巨大落地窗前。
帶著些許寒意的夜風、突兀灌湧進來。
窗簾吹得胡亂飄揚。明亮柔和的吸頂燈、也開始閃爍不停。
襯的飄忽不停地白色窗簾,像是一隻長發女鬼。
電話鈴聲。
響的更加急促、詭異。
已經不僅僅只是手機、座機在響。
而是四面八方,都在響著電話鈴聲。
仿佛有無數個手機、藏在看不見的角落裡。
同一時間、接到了同一個來電。
蔣桂花嚇得跌坐在地,汗流浹背。
江小天就更惶恐不安了。
跌坐在房間門口,雙手拼命捂著耳朵,想要不去聽鈴聲。
通紅的雙眼,眼角都在顫抖。
嘴裡一直在嘟囔。
「別纏著我!」
「別纏著我啊!」
……
沒等我有動作,蔣桂花先掙扎爬起身,跌跌撞撞撲過去。
一把將兒子緊緊護在懷裡。
流著淚衝著空氣開始破口大罵。
「我不管你是什麼髒東西!」
「我兒子他又沒害過你,你纏著他幹什麼!」
「快滾!」
「滾啊!」
這就是普通人,面對這些髒東西最直接的表現。
無力。
最後演變成絕望。
所以我為何會一直說,普通人最好別好奇、更別想著主動接觸這些事。
言歸正傳。
鬼來電響起時,我便一直在偷偷注意江小天的神色變化。
他捂著耳朵、大喊別纏著我時。
眼神很古怪。
除了對於鬼來電本能的恐懼害怕外。
還有一絲害怕秘密被揭穿的緊張。
「有意思了這事。」
心頭嘀咕一句,我走過去接起了響個不停地座機。
不管真相如何。
再讓這鬼來電響下去,蔣桂花母子非得嚇出好歹。
我剛一接起座機,話筒湊到耳畔。
房間裡、響個不停的手機立馬安靜了下去。
那些好似從四面八方同時響起的鈴聲。
也停了。
座機話筒里,傳出來呼呼呼的風聲。
最後風聲里傳出來一個女孩的慘叫聲。
聽聲音,應該是和江小天年歲相仿的少女。
「你是想報仇還是求助?」
我試著問了一句。
然而,話筒里依舊只有風聲和慘叫。
沒辦法,只能掛了電話。
順手貼了一道鎮邪符到門口。
有鎮邪符壓著,今晚肯定是不會再鬧鬼來電。
但很明顯,江小天遭遇鬼來電。
不是無緣無故。
他若不說出真相,不管那髒東西是想要報仇、還是求助。
鎮邪符只能壓得住一時,絕壓不住一世。
隨後,我又去了江小天房間。
一進屋,我就注意到房間四面牆壁上,全都鋪了隔音棉。
書桌上,安安靜靜躺著一個摔到稀巴爛的手機。
手機上沾滿污穢。
明顯是之前已經被扔到垃圾桶里。
這會又自己跑了回來。
我拿了個塑膠袋,將手機裝了進去。
轉身要出屋時候,我突然發現書桌上擺著的電腦。
網線、電源線都被拔了。
不僅如此,主機箱也被砸了。
電腦顯示屏,也布滿裂紋。
不是鬼來電?
怎麼還把電腦也一塊砸了?
難道電腦也會鬼來電?
