劉斯年眼尾發紅,死死盯著沈牧野,恨不能戳出個洞,可惜沈牧野銅牆鐵壁任他盯,半晌,他笑了一聲:「沈牧野,你做這些事無非是因為謝時暖,她不想我死。」
沈牧野笑容轉冷:「是啊,她不想你死,她一心一意想著救爸爸的親兒子,我沒辦法只能幫忙,不然呢?」他緩步走至劉斯年面前,「就她現在的身體狀況,你讓她親眼看你去死,劉斯年,你還好意思愛她?」
劉斯年粗重的呼吸,眼神有一瞬恍惚。
「自私自利和你媽沒區別,逃避怯懦和你爸沒區別,你還真是天生該姓謝,父母的基因繼承的很全面啊。」
「你!」
「劉斯年!」
這一聲自門口傳來,沈牧野和劉斯年同時看了過去,謝時暖扶著門道:「我可以和你解釋。」
她呼吸還不平穩,應當是急匆匆跑來,劉斯年緩慢的閉了下眼。
「你要解釋怎麼說服沈牧野幫忙,把我的計劃反轉,李代桃僵嗎?」
「我猜到你要的結局不止是報仇,應該還有自毀。」謝時暖一步步上前,緩緩道,「因為……因為害死謝駿的人除了劉貴河還有你,劉貴河必須慘死,那麼你呢,你不可能不給自己安排一個下場,對嗎?」
「……」
「你不是不知道正常的愛恨該是怎樣的,你故意做的這麼極端是因為你很矛盾,你既想我記住你又想我討厭你,你狠不下心讓我因為你的自毀難受,又不希望我隨隨便便就把你忘了,是嗎?」
劉斯年的眼眶更紅了,他道:「原來你想了這麼多。」
「我不能不想多,你總在暗示我,或許連你自己都沒意識到,你在和我求救你知道嗎。」
「我沒有!」
劉斯年眼神亂了起來,「我早就想過自己的結局了,什麼求救,是你腦補的,你聖母病發作!」
「總之,總之我不喜歡你的結局,我不要接受。」謝時暖望定他,「劉斯年,現在你的計劃失敗了一半,你是清清白白的劉公子,道森集團唯一的繼承人,你還有心情去死嗎?」
劉斯年怔怔道:「謝時暖,你憑什麼不喜歡?」
「我……」
「你以為你輕飄飄幾句安慰撒嬌裝哭,我就該讓你順心如意看大團圓嗎?然後你就可以安心和沈牧野和和美美,生一堆孩子做沈太太,我呢?」
男人嘲弄的笑了起來,笑聲森冷,他笑著轉過身,望向老祝。
「一個兩個都很會替我做主,謝玫是,劉貴河是,你們也一樣。」
劉斯年緩步往前,繞過會議室那張長桌,長桌一側是落地窗,景觀很好,能遠眺江景美不勝收,謝時暖忽然記起這是道森大廈的頂樓,她心下一凜,忙跟了上去。
「劉斯年!」
劉斯年在窗前站定,像是被她叫住了。
「謝時暖,前兩天我說要再問一次的那個問題,你還記得嗎?」
「記得。」
「好,我問你。」劉斯年不知從哪摸出一個遙控器,「你對我的感情除了同情和愧疚,還有什麼?」
沈牧野聞言皺眉,謝時暖明顯緊張起來,她猶豫了又猶豫,支吾道:「還有……」
「不許騙我不許裝哭。」
「我……」謝時暖握指成拳,還是抬眸道,「我覺得你是我唯一的親人了,或許是因為你實在很像謝駿,我是真心拿你當弟弟……」
「噗!」
沈牧野笑出聲,「哎嚇死我了,還以為要說什麼,當弟弟,行吧,弟弟就弟弟。」
「阿野!」謝時暖斥道,「你別說話。」
「當弟弟……」劉斯年喃喃,「呵,還真是不出所料啊。」
他自嘲般笑了起來,笑的眼淚掉下來。
