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滾！」
生死關頭、一聲驕呵，白靈素現身。
白色衣袖像是刀子，割斷頭髮，將漂在半空的人頭硬生生砸回到了高壓鍋里。
我連滾帶爬跑過去，從一片狼藉中翻出鍋蓋壓了上去。
砰砰砰。
高壓鍋顫抖個不停，頭髮順著鍋蓋縫隙、順著氣孔往外瘋長。
像是馬上要硬生生撐爆高壓鍋。
一道鎮符貼上去，竟然肉眼可見的迅速焦黑。
「夫君，這鬼死的太慘、怨念滔天你鎮不住它，莫要在想著度化，替它尋出真兇便可。」
「待妾身讓它魂飛魄散、以免為禍一方。」
我就被一陣風推出了廚房。
跟著叮里哐啷，廚房裡像是翻了天。
隱隱約約我看到一條白色蛟蛇，在廚房裡翻騰。
守在門口的大公雞，不知何時就暴斃了。
全身羽毛完全炸開，眼睛瞪大流血。
幾分鐘後廚房裡風平浪靜下來，白靈素飄到我身旁。
「對不起，我以為準備的夠齊全，能鎮住這隻惡鬼。」
「是我高估自己道行了。」
「夫君不必自責，老道士不也說過，如果遇到妖魔鬼怪第一念頭便是打打殺殺的話，遲早得入了歧途，這惡鬼死的如此悽慘，夫君心存不忍，是人之常情。」
我笑了笑，不知道說些什麼。
生前死的這麼慘，死後成為惡鬼，魂飛魄散。
往後需要幾百年、上千年才能重聚魂魄、在入陰司輪迴。
惡鬼被白靈素打到魂飛魄散。
但這房子並不算徹底收拾乾淨。
過了一會，客廳裡頭突然變得陰氣森森起來。
一個穿著長衫看不清楚模樣的中年男人右手提著菜刀、左手抓著自己頭髮。
就站在客廳里，一下一下砍著自己腦袋。
直到把自己腦袋砍下來，他才直挺挺倒在血泊中。
是被惡鬼害死的那個先生鬼魂。
說直白了，那就是個神棍騙子，財迷心竅以為這次還能糊弄過去。
「沒有真本事，不知道招搖撞騙了多少人，如今遇上真邪祟，還是大兇惡鬼。」
「它魂飛魄散、你慘死當場，好一個天道輪迴、神目如電。」
搖頭嘆息一聲。
我盤坐坐下，念了玉皇經將其超度。
臨走前，我帶走了那口高壓鍋。
雖說惡鬼已魂飛魄散。
但這口鍋煮過人頭。
從玄學來說依舊殘留著怨念，留下來難保不會再惹出怪事。
從普通角度說，這是罪證。
慘死的大公雞，我也用外套包裹好，一併帶走。
今晚沒這隻大公雞守門，恐怕那隻惡鬼一現身，就會朝我動手。
「夫君，那隻惡鬼魂飛魄散算是天道輪迴，但她生前死的這麼慘，若不能沉冤得雪。」
「我想夫君心頭會有疙瘩，這對夫君往後修行恐有不利。」
「倒是還有個辦法，只是這麼做了，恐怕李先生一家得散。」
白靈素有些不解的看著我。
高壓鍋煮過人頭，惡鬼附著其上。
李老太太將其撿回家，惹得家宅不寧。
自己被嚇到腦梗發作，還險些把兒子、兒媳嚇瘋。
之後何海平請了人處理，一死一瘋。
好好的新房子，這下是真的成了死過人的凶宅。
還是慘死。
歸根結底，李老太太若是不貪便宜、撿回高壓鍋，就不會惹出這些事。
一旦真相揭曉，試想一下李老頭的兒子、兒媳會如何想？
如何對李老太太？
恐怕連何海平都得找李老太太麻煩。
但現在想替那隻惡鬼沉冤得雪，想讓這慘案公之於眾。
就只能去找李老太太，弄清楚她是從什麼地方撿到的高壓鍋。
一開始我想強行鎮壓惡鬼，也是考慮到了這一點。
