過戀愛對吧?」
「或者說是你不讓他談,高中學業為主。」
蔣桂花呆呆地看著我,沒有否認。
應該以學業為主,這本身沒什麼錯誤。
但還是哪句話,過猶不及。
強制,有時候往往適得其反。
堵不如疏。
正值青春年少、荷爾蒙泛濫的江小天在母親嚴苛教育下從沒談過戀愛。
偏偏身邊幾個朋友,早嘗過箇中滋味。
閒聊吹噓間,難免就會冒出一句。
『你不會連戀愛都沒談過吧?』
『哈哈哈,你還是個雛兒?!』
……
說著無意,聽者有心。
幾次三番下來,江小天從網上找了一個年紀相仿,全國飛的良家婦女。
趁著騎行露營。
想要擺脫『雛』『沒談過戀愛』這些朋友眼裡被當做笑料的身份。
別覺得我這是開玩笑,網上高考一結束,立馬直奔洗腳城的新聞並不少。
夜晚時分、深山老林、山崖之畔。
篝火、啤酒。
一群精力旺盛的少年。
聊來聊去,江小天『女友』身份被拆穿。
起衝突、爭吵,哄堂大笑,也就成了必然。
女孩墜崖身亡、冤魂不息。
「所以,你們騎行露營,去的不是五個人,而是六個人。」
「只不過除了你們沒人知道當時是六個人。」
「現在想活命老老實實告訴我。」
「那個女孩是自己墜崖?還是你們推下去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