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百零一章 陰山祖印

  「沒有啊,今早還救了一隻紅狐狸!」

  我剛說完,耳畔突然響起咯咯怪笑。

  笑聲像是老人卡了濃痰。

  我頭皮一麻,忙側頭一看。

  車子還在慢慢朝前開、馬大哥雙眼翻的只剩下白眼球、半邊臉掛著笑、半邊臉耷拉著。

  詭異又木訥。

  再一看後視鏡里,一個狐狸的影子若隱若現。

  這下是真遇到狐狸附體了。

  能在我毫無察覺的情況下,強行附到馬哥身上,這道行可比狐九妹高得多。

  見對方沒有立馬動手的意思,又在行駛的車上,我也沒輕舉妄動。

  緊握著七星劍,做好了準備。

  「小子你把九妹折騰的那麼慘,還有臉說是救了她?」

  馬大哥又說話了,準確來說是附體的狐狸在說話。

  因為說話時候,馬大哥嘴巴也不張、連喉結都沒動。

  聲音完全就是憑空響起。

  我正想據理力爭時,突然感覺身體一空。

  白靈素現了身,就飄在車前,隔著玻璃和附在馬大哥身上的狐狸對視著。

  「小狐狸半夜爬到我夫君床上,沒扒了她皮已經算客氣。」

  「又或者你們這群狐狸,都恬不知恥?」

  「如此也配自稱仙家?」

  後視鏡里,一條頭生雙角、腹生四爪的白色蛟蛇虛影浮現了出來,衝著那狐狸就是一吼。

  霎時間、路面上狂風驟起、吹得路兩旁積雪滿天亂飛。

  馬大哥半邊臉上浮現出一抹驚愕中透著畏懼的神色。

  「你不是柳家的,南方來的?」

  柳家,五大仙家之一,為蛇類,性情兇狠好鬥。

  還有說柳家分兩支,第二支叫常家,本體為蟒。

  白靈素是蛟蛇,算起來跟柳家的確是同類。

  「南方來的又如何?剛過山海關你們這群狐狸就來找茬,收拾了小狐狸,你這老狐狸就迫不及待跳出來。」

  「莫不是以為我夫君,就沒人罩著了?」

  我偷偷給白靈素豎了個大拇指。

  這一口軟飯,該說不說還挺香。

  「夫君?你真是張純一的徒弟?」

  「是,晚輩不知家師與前輩、與狐族有何冤讎,但你們一定要糾纏的話,晚輩也只能接著。」

  「哈哈哈,牛鼻子你還真有意思,想知道有什麼冤讎就來芭比酒吧!」

  馬大哥又是一顫,眼睛恢復了黑白分明,像是做了一場大夢似的,神色迷茫。

  「咋回事?」

  「剛剛睡著了?」

  「那些狐狸呢?」

  「被喇叭嚇跑了。」

  馬大哥將信將疑看了我一眼,又很不放心看了看窗外。

  見路兩旁的狐狸真不見了,臉色這才鬆緩了下來。

  之後除了幾次車子打滑外,倒是一路風平浪靜。

  沒有狐狸再來糾纏。

  抵達市區,我拿出錢想給馬大哥車費,被他嚴詞拒絕。

  他說我送馬闖回家,是條重情重義的漢子,他是缺錢但這車費要收了,他就不是人。

  粗糙、質樸的話,讓我再一次感受到了這片黑土地的熱情。

  告別馬大哥,沒等我去打聽芭比酒吧的位置,白靈素的聲音響了起來。

  「夫君,這芭比酒吧咱們必須走一趟。」

  「小狐狸半夜爬床饒了她,老狐狸還敢半路找茬,這事必須有個說法!」

  「就算張老道與她們這群狐狸有冤讎,但夫君你可沒有,我看她們誰敢翻天!」

  這一次,白靈素的聲音完全不是以往那種清冷,字字句句都帶著怒。

  自從李家村那事後,我還是頭一次見白靈素髮怒,還是為了這種男女之事。

  打聽清楚酒吧位置,我打了個車殺了過去。

  這邊的人都很健談,計程車司機更是佼佼者。

  十多分鐘的路程,我倒算是從師父口中大概知道了芭比酒吧是個什麼地方。

  絕對是城裡最有名氣、生意最火爆的夜場,沒有之一那種。

  「狐狸精開夜場?」

  白天酒吧不營業,但我剛到門口,就有個服務員迎了過來。

  「您是許仙吧?我們老闆娘在裡頭等著您。」

  服務員不是狐狸,就是普通人。

  進了酒吧,空蕩蕩,只有一個盤著頭髮、披著大衣,三十多歲的美婦坐在吧檯前。

  手裡端著一杯酒、跳著高跟鞋、絲襪包裹的長腿若隱若現。

  都不用看容貌,就是一股風情萬種的感覺撲面而來。

  呼!

  舞池裡憑空掀起一陣風,白靈素現了身。

  「好大一股狐騷味!」

  一句話氣氛尷尬起來,我乾咳了幾聲,沖那美婦抱拳鞠了個躬。

  「不知前輩如何稱呼?」

  「倒是比那老牛鼻子有禮貌,不上來就喊打喊殺,叫我胡三娘就行。」

  有白靈素在一旁盯著,胡三娘倒是規規矩矩、沒敢真賣弄風情。

  「不知三娘前輩與家師到底有何冤讎?」

  「老牛鼻子睡了老娘,提褲子跑了!」

  ……

  雖然早有這方面的猜測,但這會聽到這話,我還是傻了眼。

  「這確實挺不負責任,所以三娘前輩是要把這帳算我頭上?」

  「這倒不是,老牛鼻子讓我幫忙試試你,夠不夠資格拿走他留下的東西。」

  我嘴角忍不住抽搐幾下。

  不過仔細一想,也該是這麼回事。

  過了山海關就是五大仙家的地盤。

  如果狐族真要弄死我,也不會是狐九妹那棒槌找我麻煩。

  「現在看來你還算湊合,至少吃軟飯這道行,比老牛鼻子強得多。」

  胡三娘撇了一眼白靈素。

  也不知白靈素是不懂吃軟飯為何意,還是壓根不在乎,一點反應都沒有。

  我就尷尬了,漲紅了臉完全不知道怎麼接茬,只好轉移了話題。

  「這麼說前輩見過我師父?」

  「一年前吧,老牛鼻子來求我幫忙。」

  一年前。

  不正是師父不辭而別的時候?

