話音剛落。
耳畔陰風呼嘯,一隻巨大慘白鬼手憑空出現,朝著我腦袋抓了過來。
我迅速抽出七星劍,踏著罡步迎了上去。
「七星歸位、神劍誅邪!」
「給我破!」
一道劍罡強橫無匹,亦如青虹白匹練,以奔雷之勢,一斬而下。
巨大鬼手,瞬間被齊著手腕斬斷而去。
斬斷的鬼手,立時化作一股輕塵,消散於陰風之中。
瀰漫翻騰的森森鬼氣之中,明天身形浮現出來。
它輕輕扭動著右手手腕,噙著笑有些玩味、又有些詫異看著我。
「嘻嘻嘻,許仙小哥哥道行好像比以前厲害很多呢。」
嘴上雖然這般說,可我豈能看不出來。
眼下,明天就是想要老貓戲耗子。
雖是新死之鬼,但在這片鬼蜮之中它就是土皇帝。
其道行,恐怕不會比當初紅衣煞好對付多少。
眼下我已經落入圈套。
也沒別的選擇。
唯有死戰。
繳械投降,放棄白靈素那是不可能的事。
永遠不可能。
「不僅厲害,還能讓你魂飛魄散!」
一聲冷笑。
我提著七星劍,踏著罡步,主動朝藏身於灰色霧氣中的明天衝殺過去。
「嘻嘻。」
明天嘻嘻笑著,眼睛一眨,周身瀰漫的鬼氣、裹挾著陰風。
海浪一般朝我席捲而來。
「急急如律令!」
口念法咒,我忙甩出一道烈焰符。
符咒催動。
轟一下,一片烈焰憑空爆燃。
與席捲而來的鬼氣撞在一處。
滋啦啦。
好似烙鐵燙到皮肉上的聲音響個不停。
一陰一陽,兩股力量在不停糾纏、爭鋒。
一道烈焰符,在鬼蜮這片極盡陰盛陽衰的地方。
壓根不足以改變任何狀況。
只是幾個眨眼的功夫。
烈焰符火勢便肉眼可見的暗淡下去。
最終嗖一下,最後一點火焰也徹底熄滅。
鬼氣裹挾著陰風,瞬間將我吞沒。
「嘻嘻,許仙小哥哥這就不行了?」
眼見我如此不堪一擊,明天眨巴著眼睛,興致缺缺笑著。
「男人可不能說不行。」
我憑空出現在明天左側,冷冷一笑。
七星劍勢如破竹,帶著強橫劍罡,直刺其眉心鬼門。
不遠處,被鬼氣陰風吞沒的另一個我,也顯出了真身。
一個紙人。
瞬間被陰風絞成碎屑黑灰飄落而下。
紙人替身術。
原本我是想著進入鬼蜮,萬一那鋪天蓋地的孤魂野鬼發狂、群起而攻之。
能用這紙人替身術拖延一二。
沒想到,眼下用到了與明天激戰上。
至於我憑空出現在明天左側這一招。
則叫做斗轉星移。
看似憑空出現,其實暗合九宮八卦。
我占的位置,是乾位。
這些全都是我從陰山術字密錄上學來。
眼下搭配施展出來,到真是起到了出其不意之效。
七星劍這一劍,刺了結結實實。
正中明天眉心鬼門。
它臉上笑容逐漸僵硬下來。
我手腕一抖,帶有極強陽氣的劍罡順勢爆發。
它慘白的臉龐,就像是燒裂的瓷器,開始寸寸崩裂。
砰的一聲。
化作點點螢光隨著陰風飄散。
四周也隨之風平浪靜下來。
然而,周圍瀰漫的灰色霧氣、漫天鬼氣卻並沒有消散。
或者說這片鬼蜮依舊存在。
「夫君,正主已除,為何還會如此?」
白靈素不解的聲音,在我心頭響了起來。
我眯著眼左右看了看。
不等我收回視線,四面八方便飄飄忽忽響起了明天嘻嘻的陰笑聲。
「許仙小哥哥還真是出人預料呢。」
「不過這可遠遠不夠哦。」
同一時間,我周圍一陣和煦微風掀起,白靈素出現在了我身旁。
白衣飄飄、青絲隨風舞動,透著清冷的眸子死死盯著遊樂園裡。
