謝時暖一個人走了出來。
她頗喪氣,垂著頭不知想什麼,是以沒注意到外頭有人,竟是一頭撞到那人的身上。
劉斯年扶住她,笑道:「怎麼失魂落魄的?」
「劉斯年?」她怔然,「你……」
「很驚訝嗎?」
放她進來的保鏢和被保鏢叫出的傭人都在一旁小心的觀察著這邊,儼然是已經匯報了。
「倒也是,是我讓他們可以隨便通知你的。」謝時暖站定,「我見了劉心玫。」
「我猜你會來找她也猜到你會無功而返。」
「她比我想的還要貪心無情,即便你總拿兒子威脅她,她也只是嘴上緊張,行為上其實一點也不在意。」
謝時暖望向劉斯年背後的清冷月光,一步步走到落地窗前。
「你可真了解她,找她來解決劉貴河再適合不過。」她頓了頓,「因為她一定做得到。」
劉斯年隨她一起來到窗前:「沒錯,她之所以掙扎不下手,說白了,是覺得沈牧野會兌現承諾,我猜,他給的承諾多半是幫她對付我或者保她安全,她憑此來和我博弈,以為多堅持幾天,既能拿下遺囑又能成功逃脫。」
「但你不會讓她如願。」謝時暖垂眸,「那麼,她做到了之後你預備怎麼辦?把她和劉貴河一起埋進玫瑰園和謝玫作伴嗎?」
「當然不會!」
男人否定的急促,顯然這個問題很冒犯,謝時暖勾了勾唇角,月光下的一抹淡笑,不知是嘲諷還是同情。
「劉斯年,這兩天有空嗎?」
「你問,我就有。」
「那好,陪我去一趟謝駿的老家,我有件事要做。」她望著玫瑰園,「謝駿要遷墳,我找了大師,算出的日子就在後天,你不是想不到謝玫該葬在哪裡嗎?大概這就是天意,我們送她回家。」
劉斯年慢慢睜大了眼睛。
「你要她和謝駿合葬?!」
謝時暖緩緩回眸,牢牢盯住:「你敢說,她的遺願不是回到謝駿身邊?」
男人胸口起伏顯然氣得不輕,可又沒法反駁,半晌他道:「我憑什麼要實現她的遺願?」
「憑你是她兒子,憑她這個母親無論多麼不合格,死前的本能仍是想辦法救你。」謝時暖轉過身面向他,「劉斯年,你心裡明白得很,她真心愛你,為你考慮過也為你忍受過,你一定……也希望她瞑目。」
劉斯年陷入沉默,凝滯的氣氛里,謝時暖瞥到了老祝,他站在樓梯口似乎是剛上來,隱隱綽綽中,她看到他期待的望著劉斯年,像個殷切的老父親。
她不預備讓他想出藉口拒絕,於是上前拉住他的袖子。
「劉斯年,你不是為了我做什麼都可以嗎?你要食言?」
劉斯年牙關緊咬麵皮緊繃,謝時暖毫不懷疑他可能隨時都會抽手走人。
但沒有,片刻後他笑了,很輕。
「謝時暖,你以為這樣就能教化我?你不是神仙更不是佛祖,這是白費力氣。」
謝時暖也笑:「教化?你肯讓我教化嗎?我很有自知之明,知道自己沒那個本事,我只是突然想起了遷墳的事,等了一個月的吉時,誤了不吉利,這是我對謝駿的孝心。而你,劉斯年,你到底是沒勇氣讓你母親得償所願,還是沒勇氣面對你親手害死的父親?」
兩人的笑意都不達眼底,這種僵持在外人看來非常的危險。
老祝不得不疾步上前緩和氣氛,還沒開口,就見劉斯年抬手制止。
「看得出來,如果我不答應,你最後一招一定是裝哭裝委屈,對不對?」
謝時暖一僵,尷尬的咳了一聲。
「我才沒有。」