「我還以為你能說點什麼有新意的,還真誠實。」
「你不讓我說謊的……」謝時暖忐忑的看著他,「我怕我撒謊你會更生氣。」
「不生氣,我不會和你生氣。」
劉斯年擦掉眼淚,摁了一下遙控器,老祝第一個反應過來大叫不好,隨即,那扇巨大的落地玻璃窗的上半扇緩慢的降了下來,完整的窗戶瞬間變成了玻璃陽台。
頂層的風瞬間灌了進來,北風蕭瑟夾雜著雨點,原來外頭已經開始下雨。
風吹得謝時暖迷了眼,又吹起沈牧野的風衣,劉斯年的話也飄在風裡。
「謝時暖,你猜的沒錯,我的結局確實是自毀,但原因你沒猜對,我不是覺得愧對謝駿。」他頓了頓,「或許也有吧,不管有心還是無意,我都是造成他死亡的罪魁禍首之一,理當付出代價。」
「我不是什麼好人,你說我知道正常的愛恨該怎麼表現,是故意極端給你看,那你高估我了,事實上我不知道,你的好同事小劉所有的正常反應都是和正常人學的,那不是真正的我,真正的我會因為陳正忠傷害你,就讓他死,會因為陳曉玉和孟錦雲對你過頭了,就讓她們自相殘殺。」
劉斯年伸出手接雨,雨點子掉在他的手指上。
「我覺得我做的很對,沒什麼愧疚感,畢竟我就是這樣活下來的,謝時暖,我想死的原因其實很簡單,你都說出來了。」
「什麼?」
「你拿我當弟弟覺得我是你唯一的親人,所以你捨不得,但我不是,從小時候第一次見你,我就喜歡你,不是對親人的喜歡。」
劉斯年已然平靜下來,眸光沉鬱,像是敘述很普通的事。
「只是當時我不知道,直到和你相處了一年,我才覺得可能是這種喜歡,但晚了,你已經被這個男人騙走了。」他懶散的瞥了一眼沈牧野,「品味真爛,我試圖拆散,可惜沒成功,你對他實在太執著,我不忍心。」
「切,別說的好像你高抬貴手了似的,劉斯年,是你沒本事。」
沈牧野一點不怕刺激,仍是大言不慚。
謝時暖急得跺腳:「阿野!」
「我確實沒這個本事,我承認,沈牧野你有句話說的不錯,我和謝玫很像,她喜歡哥哥,我喜歡姐姐,這就是遺傳,沒得逃避。」
劉斯年扶著窗台,單手一撐坐了上去,謝時暖不由驚呼。
「不要!」
「謝時暖,如果我活著至多是個弟弟,等著哪一天給你的孩子當舅舅,但如果我死了,你就會永遠記得有個愛你的人為你做盡了所有事,最後死在你面前,那麼不管你喜歡不喜歡,都會永遠記得我,刻骨銘心!」
話音未落,他一翻身,跳了下去。
落入風中的那一刻,他想,果然很舒服,一種前所未有的自由感。
他看見探出窗外的謝時暖,哭唧唧的,如果不是他果斷,一定要被裝哭哭的心軟,那多沒意思。
還是這樣好,活了這麼多年,如意的事情沒幾件,這就是其中一件。
其實這樣的結局多好,壞人伏法,好人圓滿。
她也會一直記得他,不是當弟弟。
劉斯年笑了起來,閉上眼。
……
「這座大樓不錯。」沈牧野攬過謝時暖的肩,「露台那麼大最適合救人,沒想到賭對了。」
謝時暖淚眼朦朧望向下面,猛地捂住嘴。
「阿野!」
「我們千辛萬苦把戰場轉移到會議室,演了半天,怎麼能是白費功夫。」沈牧野溫聲哄,「好了,這下放心了吧。」
謝時暖吸了吸鼻子,重重點頭:「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