帶著這樣的疑問,我折返身。
試著插上電源線,好傢夥一陣噼里啪啦,直冒黑煙,主機差點燒起來。
嚇得我趕緊拔了電源線。
至此,我徹底確定,鬼來電一事,江小天隱瞞了真相。
我重新仔細翻了一遍房間。
希望能找到日記本之類的東西。
結果除了在床底下翻出來幾本不健康雜誌外。
一無所獲。
等我提著壞手機,走出房間,蔣桂花正摟著孩子,坐在沙發上不停安撫。
見我出來,蔣桂花立馬站起身,抬手指了指門頭上貼著的鎮邪符問我。
「許師父,是不是只要貼著這符,就沒事了?」
「治標不治本罷了,想徹底解決此事。」
「需要把騎行露營當天究竟發生過什麼事,一五一十說出來。」
說完,我便走過去坐到對面沙發上,盯著江小天。
蔣桂花也扭頭看著江小天。
雙手抱著膝蓋、赤足埋頭窩在沙發上的江小天。
抬起頭看了我一眼,立馬很慌亂低下了頭。
眼神明顯在閃躲。
見狀,蔣桂花一下來了怒火。
流著眼淚、恨鐵不成鋼罵道。
「小兔崽子,都啥時候了你還遮遮掩掩!」
「難道你真想一輩子給髒東西纏著?」
一聽會被纏一輩子,江小天顯得更驚恐害怕了。
支支吾吾半晌,依舊只是說那天他們五個人一塊去香爐山公園騎行露營。
大家玩的都很開心,第二天晚上回來,發了一場高燒,清醒過來就變成這樣了。
到底怎麼招惹了髒東西,不停給他鬼來電。
他也不知道。
「許師傅,小天這孩子從小就不咋會撒謊,您看會不會真就是無意間招惹了髒東西?」
「比如不小心坐到了墳頭上、上廁所不小心濺到了墓碑上……」
蔣桂花喋喋不休,替江小天找了一堆可能無意間招惹到髒東西的理由。
實際上在我看來,那些全都是藉口,或者說是蔣桂花憑空想像。
正所謂人走陽關道、鬼行黃泉路。
大部分情況下,孤魂野鬼不會因為無意間小小一個冒犯,就纏上活人。
當然要是碰到生前小心眼、死後也是小心眼的,估計得另當別論。
再來之前,我也想著江小天大概率是無意間招惹了髒東西。
但現在看來,絕非如此。
「蔣阿姨,我知道在母親眼裡自家孩子即便不是最優秀的,也一定不會是壞人。」
「我媽也這樣。」
「但這次恐怕您兒子真是在撒謊。」
知子莫若母。
蔣桂花其實也看出來自己兒子一直在撒謊、遮掩。
只是無論怎麼追問、逼問。
江小天翻來覆去,還是那一番說辭。
就像是五個人,提前商量約定好的『口供』。
「蔣阿姨,既然說不清楚,這事我恐怕也愛陌難住。」
冤孽纏身,不同於邪術妖法害人,若尋不到緣由。
強行解決,損陰德不說,弄不好會越鬧越大。
紅衣煞就是列子。
「這段時間最好小心些吧,現在只是鬼來電。」
「過幾天會鬧得更凶,那髒東西怨氣可不小。」
我這真不是為了賺錢,故意誇大其詞嚇唬人。
剛剛接起那一通鬼來電時,就沖那悽厲慘叫聲。
怨氣也小不了。
蔣桂花被我那話嚇得不輕,扭頭一看埋頭窩在沙發里,抵死不肯說出真相的江小天。
她也是一臉無奈、心酸。
「許師傅,那您這符能不能再多請幾道?」
「我加錢。」
「治標不治本罷了,請多了反而會更加激起對方怒意。」
我搖頭拒絕。
最後那一道鎮邪符,我也就收了兩百塊錢。
從蔣桂花家離開時,走到門口,我回頭看了一眼。
江小天也正偷偷看著我。
四目相對。
他慌忙低了下頭,閃躲的眼神。
一副生怕秘密被發現的樣子。
莫不是江小天五人,露營時起歹念,合謀殺了人?
導致鬼來電?