若能強行鎮壓住惡鬼，靠著惡鬼，自然不用說出真相，便能尋到屍塊。
找到屍塊，慘案自然公之於眾。
聽完我的解釋，白靈素也沉默了。
許久後她開口試探著說。
「要不別管了？這慘案也許總有一天會被發現，這應該算兩全其美的辦法。」
我苦笑著搖搖頭。
「世上那有這麼多也許，時間拖得久了，想破案難如登天，弄不好一輩子都沒法沉冤得雪。」
是讓一個老太太晚年不安、被兒女拋棄。
還是讓一個被殺害分屍的女人難以沉冤。
端著高壓鍋下樓的路上，我一直在想這個問題。
到了樓下，何海平竟然還在等我。
「不是讓你先回去？」
「小師父，我…我擔心你出事。」
我這才注意到，何海平手裡攥著電話，顯然他是準備隨時報案。
「放心，髒東西都收拾乾淨了，明天一早做個淨宅，就算齊活。」
聽到這話，何海平臉上籠罩的愁雲慘霧，徹底舒展開來。
當場就要跪下給我磕頭致謝。
嚇得我忙走上去攙扶。
到了近前才想起來手裡還端著高壓鍋。
「收錢辦事，擔不起如此大禮。」
何海平看到我手裡端著的高壓鍋，愣了一下。
臉色巨變，冷汗刷一下就出來了。
一臉惡寒的往後退去。
「小…小師父我記得你說害人的惡鬼，是被人殺害分屍，還給烹屍了。」
「這…這高壓鍋該不會就是煮過屍體的吧？」
我也沒想到何海平心思如此細膩。
看到高壓鍋就能想到真相。
「李老太太，一定是那老太婆撿回去的！」
緩過神何海平攥著拳頭，眼睛都紅了，咬牙切齒的模樣，看得我都有些發怵。
隨即我從何海平口中得知，李老太太平日就喜歡撿破爛回家。
退休老頭、老太太閒不住撿一些紙殼子、塑料瓶補貼家用，無可厚非。
但李老太太在這件事上，已經到了瘋狂的地步。
只要她認為有用的東西，那是一律往家撿。
樓道弄得臭烘烘不說，幾次還把電梯堵了。
惹得樓上樓下怨聲載道，物業上門無數次，也勸不住，李老太太還滿地撒潑打滾。
說什麼你們這些年輕人，過了幾天好日子，就不知道苦字怎麼寫了。
不僅鄰居、物業怨聲載道。
李先生兩口更是深受其害。
「這老太婆好幾次把人家扔掉的吃食往家撿，肉都臭了、飯都餿了，你說撿回家能幹嘛？」
「還有一次，這老太婆愣是把物業毒老鼠的餅乾撿回家，給孫子吃，要不是發現得早人就沒了。」
「家裡也不缺這點，非得這麼做，李先生兩口子沒離婚，全是因為老太婆強勢刁蠻，逼著兒媳婦不讓離婚。」
真相最終沒能瞞住。
猜到真相的何海平，當晚就把真相說了出去。
本就對李老太太怨聲載道的鄰居，差點沒衝進醫院把病房掀了。
一直以來被李老太太欺負的兒媳婦，也徹底發了怒。
要不是醫護人員攔著，恐怕李老太太會被當場掐死。
衙門的人也介入了進來，確認李老太太是從哪個小區、那個垃圾桶撿到的高壓鍋後。
大面積排查下，沒多久真就找到了屍塊。
抓多真兇也只是時間問題。
第二天一早我做了淨宅儀式。
我的任務便算結束。
李先生兩口子給何海平道了歉，連夜扔下老太太，帶著兒子去了外地。
李老太太以後大概率真就只能以撿垃圾為生。
這結果在我預料之中，但要讓我評價的話。
我也不知如何評價。
也許真是天道好輪迴吧。
李老太太固執己見、撿破爛擾的街坊四鄰不得安寧、害得家庭不睦、甚至險些毒死孫子。
這次一口高壓鍋，更是惹出人命。