「我聽師父提過,一些修得其法的冤魂、厲鬼,可以將自身三魂七魄分開。」
「適才我以引靈符強行拘來、以七星劍刺穿鬼門的應該只是它三魂七魄之一。」
聽完,白靈素黛眉也是微微一皺。
「那該如何徹底除去?」
「這還真是很難,七魄從某種角度來說,只是代表人的七情六慾,即便係數斬殺,也能再次重聚。」
「只有將其三魂徹底打散,方能徹底抹除。」
白靈素黛眉皺的更厲害了幾分。
她是有千年道行,名副其實的大妖不假。
奈何靈體受損,如今也不過是風中殘燭。
「你也不用過於擔心,這明天說到底始終還是新死之鬼,就算她從冥龍得到讓三魂七魄分離之法。」
「我想這麼短時間,它至多也只是將七魄分離,三魂應該還在一處。」
白靈素本想要與我並肩戰鬥。
被我給嚴詞拒絕了。
冥龍苦心謀劃、生生造出這片鬼蜮引我前來。
最大的目的絕非是尋我報仇,而是想要拿下白靈素。
如今已經落入彀中,我真不確定,這鬼蜮之中,是否冥龍還布置了其他專門針對白靈素的後手。
目前來說,她不現身是最安全的。
「夫君萬事小心。」
叮囑我一句後,白靈素身形一晃,重新回到了我體內。
我簡單收拾了一下行囊,回頭看了一眼身後。
灰濛濛一片。
沒有陰陽橋、黃雞引路,沒有紅繩。
就算能走出這座樂園,也只是一頭扎進那篇灰濛濛的霧氣之中。
沒有東西南北、沒有日月星辰,沒有任何能辨別方向的標識物。
兜兜轉轉,始終會重新回到這片樂園。
壓根不用白費力氣。
何況謝珍珍還被困在樂園中。
我從八卦袋裡取出一個圓形紙片。
紙片赤紅色,是用白紙以赤砂、公雞血浸染而成。
中央還用毛筆寫了一個大大的古體日字。
「日升東方、陽光普照、誅邪避讓。」
我雙手掐著法印,念動法咒。
將圓形紙片往頭頂一舉。
一股無形力量,便將紙片托舉到了我頭頂上方。
紙片也爆發出一片宛若正午陽光的亮芒。
我周圍三尺範圍內,所有瀰漫的陰風、鬼氣瞬間消散無形。
這相當於一個人造小太陽。
有這東西立於頭頂,在進樂園。
大部分修為低下的遊魂野鬼,便不敢靠近。
太陽升起,天下清明,太陽光自然屬至陽之物。
隨後我又拿出尋蹤符,寫上謝珍珍的生辰八字、又將她一根頭髮放了上去。
折出紙鶴。
「千里尋蹤、百里顯跡。」
紙鶴開始撲棱著翅膀,緩緩飛了起來。
樂園裡頭,陰氣太盛。
沒法如同在外面正常世界那般,讓尋蹤紙鶴自由飛在前頭帶路。
只能用一根紅繩系住紙鶴。
始終讓它在陽光照射的範圍內飛動。
這樣其實大大減弱了尋蹤紙鶴的效用。
可我也沒其他更好的選擇。
牽著紙鶴,我重新踏進遊樂園。
那一步踏,仿佛一下進入到了另一個世界。
摩天輪、旋轉木馬還在滴溜溜旋轉。
一大群遊魂野鬼、正在上面玩得開心。
周圍一片歡聲笑語。
「嘻嘻,許仙哥哥快來玩啊。」
「這木馬可好玩了。」
明天坐在一個木馬上,一臉歡喜、眉開眼笑的看著我,還揚起手不停朝我招手。
下一刻,摩天輪、旋轉木馬上那些或是皮開肉綻、或是血肉模糊、或是面黃肌瘦…
穿著打扮也從衣衫襤褸、到衣著光鮮各不相同,保留著死時模樣的遊魂野鬼。
也一臉陰笑朝我招手,喊我過去一塊玩。
我停下腳步,擰著眉頭定睛一看。
這是代表喜的魄?
