晏婆婆曾說在他們來看謝駿的墳的前一天,小紅回來過,這句宛如夢話的話誤導了謝時暖很久,令她一直隱隱覺得小紅還活著。
「你……」她迷惑道,「你們認識?」
「當然認識啦丫頭,她是你爸的妹妹!」
「噗!」劉斯年笑出聲,「婆婆,你又忘了,我不是小紅,我可是個貨真價實的男人。」
「啊?」
晏婆婆茫然的打量他,反覆打量,然後一拍腦袋,「是哦,你不是女孩子,你是,是阿年!」
「對了,想起來了?」
晏婆婆點頭:「嗯,蛋糕好吃!」
「那種蛋糕我今天也帶了,您還要吃一些嗎?」
晏婆婆不客氣。
「要!」
農家院老闆看不過去想要上來勸,被劉斯年的助理擋下,最終,農家院裡所有人都沾了晏婆婆的光,一人一個小蛋糕。
這是揚城老城知名的蛋糕房出品,暢銷幾十年,是很多老揚城人的年代記憶。
謝時暖也是頭一次吃到,很普通的奶油蛋糕,但調味出色奶油質量上乘,香濃而不甜膩,她贊道:「確實好吃。」
彼時,兩人站在院中,揚城不靠海也沒有江,比之江市溫暖不少,劉斯年瞧她吃了一嘴,笑道:「它們還有些不錯的出品,下次……」他頓了頓,「下次你可以去試試。」
「下次……你不做導遊?」
「這次結束後,你還會想見我?」
「如果我想,你還會來嗎?」
問題沒有答案,只有沉默,須臾,謝時暖換了話題:「你和晏婆婆是怎麼回事?你去過謝駿原來的墳地,是特意見他?」
「不是特意是順便,那次來揚城是為了找你,被助理提了一嘴,好奇來看看。」劉斯年笑道,「那晚,你會被沈延清的人堵截……是我的提議。」
「……」
「為了和你單獨見面,確認你好不好。」
言罷,他眯起眼,一副靜待謝時暖驚訝或是驚恐的模樣,謝時暖的確驚訝,但她只是又叉下一小塊蛋糕放進嘴裡。
「你關心別人總是這麼彆扭嗎?是因為沒人教過你怎么正常的表達感情還是……你不想學?」
「……沒人教我也不想學。」劉斯年別開眼,「況且,我不覺得彆扭,這樣表達不好嗎?」
「不大常規,很劉斯年。」
謝時暖歪頭看他的側臉,月光下的眉骨清麗皎潔,很脫俗的模樣,難怪會被晏婆婆認成小紅。
他迎著月光勾起一抹淡笑:「謝時暖,這樣多好,當你老了回憶往昔,一定會在眾多記憶里第一個想起我,不會和別人混淆,對不對?」
謝時暖嘴巴微張,一時不知該如何回答。
一個念頭閃過腦海,她捕捉了,但有些難以相信。
屋內,助理走了過來,說是大師有規矩要交代,讓長男來聽。
謝時暖回過神,笑著推劉斯年。
「快去,長男。」
劉斯年皺起眉似乎不大喜歡這個稱呼,但無法,既來了總不能半途而廢,只能沉著臉進屋。
……
零點時分,沈牧野再次翻了牆,這回進的卻不是謝時暖的房間。
而是老祝的房間。
巧的是,老祝沒睡,房間裡一盞落地燈下,他戴著老花鏡坐在絲絨沙發上看一本舊書。
「沈總晚上好。」
老頭淡定的翻過一頁。
沈總撣著衣角上的浮灰:「祝管家等我很久了吧。」
「做管家的,等人是常事,不算久。」
「一樓,靠近一顆鬱鬱蔥蔥的柏樹,祝管家為了幫我遮掩有心了。」
「沈總明白就好。」
老祝啪的一聲合上書,精明的目光從老花鏡上投射出來,沈牧野穿皮衣踩皮靴,甚至還戴著一副皮手套,和昨晚翻去謝時暖房間的樣子全然不同,顯然是來做正事。
「沈總有何貴幹?」
「祝管家猜不出?」
兩人對視都不算友好,半晌,祝管家道:「沈總來是為了謝小姐,謝小姐想要救我們少爺,但她勢單力薄唯有藉助你的力量,沈總非常大度,爽快的答應了,是這樣嗎?」
「薑是老的辣。」
「但沈總,感情上,我們少爺是你的情敵,商場上,我們少爺是你的對手,你出了名的心胸狹窄,會真心幫忙嗎?」老祝淡淡道,「還是對善良的女人陰奉陽違比較符合沈總的做事風格。」
「……」
「我相信謝小姐但不信你,除非你能說服我,不然沈總雖然人多勢眾,我也不是單槍匹馬。」
莊園外一眾黑車塞滿山道,莊園內,保鏢們也蓄勢待發。
沈牧野不知外面的情況,他望著眼前的老人,輕呵了一聲。
「我確實心胸狹窄,尤其是你家少爺,仗著悲慘童年以及和我女人的一點地瓜藤關係就賣慘裝抑鬱,實在令人討厭,如果可以,我很願意立刻動手整死他。」他冷冷道,「但我不會對謝時暖陰奉陽違,既然答應她,我就會去做,至於對付劉斯年,哼,我有的是辦法,不需要背後插刀。」
老祝沉默了很久,清明的老眼一瞬不瞬的盯著沈牧野,他是和劉斯年完全不同的男人,唯有一點是相同的。
這一點確實可以賭。
老祝放下書,摘下老花鏡,緩緩起身。
「沈總,這邊請。」
……
大師到底是圈子裡有口皆碑的大師,不但悉心教導等會兒儀式上長男需要注意的各項事宜,還送了長男一身裝備。
謝時暖瞧著披麻戴孝腰扎麻繩的劉斯年,死死抿住嘴角,讚許道:「要想俏一身孝,古人說得對!」
劉斯年鼻底哼氣:「想笑就笑謝時暖,你都快憋不住了。」
「不行,這什麼場合啊不能不莊重,我很有孝心的。」
「嘴角都勾起來了……」
劉斯年說著戳了一下她的臉頰,下一秒,謝時暖繃不住了。
「噗!」
她猛的捂住嘴,露出彎成月牙的眼睛,「劉斯年!」
「放心,你笑了謝駿也不會詐屍。」
「喂!你有點忌諱好不好,你是今晚的主角!儀式上要是出了差錯,劉斯年,小心我揍你!」
她故作嚴厲,但語氣里的笑意沒散,所以也沒什麼威懾力,劉斯年臉皮抽了兩下,沒忍住,跟著笑起來。
兩人默默笑了好一會兒才停下。
「真是夠麻煩的,遷墳合葬多簡單的事,為什麼要搞那麼多不必要的東西,他們一個兩個都死那麼多年了,投胎都快高考了,做這些有什麼意思?」
劉斯年搓著腰間的麻繩,又嫌棄的扯了扯麻布白帽。
「我像個紙人。」
他不情不願的抱怨卻又不得不忍耐,一身孝子的行頭扮上,活脫脫是個赤誠的兒子。
正常的不能再正常。
謝時暖拉下他亂動的手。
「不像紙人,挺好的,劉斯年,你爸爸媽媽一定很欣慰看到你這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