仔細一想,這又明顯不合乎邏輯。
要是殺人後,冤魂不息復仇的話。
絕對不單單只是鬼來電這般輕鬆。
「算了,世間未解之事多如牛毛,要是每一件都得弄個清楚明白。」
「我得累死。」
自嘲似的笑了笑,我也不再逗留。
反正這一趟賺了兩百,也不算全無收入。
我剛回到出租房樓下。
呼啦一下,就被一群人圍住了。
帶頭的不是旁人、就是房東老太太。
「就是他…他養了一隻狐狸精!」
「他會害死我們,趕緊讓他搬走。」
十幾個人指著我,你一句、我一句七嘴八舌。
吵的不行。
老半天我才算大概聽明白怎麼一回事。
這十幾個人,全都是跟我住一棟樓的租客。
有幾個跟我就住一個樓層。
他們是碰到了狐九妹。
我有些納悶。
狐九妹是狐狸精這不假,可她早就修成人形。
除了腦子不好使、有些棒槌之外。
容貌身材、氣質都是一等一。
屬於那種男人看見移不開眼,女的看到也會忍不住夸一句。
怎麼會嚇得整棟樓的人,如此興師動眾特地堵在樓下尋我麻煩?
「會不會是小狐狸出意外了?」
「夫君趕緊上樓看看,真要小狐狸出意外,恐怕北方胡家那邊不好交代。」
白靈素適時響起的聲音。
簡直一語驚醒夢中人。
我來不及跟房東老太太那些人解釋。
推開人群,拔腿就往樓上跑。
我住在六樓,自建房沒有電梯。
一口氣衝到六樓,一看,我傻了眼。
狐九妹現了原形趴在我房門口。
奄奄一息。
火紅皮毛、乾枯黯然,明擺著是受了重傷。
我貼在門上的鎮宅符,已經變成黑灰散落在地上。
要是狐九妹沒受傷,就算她硬闖進屋。
一道鎮宅符頂多只是能讓她碰一鼻子灰。
若是重傷情況下,一道鎮宅符足夠讓她現出原形。
來不及多想,我忙跑過去。
「臭狐狸,你怎麼了這事?」
「咋還現原形了?」
聽到我的聲音,卷在地上縮成一團的狐九妹,恢復了些許精神。
慢慢昂起頭,一雙狐狸眼看著我,哀怨又無助。
「我…我內丹被奪走了。」
「想找你幫忙,你好端端往門上貼什麼符!」
狐九妹這話聽得我大腦嗡一下陷入一片空白。
自古民間便有傳說,山精野怪修行有成,便會結丹。
每到月朗星稀時,這些山精野怪,便會吐出內丹、吸納日月精華。
玄門之中,也有內丹修行之法。
內丹是根本、是精華。
一旦內丹丟失,山精野怪元氣大傷,輕則原形畢露、重則一命嗚呼。
修內丹的修士也如此,內丹破損,多年道行便會一朝喪。
「不是臭狐狸,你幾百年道行,還是胡家嫡系,雖說過了山海關,胡家沒那麼好使。」
「但據我所知,你們胡家不少叔伯輩的老仙,也在南方修行,誰這麼大膽敢奪你內丹?」
「難道你遇到冥龍中人了?」
狐九妹有氣無力搖了搖腦袋。
「不是,我…我也不知道對方是什麼東西。」
這話讓我心頭瞬間掀起滔天巨浪。
狐九妹幾百年道行,連對方是什麼東西都不知道。
就被奪了內丹。
這稍微往深處一想,我冷汗就下來了。
惹不起啊。
見我擰著眉頭一臉為難,狐九妹急眼了。
嗖一下爬起身,張牙舞爪就往我身上撲。
「許仙你個棒槌!」
「你把姑奶奶騙到南方來,現在姑奶奶落了難,你…你想不負責?」
「你個渣男!」
我提著狐九妹後脖頸,任由她四隻爪子不停在空中撲騰。
至於她說的那些話,雷的我是一腦門黑線。
啥叫我不負責?
說得好像,我對這臭狐狸做過什麼壞事一樣。
「罷了罷了,我要不管,估計你們胡家得找我算帳。」
「你在什麼地方把內丹弄丟的?」
「香爐山公園。」
短短五個字,瞬間讓我所有表情都凝固了。
怎麼又是香爐山公園。
巧合?
難道江小天鬼來電這事,比我想像中還要複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