眼下看似我有兩個選擇。
答應或是拒絕。
其實結果都一樣。
答應一塊玩的話,從某種角度來說,我也就成了這一群沉浸在歡喜中的遊魂野鬼一員。
將被永遠困在這地方。
至於拒絕。
喜與悲、喜與怒、喜與恨。
只是一線之隔。
我選擇了視而不見、充耳不聞。
左手牽著紙鶴。
右手緊握七星劍,以便隨時應對突發狀況。
大步朝前走。
「許仙哥哥怎麼不來一塊玩,難道在你眼裡,這地方不好玩?」
「這可是我精心設計的。」
沒走出去幾步,周圍氣氛突然間就變了。
摩天輪、旋轉木馬也不再轉動。
坐在木馬上原本眉開眼笑的明天,低下了頭,眉宇間說不出的失落悲傷。
歡聲笑語也消失了。
周圍一大群遊魂野鬼,也跟著低下了頭。
失落悲傷的氣氛開始蔓延。
我心裡頭咯噔了一下。
「嗚嗚嗚…許仙哥哥不來一塊玩,一定是覺得不好玩。」
「可這是人家精心設計的。」
旋轉木馬上,明天突然低聲抽泣起來。
它這一哭,失落悲傷的情緒迅速開始攀升。
那些遊魂野鬼,也仿佛跟她感同身受,竟也跟著哭泣起來。
甚至一個哭的比一個傷心悲痛。
一時之間,我耳畔全都是野鬼哭泣之聲。
鬼哭是什麼聲音。
鬼哭狼嚎這四個字,我想便足以形容。
更可怕的時候,一片鬼哭聲中,充斥著是極致的失落悲傷。
在那股極致悲傷情緒影響下。
李婆婆死不瞑目、奶奶為我所累、師父不辭而別、馬闖慘死…種種悲傷往事。
完全不受控制,過電影一般瘋狂在我腦海中來來回回浮現。
一時之間,我心神也開始渙散。
一股悲傷油然而生。
慢慢單膝跪在了地上,只感覺鼻尖發酸、眼淚馬上就要出來。
就想要痛哭一場。
甚至於看著那些遊魂野鬼失聲痛哭,我會下意識覺得它們可憐。
然後又是一股無法遏制的悲由心生。
壓根生不出提劍相向的念頭。
「夫君,莫要被這鬼哭影響心神。」
關鍵時刻,白靈素的大喝聲猛地在我心頭響起。
一個激靈,我從那股無法言表的悲傷情緒中暫時緩過神。
不敢有絲毫大意。
我忙盤腿坐下,閉上眼睛,雙手掐著太乙蓮花印,不停念誦淨心神咒。
即便我念起淨心神咒。
也僅僅只是能勉強壓制住心頭不由升起的悲傷情緒。
耳畔鬼哭之聲,愈發慘烈、悲痛,片刻也不曾停歇。
在這樣下去。
遲早我會頂不住,徹底沉浸在悲傷中。
懸於頭頂之上,護住我身形的『太陽』。
也被周圍極致悲傷情緒影響,光芒開始暗淡下去。
「夫君護住身形,待妾身收拾了這些野鬼!」
「不要現身……」
我還沒喊完,便感覺身體一空。
跟著,耳畔原本滿是失落悲傷的鬼哭,變成了慘叫。
陰風激盪不休、鬼氣爆裂。
漸漸地周圍籠罩的極致悲傷情緒消失了。
我慢慢睜開眼一看,摩天輪、旋轉木馬成了一地廢墟。
那些遊魂野鬼,也都消失不見了。
白靈素白衣飄飄站在那兒,一臉擔憂看著我。
「夫君,你沒事吧?」
我站起身,抬手擦了一下不知道什麼時候已經打濕衣襟的淚水,輕輕搖了搖頭。
「沒事,你趕緊回來。」
以我的道行,其實壓根沒法護白靈素周全。
很多時候,是她在護我周全。
一種無力感襲上心頭,跟著又演變成了悲傷。
我忙搖了搖頭,念起淨心神咒。
雖說剛剛那一瞬間的念頭,是事實不假。
但最後從無力演變成悲傷,讓人沉溺其中無法自拔。
其實還是明天七魄之中悲喜二魄的影響。
我跟著尋蹤紙鶴繼續朝前走。
走著走著,眼前原本灰濛濛的霧氣。
隱隱透出粉紅色的柔光。
腳下有嘩啦啦的聲音響起。
低頭一看,腳下淌著鮮血。
「許仙小哥哥,你好厲害,妹妹好喜歡你。」
突然,我身旁掀起一股陰風,耳朵眼裡一癢。
酥酥 麻麻的聲音,讓我不由一顫。
在抬頭一看。
森森頭骨壘成的假山、溫泉。
泉水是鮮血。
明天、還有一大群女鬼,一絲不掛浸在其中。
殷紅刺目的鮮血,從它們極致慘白的肌膚上慢慢滴落。
畫面說不出的妖異、魅惑。
耳畔陣陣嬌 喘,各種撥弄人心弦的聲音也隨之響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