「我投降。」他舉手作投降狀,「時暖姐說什麼就是什麼,我送謝玫去和謝駿合葬,明晚就走,絕不錯過吉時。」
謝時暖大喜,嗖得跳起來。
「好!拉鉤!」
她伸出小拇指,劉斯年遲疑半秒也伸了出來,被謝時暖拽住,狠狠地蓋了個章。
「一百年不許變!」
劉斯年又笑了,這回真心不少。
謝時暖走後,那笑仍沒消失,他在月光下摩挲著手指像在回味餘韻。
「謝小姐真是善良。」
「人善被人欺,她總因這種秉性吃虧。」劉斯年溫聲道,「這次從沈牧野身邊回來,多半是善心大發妄圖拯救我,老祝,我們離開之後,沈牧野應該會有所動作,你要警惕,照計劃行事,謝時暖不但想救我一定還想救劉心玫,那正好……」
他眨了下眼,「就把劉貴河的死期定在後天。」
老祝垂著頭,為難道:「這……謝小姐回來如果發現一切已經無法挽回,會不會……」
「會不會與我反目?」
「她知道的太多但凡出去說兩句,就算她無心對付你還有個沈牧野呢,少爺,不得不防啊。」
劉斯年擺擺手:「我有數,你安心做事就好。」
老祝無法,只得應聲。
良久,劉斯年突然道:「老祝,我媽或許真的很想回家吧。」
……
謝時暖回到房間時仍滿臉喜色,腳步都輕盈,她哼著歌轉著圈撲倒在床上,然後……摸到了一個人。
嚴格來講,是摸到了一具男人的身體,緊實有力的身體,起伏令人熟悉。
還未等她反應那身體動了,掀開被子就將謝時暖裹了進去。
她一聲啊叫了一半就被被子蓋住。
男人在耳邊輕吹:「謝時暖,你又偷吃了。」
「沈牧野?!」謝時暖詫異極了,眼珠都瞪圓,「你你你你你怎麼在這呢,這這是劉家的地盤啊!」
「我只是答應你回來,沒說不跟你一起來。」沈牧野撥弄她的耳垂,怨氣十足,「作為你名正言順的准老公,我得翻牆爬窗還不找不到人,你這個渣女,一會不看著就要去偷會小變態。」
謝時暖打開他作亂的手。
又想笑又緊張:「張嘴就知道污衊我,就該讓保鏢放狗咬你,叫你沒法翻窗!」
「夠狠心的。」沈牧野俯身撮了一下那耳垂,「我做鬼也會給你當鬼丈夫,我們人鬼情未了,死心吧。」
論鬥嘴,謝時暖沒贏過,認輸認的沒有任何壓力,她掀開被子,擰開檯燈。
沈牧野換了身衣服,黑衣黑褲的運動裝,大概在兩人分開時就想好了要爬窗私會。
「遭了!」她又回身要摁滅檯燈,「不知道這裡有沒有攝像頭。」
沈牧野抓住她的手,將她摁回床上。
「我查過了,沒有。」
謝時暖鬆了口氣,二話不說,伸臂抱住了沈牧野,她高高興興道:「阿野,我進展順利,劉斯年答應了,他會和我去揚城給謝駿謝玫合葬!」
沈牧野回抱住,陰惻惻道:「比我想的還要言聽計從,真是噁心的小變態。」
「他不是小變態!」
「一邊讓別人死一邊自己找死,不是變態是什麼?」沈牧野嗤笑,「還是個喜歡逃避的小變態!」
謝時暖不說話了,沈牧野便又道:「行了,不叫小變態,叫小綠茶。」
「噗!算了,你對你哥也沒什麼禮貌。」謝時暖笑道,「阿野,你放手做,一天時間夠不夠?」
「很充足。」沈牧野忽地沉聲,「小暖,我之前就問過你,這齣戲終歸要有結局,我要你來決定,現在,你見過劉心玫了,有想法了嗎?」
「……有。」