晚年被兒女拋棄，只能以撿破爛為生。
這算是她的報應？
還有王智文、趙青一段人鬼孽緣。
返程的路上，我一直在想這個問題。
難道這些是老天爺在給我提示，或者說是警告我天道不可違？
一股莫名的危機感，襲上心頭。
「夫君你能想到這些，足以證明夫君的道行一直在進步。」
「若有朝一日，天道二字真降臨到你我身上，夫君莫要猶豫。」
白靈素一直以來都住在我體內，與我心靈相通。
我想什麼，她就算不能全盤知曉，也能感受到大半。
更重要的是，她有一千多年的道行。
對天道二字，可比我理解深刻。
我能感覺到最近遇到的這些事，似乎是天道在警告。
白靈素又豈能感覺不出來。
凡人修道，當順天而行、趨吉避凶。
逆天而為，下場都會很慘。
「兵來將擋水來土掩，總有辦法。」
說到這，我猛地想起來，殷森給的陰山術字密錄上。
提到過一種術法。
以百年柳樹樹心為原材料，製成靈位。
在用陰山入神法，將白靈素妖靈從我體內請出，附以靈位上。
日日香火供奉。
「呵呵，我還真是井底蛤蟆坐井觀天，殷森道行深不可測，他那用得著刻意準備後招。」
「總有一天我會不得不去學那本密錄。」
「回去我便開始學陰山密錄，等我學會入神法，就去尋百年柳樹心替你做靈位。」
白靈素想要拒絕，被我堵了回去。
學了密錄，祖印一事遲早要暴露。
我會有生命危險。
不學密錄，也許要不了多久，我與白靈素便會走上天道怪圈，分開是早晚的事。
入神法，也不可能徹底解決問題。
只能說是延緩，是我目前唯一的選擇。
學陰山術字密錄，已經無法規避。
不過我也放棄用還債做緩兵之計的辦法。
反正能拖一天是一天。
學會入神法，也不是朝夕之間可以辦到。
這一趟替何海平處理凶宅，掙了八萬辛苦費。
其實只要我開口，十幾二十萬何海平也不敢拒絕。
但凶宅這事，讓他中介生意也黃了，死的人也得賠錢。
我實在狠不下心多要。
之後我在租房的城中村，又弄了個小門臉，掛了招牌。
看相、算命、破煞驅邪。
八萬距離一百五十多萬還差的老遠。
我不能啥也不做乾等生意上門，跑出去滿大街找生意也不現實。
弄個門臉，算是最好的選擇。
平常我一樣去學校上課，下課就回店裡等生意、研讀陰山術字密錄。
期間倒也有街坊鄰居光顧。
只是一看我二十出頭的樣子，搖搖頭也就走了。
直到那天晚上我研讀陰山術字密錄有些入迷。
一晃到了十二點多，突然聽到外面嗚哩哇啦有人念經。
出於職業敏感，我出門看了個熱鬧。
一個神婆搖著鈴鐺、念著經，後頭跟著一個抱孩子的年輕女子。
正在我店門口幾條小巷子裡亂竄。
「這是小孩丟魂了在招魂？」
在仔細一看，女人抱著的小孩，壓根沒丟魂。
又是冤大頭碰到騙子。
我苦笑著搖了搖頭，準備收拾收拾關門打烊。
至於去拆穿人家，還是算了。
一個願打一個願挨，還是斷人財路的事。
弄不好就是惹一身騷。
「這老太婆就是個騙子，姐姐你別信她！」
「要招魂，你找那傢伙啊！」
狐九妹不知道從哪裡冒了出來，擋住人家去路，一開口就挑明了真相。
末了還抬手指著站在門口，還沒來及轉身進屋的我。
氣氛瞬間尷尬起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