  我以為師父不辭而別後直接回了鎮妖司。

  沒想到他還來北方。

  「前輩您能給我詳細說說?或者師父還交代了些什麼?」

  「有啥好說的,老牛鼻子喝了幾杯酒褲子都沒脫就不行了。」

  嘶!

  我聽得只吸涼氣,一腦門汗。

  這胡三娘,還真是直白。

  「等著,我給你拿!」

  說完胡三娘扭著屁股走開了,過了一會手裡拿著一個黃色絲綢包袱走了出來。

  她沒有立馬把東西交給我,而是放到了吧檯上,眯著眼看著我。

  「老狐狸你這什麼不想給?」

  「那我自己拿了!」

  舞池裡霓虹燈莫名瘋狂閃爍,白靈素朝著吧檯走了過去。

  「你道行是很高、比我高得多,但別忘了這是關內,硬搶的話呵呵!」

  我忙伸手想拉住白靈素,一抓卻只是抓了空。

  她是妖靈,沒有實體,我只能看到、卻碰不著、摸不到。

  「前輩有什麼條件您說,力所能及晚輩一定照辦。」

  「爽快!」

  胡三娘打了個響指,絲綢包袱憑空飄到了我跟前。

  我伸手小心翼翼接住,拆開一看是一方青銅大印和一封信。

  上面用古篆體寫著陰山祖印。

  這大印我從未見過,更沒聽師父提過。

  帶著疑問,我拆開了那封信。

  信很長洋洋灑灑幾千字。

  前面兩頁大概說的是銅印為陰山派祖師大印,持印者便為陰山派掌教。

  陰山派分術字門與鬼門。

  師父和我便是術字門,殷森是鬼門傳人。

  「怪不得修的鬼道、一身鬼氣森森,不過師父要傳我大印,交給殷森不就好了?」

  「何必兜這麼大一個圈子?」

  信的最後師父寫道,拿到祖印,你也大概知道為師與胡三娘之事,非師父不願擔起責任,實乃有違天道、更不為正道所容。

  有一天你真到了走投無路之際,可去鎮妖司投案,讓他們收了白蛇換你一條活路。

  還有殷森,你可以藉助他暫求平安,但切記不可信他,更不可讓他知曉你接了祖印,否則他將第一個殺你。

  看完最後一個字,我心裡頭已經掀起了驚濤駭浪,臉色煞白、冷汗珠子一個勁往下滾。

  「夫君,你沒事吧?」

  白靈素回過頭很擔憂的看著我。

  胡三娘也是噙著笑,神色古怪的看著我。

  「老牛鼻子提的事,你要願意的話,也不用折騰去鎮妖司,我可以替你去朝陽洞走一趟,請家裡幾個叔叔伯伯幫忙。」

  白靈素是有千年道行,但說白了還是妖,現在更是只剩妖靈。

  胡三太爺、太奶那是正兒八經位列仙班的人物。

  而朝陽洞據說便是胡三太爺、太奶的洞府,裡頭還住著太爺、太奶幾個子女。

  他們出手,白靈素估計真得留在這邊。

  胡三娘說完,便一直盯著我,等我回答。

  她看過這封信,白靈素不明所以,但也感覺到了不對,轉過身看向了我。

  「多謝前輩,但這事我不答應。」

  「不說一日夫妻百日恩,白靈素屢次救我性命,真要舍她保我苟活,那我還不如去死。」

  「夫君你這是何意?」

  我想了想把信攤開遞給了白靈素。

  白靈素碰不到實物,一陣風捲起了那封信。

  片刻後,信又飛回到了我手裡。

  「你…你不生氣?」

  我有些吃驚的看著白靈素。

  白靈素笑著搖了搖頭,突然回頭沖胡三娘使了個禮,身形一動消失不見。

  「軟飯吃的挺厲害,情商就不行了,老牛鼻子當年啥肉麻的情話說不出來,一點沒教你?」

  我搖了搖頭。

  胡三娘站起身翻了翻白眼。

  「人家要的是你的態度,又不是老牛鼻子的態度。」

  「到還算個男人,以後真要跟鎮妖司槓上就來這邊,這片地界上鎮妖司也得給狐族幾分面子。」

  我撓了撓頭,似懂非懂點了點頭,鞠了個躬表示感謝。

  「行了你的事完了,說說我的條件。」

  「九妹這丫頭得家裡寵愛,道行不淺,可從沒在人世間歷練過,勾 引個男人都做不到,說好聽些是傻白甜,說難聽些就是棒槌。」

  「你幫忙照顧下,這恩情我們會記下。」

  我聽得一頭霧水,事情辦完我馬上啟程回醫科大。

  從此跟狐九妹一南一北、大概是沒機會再見面。

  談何照顧?

  「那丫頭記仇。」

  胡三娘看穿了我心思,輕飄飄一句話聽得我眉頭一皺。

  「她這是要纏著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